私宴厅里，尴尬的气氛几乎凝固成了实体。


    凌零零的沉默震耳欲聋。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三方讯问的嫌疑人。


    她该说什么？


    难道要用汇报工作的语气说：


    报告秦总、许总，事情是这样的。


    本人为了不让朋友圈好友沉底，手滑点了个赞。


    结果被卷王中介误会。


    于是本着‘来都来了’和‘五行风水听起来很酷’的原则。


    公费（划掉）摸鱼出来看房。


    结果不小心看到了“老板”的房子……”？


    而且，这是吴大志的房子啊！


    她合适随随便就告诉别人吴大志正在卖房吗？这是吴大志的私事吧？


    凌零零垂死挣扎般紧闭着嘴，仿佛这样就能把真相彻底憋在肚子里。


    吴大志则事不关己般，继续慢悠悠地品着他的茶。


    那“呵呵”两声和呷茶的声音，成了房间里唯一的背景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许欢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沉默。


    她像是放弃了从凌零零这里突破，语气轻松地挥了挥手。


    “算啦算啦，小凌肯定有她的原因的。我们说点别的。”


    然而，她的目光轻巧一转，重新锁定了吴大志。


    “吴店长，我最近几次联系你，你都说没空，今天正好。”


    “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我想借用你使用会所的时间份额，下周我们行里有个挺重要的客户……”


    许欢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畅沉稳却不失力道的声音打断了。


    “老吴，你最近怎么都不去多肉协会的活动了？是不是觉得那边太远了？”


    他身体前倾，抛出一个很具诱惑力的方案。


    “这样，你把你使用会所的时间并到我这里来。”


    “我把协会的月度活动都挪到小区会所来办，这样你出门就能参加，方便多了，大家也都想和你多交流。”


    凌零零虽然脚趾还在下意识地抠着鞋底，试图给自己抠出个三室一厅。


    但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来了。


    ——尴尬归尴尬，但吃瓜是人类的本能！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貌似，秦畅和许欢，都在争取吴大志手里的那份会所使用时间？


    等等，她想起杨玲的介绍。


    这个小区一共就5栋别墅，2栋的业主常年在国外，压根不回来。


    所以……理论上，这个会所其实就是眼前这三位业主在共用？


    吴大志像是终于喝饱了水，一口饮尽了杯中残茶。


    然后把白瓷杯子“咔哒”一声，轻轻放回光洁的桌面上。


    “呵呵。”他脸上又堆起那副熟悉的憨厚笑容。


    “我叫小凌来，就是为了这个。”


    凌零零：“？”


    为了哪个？


    吴大志无视了她眼中强烈的疑问，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宣布。


    “我呢，想了个绝对公平的办法，来决定我这份时间份额归谁。”


    他顿了顿，目光在秦畅和许欢之间扫了一个来回。


    “这样，你们两个，都是经常运动、打羽毛球的高手，正好可以用体育精神决出个胜负。”


    “但是嘛，鉴于我本人，四肢不勤。”


    吴大志非常自然地给自己贴上了废物标签。


    “所以就特意安排小凌，过来做我的全权代打。她输了赢了，都算我的。”


    凌零零：“？？”


    代打？她吗？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


    吴大志根本不给在场任何人


    ——尤其是瞳孔地震中的凌零零——消化和反驳的时间。


    他再接再厉地扔下了最后一句话。


    “好了，羽毛球比赛的具体方式吧，你们三个商量一下就行。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话音未落。


    吴大志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其自称“四肢不勤”形象的、近乎灵活的敏捷速度。


    “唰”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精准地绕开了秦畅和许欢可能形成的阻拦路线，脚步飞快地消失在私宴厅门口。


    留下目瞪口呆的凌零零，独自陷在包围圈里。


    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了死寂。


    凌零零感觉，秦畅和许欢的目光，又重新聚拢了过来。


    秦畅抬手“啪”地一拍光洁的桌面，震得桌上的小茶杯都跳了一下，脸上露出果断又满意的笑容。


    “好！老吴这办法干脆，就这么定了！”


    许欢也立刻展颜一笑，笑容明媚又爽利，仿佛刚才的争锋相对从未存在过。


    “没问题~体育精神决胜负，很公平。”


    她甚至还对着凌零零鼓励性地眨了眨眼。


    凌零零：“？？？”


    她的脑袋顶上几乎要具象化出三个巨大的问号。


    什么定了？什么没问题？什么跟什么啊？


    ......


    在经历了接下来长达半小时的、由秦畅和许欢主导的、关于比赛规则（是打单淘汰赛还是循环赛？要不要请专业裁判？）的激烈讨论后。


    凌零零灵魂早已出窍，全程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点头机器。


    只在被直接问到时从喉咙眼里挤出“嗯”、“啊”、“哦”的单音节声音。


    讨论刚一告一段落。


    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脸上堆起假得不能再假的营业式微笑。


    无比坚定地拒绝了两位大佬“一起吃点”、“尝尝私房菜”的热情邀请。


    凌零零拖着一副仿佛被彻底掏空了的疲惫身躯，脚步虚浮。


    终于得以踉跄地逃离了这个据说风水好得不得了、却让她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半小时的“五行理念之地”。


    等到机械地走出七八百米，彻底远离了小区门岗的视线范围后。


    被傍晚的冷风一吹。


    凌零零才猛地一个激灵，像是突然回了魂。


    她木然地掏出手机，也顾不上什么微信礼仪和职场分寸了。


    直接找到吴大志的号码，开始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按下拨号键。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个冰冷而机械的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凌零零不死心地又重拨了一次，听到的依旧是那刻板的提示音。


    她气得差点把手机扔进旁边的绿化带。


    最后还是理智（主要是穷）占了上风，愤愤然地切到了微信界面。


    果然，那个备注为“吴店长（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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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没版）”的对话框里。


    赫然躺着几条新鲜出炉的留言。


    「小凌啊，我知道你羽毛球打得不错的。」


    「那个美甲店商铺的项目里，你不是和你那个大学室友打过羽毛球了吗？我当时看到你把装备放门店了。」


    「然后呢，会所这个事，你就代表我上吧！没问题的！你可以的！加油！我看好你！」


    「PS：我临时决定去国外度个假，散散心。国际漫游太贵了，信号也不好，暂时就不联系了哈。门店就交给你了！」


    凌零零：“……”


    她盯着屏幕，足足沉默了有半分钟，一股无名火混合着荒谬感直冲天灵盖。


    啊——呸！


    她现在住的那套老破小公寓。


    之前楼里有套房搞群租，搞得业主们怨声载道，折腾了很久才解决。


    可大家最多也就是骂骂咧咧、再投诉一下物业。


    也没见谁因此就卖房跑路啊？！


    一个只是因为嫌邻居麻烦、不想卷入争夺战，就能眼都不眨立刻卖掉一栋别墅的人。


    现在跟她说嫌国际漫游太贵？！


    骗谁呢！！！


    凌零零深吸一口气，手指用力滑动着手机屏幕。


    脑子里还在疯狂构思着一百种“如何把不靠谱的店长，从世界某个角落薅回来收拾烂摊子”的方案。


    ——是直接报警说老板失踪了呢？还是直接发辞职信吓唬他？


    就在这时，微信“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那个无比熟悉的、扎着丸子头的头像——“杨玲”。


    再次顽强地弹出了一长串消息。


    凌零零：“.....”


    她看着那个头像，思绪瞬间被拉回那个五行别墅小区。


    一时间，脚趾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重温起那套完整的社死体验。


    说实话，凌零零此刻真的有点PTSD，实在不想点开这个“尴尬的源头”。


    但是，那个对话框上鲜红的未读消息提示，却像有着某种魔力，在她眼前不断闪烁。


    发出强烈的召唤。仿佛在说“快看我！快看我！有惊天大瓜！”


    最终，凌零零那该死的好奇心，还是战胜了那点可怜的创伤后遗症。


    她没有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指，还是点了进去。


    「凌姐！惊天大消息！听说五行别墅小区要搞羽毛球的区超比赛啦？！太高端了吧！」


    「凌姐！那个“楼王”吴先生的全权代打真的是你吗？」


    「凌姐！你果然是我见过最深藏不露、人脉最广的！这种高端局都能上！」


    凌零零：“.....”


    她感觉今天自己无语的次数，已经超过了工作以来的总和。


    这位卷王中介的信息网，是不是有点过于发达了？


    这前后才过去多久？


    果然现场还是有隐藏的真人秀的摄像头吧？


    但是，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像小爪子一样挠着她的心，让她不得不问。


    凌零零颤抖着手指，敲下了两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别墅要举行羽毛球比赛了？还这么快？」


    「还有.....“区超”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