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照进工厂办公室，在水泥地面上投下细长的光影。


    一张大的方桌子。


    范丰坐一边，范来和凌零零坐另一边。


    空调的暖风"嗡嗡"地吹，夹杂着窗外隐约传来的机器运转声，但是现场的气氛却不见暖意。


    "三个月到了，50台测试版，你卖完了吗？"


    范丰好整以暇地坐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面前是一杯冒着袅袅白烟的茶。


    "没有。只卖出去2台。"


    范来脸色平静，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指节微微发白。


    范丰轻嗤一声，脸上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正要开口。


    凌零零却抢先插话了。


    "但是客户追订了100台，小范总已经收到全部定金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只有空调出风口还在持续发出细微的声响。


    范来随即递过平板电脑，电脑上银行账户明明白白显示了到账金额。


    "这个是O元，付款方来自...O洲？"


    范丰的眼睛微微睁大，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


    "等等，按照现在的汇率...这个售价比上次打赌时说的，高了不少啊。"


    他一把抓过桌上的计算器，"噼里啪啦"就是一阵算，按键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脆。


    不亏是白手起家的，看看这打计算器的手速。


    凌零零在心里默默点赞。


    "因为成本提高了，售价肯定要跟着提高。"


    范来在平板电脑上调出各项成本组成和金额，屏幕的光映在她紧绷的脸上。


    "太阳能板、电池仓？你在书桌上装这个？还提高了售价卖出去？"


    范丰眉头紧皱，紧盯着平板电脑。


    "你该不是在忽悠客户吧？"


    范来的眉头同样皱了起来，两人对峙的姿态如出一辙。


    窗外的天色渐暗，办公室的日光灯突然自动亮起，在三人之间投下冷白的光。


    凌零零觉到房间里的气氛更冷了，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事先问过吴大志，知道范丰是个非常传统的"家具人"。


    简单说，范丰认知里的家具就是木头+金属，最多再有些其他材质的装饰，


    所以。他才对范来要做智能家具一直不太看好。


    两父女因此有了嫌隙，动不动就会进入非必要不沟通的状态。


    凌零零的目光扫过办公室角落那盆半枯的绿植，又回到对峙的父女身上。


    看着父女两相似的面孔，相似的不赞同表情。


    凌零零叹了口气。


    "范总，先喝口茶。"


    凌零零站起来，热水壶在她手中微微晃动，拿起桌上的热水壶，给范丰的茶杯里添了热水。


    "我之前买过你们直销店的书桌，我也算是你们的客户了。那，您能不能先听我这个客户，给您讲个故事？"


    范丰没有说话，茶水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凌零零见他不反对，赶紧趁热打铁。


    她绘声绘色地讲述了——


    之前给处理某个大平层的业务时，一天紧急想用某个系统查资料，但是当时恰好大楼电路故障，需要修理一个小时。


    "那个系统，必须要用U盾和锁定的电脑才能用。我就这么因为停电，被迫在房间里急的团团转了好久。"


    凌零零双手握拳，指甲在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痕迹。


    范丰还在继续喝茶，但是眉头却悄悄地松开了。


    "我们这里发电多，电力足，是不太停电了。可我们以外的其他地方，比如这里......"


    凌零零指了指平板电脑，屏幕上的汇率数字还在不停闪烁。


    "现在可时不时就闹停电。一个平时能站着用也行，坐着也行，可以保护脊椎，能太阳能发电能储电，关键时候还能供电的书桌。贵一点，就贵一点了呗。"


    ......


    锦绣门店里。


    "范丰不出租二号厂房，改成出租一号厂房了？还指名要租给能引入生产线的智能家具公司？"


    吴大志一脸疑惑地问凌零零。


    凌零零正在刷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专注的脸上。


    手机屏幕上是公众号"科创园区速递"最新的消息——


    本年度最佳科创产品的评审工作正在紧张进行，入选的产品包括：......5、XX智能书桌......


    "范丰和范来共同成立了智能家具的新公司，用二号厂房的租金折价入股了。"


    她放下手机，在茶几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说这样出租一号厂房，范来在初期生产规模不大时，可以出资共享使用一号厂房生产线的闲置时间。"


    "那原来那些工人呢？"


    吴大志往后靠在沙发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智能家具也是家具哇。手艺好的老师傅，比如柏冬师傅，就继续做家具部分。"


    "其他的工人，愿意学习的，范来跟她就读的大专达成了订单式培养，送这些人去学习智能制造了。"


    不知怎么地，凌零零回想起直销店门口那个打瞌睡的老师傅，阳光透过玻璃门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


    范来说过，这个老师傅打的榫卯结构，简直是艺术品。


    "行吧，这样对我们更好。一号厂房比二号厂房大得多，这服务费么。"


    吴大志搓了搓手指，指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凌零零给了一个"懂"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


    手机突然跳出消息，提示她本月电费账单已出，提示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又要交电费了......啊，这么贵，天冷了，空调真心伤不起啊。"


    凌零零点开消息，顿时发出一声哀嚎。


    "快，快把太阳能光伏板安排上。"


    眼看快到元旦了。


    都说年关难过，她怎么还有这么多支出萨。


    "别嚎了，喏，这是给你的元旦礼物。"


    吴大志从桌子抽屉里摸出个烫金边的礼品卡信封，信封在灯光下泛着微光，随手往桌上一丢。


    凌零零此时正捧着智能杯子，小口喝着温热的蜂蜜柚子茶。


    她差一点被这突然的动静给吓得呛到。


    "谢谢你之前送我的智能杯子。"


    吴大志眼睛都没离开手机屏幕，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这是电商APP上元旦礼品榜单里的，也算是给你的回礼。"


    凌零零捏了捏信封，感觉到里面有张硬卡，就抽了出来——是一张美妆护肤品牌的礼品卡。


    卡片上烫金的logo，在办公室的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她想起自己家里的面霜已经见底了。


    如果网购等快递的话，明天肯定是要无防护直面西北风的魔法攻击了。


    于是，凌零零把礼品卡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下。


    礼品卡的背面，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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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品牌的小程序二维码，二维码下有一行小字


    ——请先扫码关注，注册会员后登录。


    她按着耐心一一完成后，小程序又跳出来一行小字


    ——请输入卡片密码。


    凌零零深吸一口气，胸口明显起伏了一下，忍住了想折断礼品卡的冲动，恨恨地用指甲刮掉了密码涂层。


    "申市一共有，8家门店。最近的一家在地铁X号线外的购物广场。"


    凌零零对着手机皱起眉头，仔细记下地址："B座X楼......"


    ......


    夜幕降临，购物广场的霓虹灯依次亮起，将节日气氛渲染得更加浓烈。


    临近过节，夜晚的购物广场人头攒动。


    凌零零在暖气过足的商场里转了三圈，羽绒服早就脱下来搭在手臂上。


    当她第三次经过同一家蛋糕店时，闻倒橱窗里的蛋糕散发着甜腻的香气，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本应是品牌门店的位置，现在却是家正在装修的店面，围挡上"亲子乐园即将开业"的标语格外醒目。


    无奈之下，凌零零只能去商场的总服务台求助。


    总服务台专员听完她的询问，熟练地划动平板调出信息。


    "这家门店啊，上个月就闭店了。现在这个品牌，在A座X楼有个临时专柜。"


    见凌零零愣在原地，总服务台专员又补充道。


    "它家小程序的信息更新是有点慢。您已经是这个星期，第10位来咨询的顾客了......"


    从B座去A座，还得穿过户外的连廊，寒风卷着几片枯叶从她脚边掠过。


    凌零零走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不由得想起了范丰的家具公司。


    范丰因为和范来共同投入智能家具，所以决定收缩原来的传统业务，关闭为数不多的几家线下门店，统一改为线上店铺。


    当时，范来第一时间就去联系导航地图的APP，申请把几个的线下门店的地址从导航里全部删掉了。


    "看看人家，再瞧瞧你家。"


    凌零零掏出礼品卡，恨恨地说道，卡片在她手中微微颤动。


    "算了，来都来了......"


    她小声嘀咕着，按下电梯按钮，不锈钢按钮映出她模糊的倒影。


    A座化妆护肤品区飘来的混合香气越来越浓，各种香水味交织在一起。


    凌零零长舒一口气——终于到了。


    她摆摆手示意不需要柜姐的服务，拿起专门用来选购的小篮子，算着价格挑了面霜和其他一些护肤品。


    结账的地方就她一个，或者应该说，整个品牌专柜在消费的就她一个。


    空旷的柜台区回荡着商场背景音乐的旋律。


    "麻烦结账。"


    凌零零递出礼品卡，指甲上还留着刮密码时留下的细小划痕。


    品牌柜姐接过她的礼品卡，脸上的笑容很淡：


    "您好，您这张分期消费型礼品卡，每次只能消费20%的卡面金额，一天消费不能超过一次。"


    凌零零："什么！那不是要5次才能用完吗？"


    柜姐保持淡淡的笑容："是的。欢迎您下次再来。"


    凌零零一股无名火升起。


    她用力闭了闭眼睛，硬是强迫控制着自己，从小篮子里拿出了面霜。


    "就要这个。下次不来了，我以后都在你们网店买。"


    柜姐笑容不变，但是似乎多了几分嘲讽：


    "您的这张礼品卡是联名卡，只能在线下门店使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