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点35分。


    哈璐有些睡不着，但她不是一个会因此而翻来覆去的人，只是依然闭着眼，在心底催眠自己快点入睡。


    催眠的方式就是给自己讲故事。


    玫瑰和兔子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它们在同一片森林出生、长大，并且相遇。


    玫瑰对兔子说：“要是我能和你一样拥有双腿就好了，我想去世界各处看看。”


    而兔子对玫瑰说：“要是我能像你一样拥有魔力就好了，我想变得非常强大。”


    后来为了成全彼此，玫瑰对兔子说：“我的成熟期在下个月1号的早晨，只要你在第一缕阳光出现时过来把我吃进肚子，你就可以继承我的全部魔力。”


    “但我们是朋友。”兔子反驳。


    玫瑰抖擞着身上的露珠，鲜红色的花苞轻晃，“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这样对你说。”


    兔子想了想，“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吃掉我就能拥有属于我的全部，包括双腿。”


    两边争执着要为彼此付出，路过的松鼠听到后停了下来，大为感动，“我知道森林深处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女巫，如果去找她帮忙，肯定会有解决办法的！你们等等我，下个月1号我一定会回来。”


    可是当松鼠领着女巫回来时，却发现草地上只剩玫瑰和兔子互相纠缠、彼此伤害的尸体，它们的血肉腐烂着浸入褐色的泥土中。


    原来，玫瑰欺骗了兔子，如果在成熟期吃掉它，玫瑰就可以寄生在宿主体内从而取代宿主，兔子也骗了玫瑰，它的身体除了心脏的位置满是剧毒。


    二者从一开始就没有真心。


    这个故事也是哈璐怀表图案的来源，当时桀诺把这个故事讲给她听，问她有什么感想。


    哈璐能有什么感想，她只觉得这是个黑/童话，而且黑的角色绝对不止是玫瑰和兔子，但细细思考后，哈璐还是选择用一个小朋友的口吻说：“朋友间需要信任吧。”


    “呵呵呵呵，真是有趣的回答。”桀诺把玩着怀表，“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想法。”


    这个世界到底黑成啥样了啊……哈璐想。


    “对于其他人或许是这样的吧，但对于我们揍敌客来说，猎人从一开始就应该把猎物当猎物。”


    桀诺问：“你知道伊尔迷在听完这个故事是怎么想的吗？”


    哈璐摇摇头，老人便接着：“那也是一个不错的回答，他说，杀手是不应该有朋友的，朋友早晚会成为累赘。”


    ＊


    哈璐发誓，等以后她有了话语权，每听见伊尔迷胡言乱语一次，她就用“狗屎”反驳一次。


    但如果把自己代入玫瑰和兔子的故事中，哈璐不知道她在这里面该是什么角色，又能用什么办法改变故事的走向。


    该是信任吗？像自己那天真的想法一样，如果主角彼此能多些信任，让兔子成为玫瑰的双腿，让玫瑰成为兔子的强大，它们的友谊会不会更真情实意一些。


    这种关系，就像她和揍敌客家族。


    哈璐原本是想哄自己睡觉的，结果越来越精神不说，再熬下去天都要亮了。


    她深吸口气，却一瞬间感觉空气中多出了缕其他人的气息，这直接把哈璐吓了一跳，不得不睁开眼睛。


    卧室没有光源，女孩并没有留灯睡觉的习惯，她也不怕黑，只是这瞬间她希望灯是开着的。


    歪头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黑影，哈璐害怕的心情被压下去不少，说真的，她刚才宁愿睁开眼看到的是伊尔迷站她床头，这样一惊一乍的，像来到了恐怖片。


    再度放松下来，哈璐一直摆在肚子上的手挪了个地方，指尖搭到身侧柔滑的被子表面，只是这一下差点让她不顾形象地叫出来！


    她碰到了别人的手！


    “哈璐小姐。”


    床头灯突然被打开了，晃得哈璐的眼睛忍不住生理性地快速眨动几下，等终于能看清时，发现握着她手的除了瑞希还有谁。


    “哈璐小姐……”瑞希半跪在床边，上半身前倾，是一个极具冒犯的姿势，她直勾勾盯着女孩，“做噩梦了吗？”


    这十分不对劲，女仆和管家们有单独的住所，这大半夜的瑞希在这里干嘛。


    哈璐跟瑞希对视，她没出声，只是试着要把手抽回来，但瑞希握得太紧了，紧到哈璐感到疼痛。


    这种眼神，太熟悉了。


    “……松开。”


    “哈璐小姐！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瑞希语气诡异，脸色潮红，她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哈璐，“哈璐小姐，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3岁，说这种话你自己不觉得诡异吗死变态？！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之前我根本没发现。


    “出去。”


    “哈璐小姐……”瑞希没动，反而愈加痴迷地看着她，“你跟我离开好不好，我们一起到外面生活，永远不见这些人了，好不好？”


    哈璐知道遇到这种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况且要离开枯枯戮山，这人明显是在做梦，她的房间有监控，按照基裘的性格，应该——


    哈璐猛地绕过一个大弯，对啊，基裘呢？


    从前几天就开始的不对劲，到了现在，终于有个清晰的解释了。


    为什么瑞希会突然被调回来，为什么伊尔迷会说那种话，为什么她不准再接触奇犽，是因为有人察觉了哈璐的诡异体质。


    但，瑞希这种情况还是哈璐第一次碰见，她以前遇到的变态再怎么蛰伏也达不到瑞希这种程度，而且她保证，瑞希前三年绝对是正常的。


    所以不一定是她的原因。


    “我们走吧好不好？哈璐小姐，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了。”


    伊尔迷，或者是妈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哈璐心里不太舒服，她坐了起来，面对一再提出要逃离枯枯戮山的瑞希，仍然面无表情，“不要。”


    “哈璐小姐！”瑞希立即变得焦躁起来，表情恶狠狠的，“我说了，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这样不好吗？！这里根本不自由！不自由！哈璐小姐要一辈子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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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洋娃娃被关在这吗？！我会照顾你的！我会带你去很多地方！”


    “我受不了你只愿意对家人露出不一样的态度！我受不了你总是一句话不跟我说！我受不了你总是这样冷漠的样子！”


    瑞希打算强行带走哈璐，便起身准备抱她。


    “璐璐，别怕，我来救你了。”伊尔迷悄无声息出现在房间门口，开口时把瑞希吓了一跳。


    女仆战战兢兢转过身，“伊尔迷少爷？”


    “璐璐，别怕。”


    感觉是特定时间特定场景才能产生的，如果是刚才，哈璐可能会因为伊尔迷的到来而感到安心，但此时她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即使他嘴上正说着宽慰人的话。


    后来发生了什么哈璐不清楚，只记得一根泛着冷光的钉子从空中穿刺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扎进瑞希的额头。


    ＊


    “瑞希的外婆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年轻时嫁给了喜欢的人，婚姻一直不错，但到了中年因为病发突然把丈夫和儿子全杀了，那是一种隐性遗传性精神病。”


    “这种病有很长的潜伏期，会逐渐加深患者的妄想症和躁郁症，据说源头是西边一个小岛上特殊的蕨类植物。”


    医生边检查哈璐的肩膀边解释，“瑞希的症状很符合那个病——啊，哈璐小姐，你醒了。”


    基裘一听到这话，立即扑到了前面，“哈璐！妈妈在这里！你还好吗？”


    那天晚上哈璐的肩膀被瑞希刺伤了，之后一直在昏迷，此时刚转醒也不太有精神。


    “哈璐！呜呜呜呜！你还痛吗？”


    感觉已经好久没见过妈妈了，哈璐转动着眼珠，轻微点了点头。


    精神病？瑞希？她是生病了？


    身旁的手在这时被另一只极为宽大的手握了进去，席巴关切地摸着哈璐的额头，“之后好好休息吧。”


    两个大人都没提那晚的事情，只是宛如平常父母那样在床边陪伴着哈璐，直到伊尔迷进来。


    他应该是受伤了，因为哈璐又闻到他身上的血味，男生失去了那次半夜站她床头的期待和某种跃跃欲试，反而有些失望在里面，只是很微小，但偏偏哈璐就是觉察到了。


    “璐璐，对不起，这次的实验我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实验失败了。”


    实验？


    而且仅仅只是为了“实验失败”这种东西在道歉吗？瑞希算什么，我又算什么？如果一开始就让瑞希去接受治疗，怎么可能会有今天这种场面？


    “没想到瑞希的念能力是篡改监控，否则的话哥哥就会在第一时间来保护你了。”


    哈璐没忽略伊尔迷话中的“念能力”这个词，但很明显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她实在是不喜欢罪魁祸首用这种语气说话，好像一切都跟他无关。


    以及，这件事还有基裘的默许。


    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参与这件事，但哈璐生气了。


    于是病房里的人就看见这个平时没有喜怒哀乐的女孩慢吞吞坐了起来，她看着伊尔迷说，“我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