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02 给法医鼻祖烧根香!

作品:《穿到宋朝做明星法医

    01


    “我家贫寒,父亲早早去世,我至今也未婚配,与老母亲相依为命。她今早也和往常一样,寅时叫我起床吃饭,催我下地干活,还做了炊饼给我带着晌午时吃……”


    男人停了下来,从怀里拿出布包好的两个炊饼,又开始簌簌掉泪。


    “我、我一直在地里干活,直到邻居喊我回来,说母亲出事了……”


    “你离开的时候是几时?那时你母亲有无异常?比如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男子努力思考回忆:“我出门时大约寅时两刻或者三刻吧……我们每天作息都很规律,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母亲她……并无什么异样……”


    “可你走后她就‘自杀’了,你有什么头绪吗?”宋连冷冷问。


    男人深深叹口气,突然说:“母亲或许早有死意……”


    “怎么说?”


    男人又悲伤起来,这回似乎多了委屈:“村里家家户户要轮流服乡役,马上就要轮到我做里正衙前……”


    男人这么一说,甲丁就“嘶”了一声。宋连直觉这不是什么好差事,但他又不好现在提问,只好听男人继续说下去。


    “原本我与户长、乡书共同负责押韵官府物资,催收赋税,但……户长为躲避服役,早早就跑了!现在不过早春,官府的各类名目赋税已经下了一波又一波!能上缴的都已经交完了,哪里还有富裕能交税!可我若是收不上足额的赋税,就要自己承担!官府那些物资原本到我们这里就已经亏空了,这些还要我们来赔偿,这就是把人往绝路上逼!”


    男子粗声粗气的哭,宋连总算明白了,这个里正衙前就是背锅侠。


    为了尽可能减少赔付,乡户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压缩家庭规模,比如将寡居的老母亲甚至将祖母改嫁出去,为的就是能从户口中将她们除名。很多家庭中的男丁不惜自杀,以求让家庭成为单丁状态——这位正在经历丧母之痛的男子,他的父亲就是因此自杀的。


    张姓男子成为家中唯一男丁,以此躲过了几年的衙前差役,与母亲勉强度日至今。可今年,这苦差事又卷土重来。


    因为北宋法律规定:严禁百姓在祖父母和父母健在之时分家。而不分家,就意味着母子俩要缴纳两份人头税,补两人份的赔付。


    “母亲守寡多年,如今也不得不考虑改嫁,否则我们母子只能活活饿死……”


    可人人都面临着繁重的赋税,母亲改嫁,又能嫁到哪里去呢?


    “母亲因此抑郁寡欢,终日不得安宁,或许早就有了追随父亲的念头……”


    这是一出被劳役赋税逼迫到家破人亡的悲剧,听了男子这番叙述,甲丁和云娘也不禁落泪。


    02


    宋连递给男子一张帕子,让他擦擦眼泪平复心情。


    “也就是说,你推测:你母亲因为繁重的赋税,加上你轮值里正衙前之后必然会产生的赔付,为了减轻你的负担,所以选择了自杀?”


    男子将脸埋进手帕中呜呜哭泣。


    “可是我却觉得,你母亲并非自杀,而是死于非命。”


    宋连一句话,在场众人惊呼起来,就连还沉浸在悲痛中的甲丁和云娘也很震惊。


    男子埋头抖动的身躯突然怔住,很久才从帕子里抬起头来,又茫然问宋连:“大人是何意?”


    “我想你大概没有见过割腕自杀的现场,但我见过,很多很多次。”宋连突然推开房间的门,在男子和老闺蜜的震惊与阻拦中大步走入现场。


    “你母亲体型偏瘦,大约90斤左右,她全身血液总量约有3000CC,也就是3升多。”宋连看了割腕的伤口与水桶中血水的状态,又问:“你可知道,要达到失血而死的程度,需要流失多少血液吗?一升半。”


    宋连带好手套,抬起浴桶边断开一半的那只手腕:“像这样下狠手切断桡动脉,或者尺动脉的情况下,血液会呈喷射状流出,又因为热水加剧了血管扩张,出血量和出血速度会更多、更快。”


    宋连盯着张姓男子,眼神冷得像是结了霜:“你能想象那个场面吗?”


    男子下意识摇了摇头。在场所有人皆是迷茫的表情,听不懂这个奇怪的大人到底在说什么。


    “如果你母亲真的是在这热水桶中割腕而死,那么这里的墙上、这里的桌角到地板、以及,手腕下垂处,全都会喷满血液!”


    但全屋只有地面那20多厘米的一摊血迹。


    “如果她是在水中割腕,再将手移动到桶外,那么水桶中的水应该是极为浓重的深红甚至近乎黑色!”


    而现在的水桶中只有半透明的红,还能看到尸体全貌。


    “所以!”宋连步步紧逼,视线像要穿透男子的伪装,质问他道:“你母亲的血液,都去了哪儿呢?”


    男子哑言,只一味摇头,强调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此案有他杀的可能,那么就必须对尸体进行解剖。”


    听说要解剖,男子激烈抗议,称母亲已经失了贞洁,不能再死无全尸。


    “不会死无全尸的,切掉的半截手腕,我都会帮她缝好。”宋连再不理会男子的反抗,让甲丁将他控制起来,对云娘说:“我们要对死者张氏进行尸检。备好工具,做好记录。”


    03


    宋连手握云娘定制的解剖刀,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他熟悉的解剖台,岳云从旁协助,白队在前监工。


    精巧的柳叶刀自张氏胸口剌开一个“Y”字切口,翻开皮肉,将脏器完全暴露出来。


    宋连仔细对五脏六腑进行尽可能的检查,因为没有检验设备,他只能靠肉眼和经验判断死者生前的情况。


    在解剖胃内容物的时候,宋连看了云娘一眼,对方点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的。


    但在宋连将胃内容物一勺勺舀出到容器里时,云娘还是控制不住的呕了起来。


    她自觉地远离现场,快速呕吐完毕之后,又回到宋连对面,继续记录。


    “死者胃里的食物几乎没有消化,”宋连还展示了一下没有消化的胃内容物是什么形态,便于云娘学习。


    云娘的脸色应该是极度不好的,虽然面罩挡住大半张脸,但额头的汗珠却挡不住的往下淌。


    “张氏儿子供述他在早饭后一个小时后离开,离开时张氏还活着。假使他离开后张氏立刻向桶中打水、坐入、尝试割腕失败,换手再来成功,这期间少说也要半小时。从割腕失血到死亡,也就是消化停止又需要十到二十分钟。前前后后加起来将近两小时。”


    两小时,足够胃中的食物消化大部分。


    “可张氏的胃内容物几乎没有消化,她死于进食之后一小时之内!”


    “可那时儿子还没……啊!他在家中杀了母亲?!”


    宋连摇头:“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因为血液量不对。”


    他环顾家中,又看向被控制着的儿子:“你的农具呢?”


    04


    那男子称自己回来的急,农具都丢在了田间,宋连便让人去找。


    不多时,衙吏就带着铁镐、砍刀回来了。


    宋连仔细观察,铁镐、砍刀上都有些许红褐色锈迹。mini日晷显示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气温升高,宋连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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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具摆放在院中,让大家不要走动,立等片刻。


    众人不明白宋检法又要搞什么新花样,但都配合的等待。


    过了一阵,几只苍蝇飞来,盘桓在两个农具上方。宋连牢牢紧盯,屏息等待。


    这是法医学鼻祖、即将在120多年之后诞生的南宋最有名的提刑官宋慈老师,在《洗冤集录》中提供的、世界上有记录以来最早的法医昆虫学、生物学、微量物证学案例:凶器上的人体组织和血迹在升高的温度下逐渐腐败,气味会吸引苍蝇聚集。


    也就是说,苍蝇们停留在哪样农具上,它就是杀害张氏的凶器!


    众人听到宋连的解释,再次感慨宋连乃大宋第一检法官,更有甚者认为宋检法在术士李士卿那里学到了不得了的“驭灵之术”,说宋连驱使苍蝇为死者引路。


    当事人本人却在心里默默给宋慈老师烧了柱高香。


    感谢鼻祖!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苍蝇们也是犹豫不决,这里停一下,那里停一下……


    鼻祖的方子也……不好使啊!


    宋连心里慌的一批,但面上还是十分镇定。


    他仍然耐心等待,其实是在默默数苍蝇数量,待多数苍蝇恰好停留在砍刀的那一刻,立刻指认砍刀:“看!这就是凶器!”


    他当然不是拍脑门瞎说的,因为砍刀上除了血迹,还有细微的人体组织、碎掉的骨渣……


    是的,他完全可以不借助“生物物证学”,肉眼就可见。但他就是想显摆一下鼻祖留下的方法论,只是没想到玩脱了……


    结合张氏手腕上那些并非自残能留下的伤痕印记,宋连大胆推测,模拟了儿子杀母亲的全过程:


    寅时老母亲张氏像往常一样叫儿子起床吃饭,但用饭过后,儿子要求母亲和自己一同出门。或许是骗母亲,找到了一个相亲对象,或是其他理由。


    母亲没有怀疑,跟随儿子一路来到无人的地里。


    儿子说服母亲自杀,换取自己活下来的希望。母亲起初被说通了,尝试割腕,留下了犹豫的试探伤。但她反悔了,或者下不去手,拒绝自杀。


    儿子气急败坏,用砍刀剁下母亲的手腕,血液喷溅,母亲在极速失血,儿子则冷眼旁观。待母亲心脏停止跳动,没有了血压,血液不再流淌,儿子背着母亲回到家中,将母亲尸体泡在热水中。热水使得尸体中未凝固的血液又流出了些许,造成了透明血水和地上一摊血迹。


    之后儿子将母亲染血的衣物拿走,埋在某处田间,又将喷溅大量血液的地方翻土掩埋。最后在田间假装干活,等待尸体被他人发现。


    男子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05


    那夜宋连久久无法入睡。


    那位母亲张氏,其实早早就与儿子商量好了自杀这件事。只是下刀时的痛楚让母亲害怕了,退缩了。儿子惊恐、慌乱、自责。或许在宋连揭穿谎言的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但宋连无法一味的指责这个不孝自私的儿子。他们别无选择。


    千百年后的书本上,人们对这个时代的评述褒贬不一,但不可否认的是北宋繁荣的商业发展,宽松的政治风气,以及由此诞生的极繁盛的文化生活和艺术审美。


    正如史学家所说那样,宋连似乎穿越到了一个“温柔的盛世”中。


    但那似乎只是汴京的繁盛,是大都市虚浮的繁荣,纸醉金迷的幻象,麻痹与隐匿了底层百姓的苦。仅仅一墙之隔的乡野,就是另一番更加真实露骨残酷的景象。


    他在杂乱无章的思绪中朦胧睡去,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