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不妥

作品:《只求速死

    “杨帆!你敢杀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严阁老也不会...”


    “砰!”


    震耳欲聋的铳声打断了他的叫嚣。?k~s¨j/x¢s!.,c′o*m*硝烟散去,李涞倒在血泊中,双目圆睁,似乎至死都不敢相信这一切。


    全场一片寂静。


    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苍天有眼啊!”


    一个老妇人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皇上圣明!杨青天为民除害!”


    百姓们纷纷向京城方向跪拜,声音此起彼伏。


    那些私兵们也跪倒在地,接受着百姓们愤怒的目光,一个个低着头,不敢抬起。


    杨帆看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他沉声道。


    “尔等私兵,即刻回营,不得擅自出营,违者以谋反论处!”


    私兵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离现场,狼狈不堪。


    待人群稍散,杨帆注意到虞祯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他走近几步,低声道。


    “虞兄...”


    虞祯抬手抹了把脸,苦笑道。


    “杨兄见笑了。虞某...虞某只是想起这些年在锦衣卫,只顾着钻营功名,却忘了当初穿上这身飞鱼服的初心。”


    他望向远处欢呼的百姓,声音哽咽。


    “若非杨兄有情有义,今日大同百姓还要受这李涞欺压到几时?虞某...惭愧啊!”


    杨帆拍了拍他的肩膀。


    “虞兄言重了。今日若非你及时赶到,杨某恐怕已身首异处。”


    虞祯摇头,目光坚毅。


    “从今往后,虞某定当洗心革面,不负这身飞鱼服!”


    杨帆欣慰地点头。


    “有虞兄此言,大明有望矣!”


    百姓们渐渐散去,杨帆望着夕阳下的城墙,心中却并不轻松。


    他低声对身旁的郑钦道。


    “李涞虽除,但其父李铭与杨选必不会善罢甘休。”


    郑钦皱眉。


    “大人,他们手握十三卫兵马,若真闹起来...”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马芳、李文进或王崇古中的任何一人。”


    杨帆目光深邃。


    “右卫老军若能支持我们,局势才能稳固。”


    正说着,他看见几位老卫军搀扶着庄义栋准备离开,麻禄走在最后。


    杨帆眼前一亮,快步追了上去。


    “麻将军留步!”


    麻禄转身,独臂垂在身侧,目光平静地看着杨帆。


    杨帆拱手道。


    “冒昧相询,麻将军可认识马芳马将军?”


    麻禄眼中带着诧异,随即露出热切之色。


    “杨大人认识马总兵?”


    杨帆点头。


    “曾有一面之缘。不知马将军现在何处?还有王崇古王大人...”


    麻禄听完,上下打量了杨帆一番,突然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走。


    杨帆正疑惑间,却听不远处传来麻禄豪迈的大笑声,那笑声中似有无限欣慰。


    “大人,这...”


    郑钦不解道。+6~1`看?书*罔~ ¨已^发^布¨最,欣*漳_节.


    杨帆微笑摇头。


    “老军们行事向来如此,不喜多言。但看麻将军反应,此事已有眉目。”


    另一边,麻禄和几位老卫军出了北门,找了辆破旧的马车。


    车轮吱呀作响,驶向右卫方向。


    车上,刘春忍不住道。


    “老麻,我先前还不信你说杨大人会出手相助。今日一见,刘某心服口服!”


    周宽也感慨。


    “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胆识魄力,了不得啊!”


    庄义栋虽然虚弱,但眼中闪着光。


    “杨大人虽是文人,却是个性情中人。我要抹脖子那会儿,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奇人!奇才!”


    麻禄望着远处渐暗的天色,沉声道。


    “他出手的时机,选得极好。”


    众人都若有所思地点头。


    “老麻,杨大人问你认不认识马芳那段,可真是问路问到了姥姥家!”


    刘春突然大笑起来,打破了沉默。


    “右卫谁不认识马疯子?”


    周宽也跟着笑起来。


    “可不是!当年他在右卫当百户时,一人一马就敢追着鞑子三十里,那叫一个疯!”


    麻禄嘴角上扬,但很快又沉下脸来。


    “你们别光顾着笑。杨大人处境其实很危险。”


    笑声戛然而止。


    庄义栋挣扎着坐直身子。


    “怎么说?”


    “大同十三个卫所,除了咱们右卫,其他十二卫都被严家党羽把持。”


    麻禄收紧缰绳,马车速度慢了下来


    。


    “杨大人杀了李涞,虽然赢得了民心,但也与杨选他们彻底摊牌了。”


    刘春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说...杨大人希望右卫能帮他稳住局面?”


    麻禄点点头。


    “正是。他告诉我,马芳去京城找他,告知俺答入寇的事,他才来到这里。”


    “原来如此!”


    庄义栋一拍大腿,随即因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


    “我就说朝廷怎么会突然派个翰林下来,原来是马疯子去报的信!”


    周宽眉头紧锁。


    “严家与杨大人为难,是怕他查出私通俺答的事?”


    “八九不离十。”


    麻禄目光阴沉。


    “杨大人还问我能不能找到马芳,说马芳还在塞外。”


    庄义栋突然压低声音。


    “前几日我听溃兵说,马芳在小白海掳了铁背的儿子那吉,俺答正满草原追捕他呢。”


    马车猛地一顿,麻禄勒住了马。


    他眼中带着惊诧。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庄义栋重重点头。


    “那溃兵是从小白海逃回来的,亲眼看见马芳带着十几骑,绑着个少年往南跑。”


    麻禄沉默良久,突然一拳砸在车辕上,惊得拉车的瘦马打了个响鼻。-晓,税!宅+ _追^醉-薪~璋`結!


    “我明白了!”


    他声音沙哑。


    “严家已经与俺答合谋,要掀起一场大战!”


    众人面面相觑。


    刘春咽了口唾沫。


    “老麻,你这话可有根据?”


    “你们想想。”


    麻禄掰着手一一列举。


    “严家最近行为异常,全力应付所谓的赈灾;杨选加急调换各卫人手;咱们右卫副参将也被换成了严家的人;再加上马芳冒险进京报信...”


    周宽脸色发白。


    “你是说,严家要放俺答入关?”


    “不止如此。”


    麻禄眼中带着寒光。


    “他们是要借俺答之手,除掉杨大人,顺便清洗我们这些不听话的老卫军!”


    庄义栋倒吸一口凉气。


    “那右卫和外五堡...”


    “首当其冲。”


    麻禄冷冷道。


    “杨选他们里应外合,右卫必破。”


    马车内一片死寂,只有车轮碾过石子的声响。远处,右卫城墙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麻禄突然勒马停车,跳下马车,凝重地看着众人。


    “我有话说。”


    几位老卫军纷纷下车,围成一圈。


    麻禄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杨大人对我们有恩,不能白白蒙混过去。”


    “那是自然!”


    庄义栋第一个响应。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其二。”


    麻禄继续道。


    “杨大人识得马芳,马芳去京城告信才有了我们的活路。”


    刘春点头如捣蒜。


    “马疯子虽然疯,但从不骗人。他说俺答要入寇,那就一定会来!”


    “其三。”


    麻禄声音更低了。


    “俺答很快就要大举进犯,杨选他们里应外合,我们挡不住,但也要挡!否则大同必破!”


    周宽握紧了腰刀。


    “老麻,你就直说吧,要我们怎么做?”


    麻禄深吸一口气。


    “我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


    让杨大人接管大同防御,我们帮衬着,全体动员,也许能让俺答知难而退。”


    “这...”


    庄义栋有些犹豫。


    “杨大人毕竟是文官,能行吗?”


    “他今日杀李涞的手段,你们也看见了。”


    麻禄沉声道。


    “再说,我们这些老骨头还在,可以帮他稳住军心。”


    刘春突然单膝跪地。


    “老麻,我刘春这条命是杨大人救的,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


    麻禄眼中带着欣慰。


    “还有,我们要配合朝廷,守住大同。否则朝廷怪罪下来,又是我们的死罪。”


    “最后一点。”


    麻禄声音突然变得凌厉。


    “杨选他们可能会对杨大人不利,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他敢!”


    庄义栋怒目圆睁。


    “老子第一个剁了他!”


    麻禄摆摆手。


    “先别急。回右卫后,我们分头行动。”


    与此同时,五百里外的小石山。


    李文进站在光秃秃的山顶上,狂风卷着砂砾抽打在脸上。


    他望向北方,除了翻滚的乌云,什么也看不见。


    “将军,又一批探马回来了。”


    亲兵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还是...没有马将军的消息。”


    李文进握紧刀柄的手已经泛白。


    三天了,三千宣府精锐像被遗忘在这片荒原上。


    干粮见底,饮水限量,更可怕的是军心开始动摇。


    “传令,再派一队往北搜索。”


    李文进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以五十里为限,发现任何踪迹立刻鸣镝。”


    亲兵欲言又止。


    “将军,弟兄们...已经两天没见到一粒米了。”


    李文进突然转身,铠甲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告诉弟兄们,马芳用命换来的情报,不能毁在我们手里!”


    山脚下,三千骑兵默默啃着最后一点干肉。


    没有人点火把,黑暗中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咀嚼声和压抑的咳嗽。


    “老赵,你说马将军会不会...”


    年轻士兵的话被老兵严厉的眼神打断。


    “闭嘴!马阎王的名号怎么来的?当年他单枪匹马杀穿鞑子大营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西北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李文进猛地站起,腰间佩刀已经出鞘三寸。


    “报。”


    探子滚鞍下马。


    “西北角出现马队,约两千骑!”


    李文进心头一紧。


    “是鞑子?”


    探子摇头,声音发颤。


    “当先一人...是马将军!还有王大人!”


    “什么?”


    李文进几乎是从山石上跳下来。


    “快带路!”


    当他跌跌撞撞冲到阵前时,马队已经逼近。火把次第亮起,映照出一张满是血污却依然刚毅的脸。


    正是号称”马阎王”的马芳。


    他身旁是同样狼狈不堪的王崇古,官服早已破烂不堪,却仍保持着文官特有的挺直腰板。


    “老李!”


    马芳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


    “可算找到你们了!”


    李文进喉头滚动,千言万语化作一拳捶在马芳肩甲上。


    “他娘的!老子以为你喂了狼!”


    马芳咧嘴一笑,露出沾血的牙齿。


    “阎王爷不敢收我。”


    说完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沫喷在掌心。


    李文进这才注意到,马芳身后的骑兵个个带伤,战马口吐白沫,显然经历了惨烈厮杀。原本三千人的队伍,如今不足两千。


    “进帐说。”


    李文进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马芳,转头吼道。


    “医官!热水!干粮!快!”


    简陋的军帐内,三人围着一盆稀得见底的肉粥。


    马芳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木勺,却仍坚持先汇报军情。


    “俺答点齐二十四面兵马,目标是大同。”


    马芳的话让李文进手中的粥碗差点打翻。


    “最迟五日必到。”


    王崇古补充道。


    “杨大人现在大同,严家和俺答都想要他命。”


    “什么?”


    李文进额头青筋暴起。


    “杨大人不是奉旨来查案的钦差吗?”


    马芳冷笑。


    “严家早与俺答勾结。我们抓了几个白莲教的杂种。


    “他啐了一口。


    “赵全那帮狗贼做中间人,两边书信往来都招了。”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李文进掀开帐帘,几个士兵押着三个五花大绑的汉人,嘴里塞着破布,正呜呜挣扎。


    “就是他们。”


    马芳眼中划过寒光。


    “严家答应开城门放俺答入关,条件是除掉杨大人和所有不听话的边军。”


    李文进如坠冰窟。


    他想起临行前葛缙突然变脸,将他软禁在宣府的种种异常。


    “杨大人危矣!”


    王崇古拍案而起。


    “严党必已将他控制,只等俺答兵临城下时加害!”


    马芳突然压低声音。


    “我们还有张牌。


    那吉。”


    “铁背的儿子?”


    李文进有些震惊。


    “你不是说...”


    “骗鞑子的。”


    马芳露出狡黠的笑。


    “那小子现在得胜堡地牢里,除了我们三个,没人知道。”


    王崇古捻须沉吟。


    “此子或可换杨大人一命。”


    “未必。”


    李文进摇头。


    “俺答这次来势汹汹,未必在乎一个孙子。”


    马芳眼中凶光一闪。


    “那就砍了那吉的脑袋,挂在城头给老贼看看!”


    “不妥。”


    王崇古制止道。


    “留着活口,总有机会谈判。眼下当务之急是驰援大同。”


    李文进看着帐外疲惫不堪的士兵,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