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失望了

作品:《侯门典妾

    施云呈的书房就在她每日送碗必经之路的西侧。


    那扇木窗常常敞开着,偶尔能瞥见他伏案疾书的身影。


    但她从不停留,更不会主动靠近。


    这一次,当她路过书房时,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沈明玉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但还是忍不住往窗内瞥了一眼。


    施云呈正伏案疾书,侧脸在烛光下棱角分明。


    他似乎瘦了些,下颌线条更加凌厉了。


    沈明玉没注意脚下,踩到了一截枯枝。


    “咔嚓——”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院落中格外明显。


    施云呈手中的笔顿了顿,抬头望向窗外。


    沈明玉慌忙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开了。


    她的心跳得厉害,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这段时间的和平相处,并没有让她忘记男人对她的讨厌。


    有一瞬间她希望这段时间能够延续到三年结束,但她心里又清楚,等忙过了这段疫事。


    施云呈的心思重新回到府里,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厨房的晚膳比早膳丰盛些,至少饭菜是热的。


    沈清歌取了食盒,又想起用完的碗筷需要送回。


    回程时,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接下来的日子,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重复。


    沈明玉清晨去取早膳,午间去请安,傍晚去取晚膳,然后再送回碗筷。而这条固定的路线,必定会经过施云呈的书房。


    奇怪的是,施云呈似乎也习惯了她的出现。


    有时沈明玉路过时,会不经意间对上他的目光。但两人从未有过交流,关系诡异的到了一种永远相近却没有交集似的境地。


    直到第七日,沈明玉胃有些不舒服,吃不下东西,便没有去小厨房。


    而此时的书房里,施云呈已经第三次抬头看向窗外了。


    平日里这个时候,那个纤瘦的身影应该已经路过三次了。


    取早膳一次,送碗筷一次,去请安一次。


    但今日,窗外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落叶的沙沙声。


    施云呈皱了皱眉,手中的朱笔在公文上洇开一团红晕。


    他放下笔,走到窗前向外张望。


    游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麻雀在啄食着什么。


    “奇怪……”他喃喃自语,“今日怎么……”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什么时候开始注意那个女人的行踪了?


    施云呈摇摇头,回到书案前,强迫自己继续批阅公文。


    但不知为何,那些字句在他眼前跳动,就是看不进去。


    午时将至,施云呈终于忍不住唤来了峰年:“去看看……沈……那个女人院子里可有什么事?”


    峰年一愣。


    在这个府里,只有沈明玉会被这么称呼。


    但他显然没想到主子会突然关心起那位不受宠的姨娘,一时捉摸不透主子的意思,试探道:“回少爷的话,听说沈姨娘吃坏了东西,今日在屋里歇着……”


    府里拢共就这么大,就两个女人。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下人们比主子们还积极。


    一会儿就把话传遍了。


    作为施云呈的小厮,峰年随时留意着府里发生的事情。


    施云呈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请大夫看过了吗?”


    “这……”峰年支吾着,“好像没有……少夫人说最近府里银钱吃紧,小病小痛的就不必请大夫了……”


    施云呈眉头未展,正欲细问,忽见回廊尽头两个丫鬟鬼鬼祟祟地往偏院方向去。


    其中一人手中端着描金漆盘,上面盖着锦帕,却仍能看出是套茶具的轮廓。


    “站住!”


    施云呈声音不大,却让那两个丫鬟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翠柳和红杏战战兢兢转身,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漆盘上的锦帕滑落一角,露出里面天青釉汝窑茶具的一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这茶具……”施云呈缓步走近,“不是月儿最珍爱的那套雨过天青?”


    翠柳额头抵地,因为心虚,说话磕磕巴巴,成了不了整句:“回、回少爷的话,少夫人说……说这茶具旧了,要赏给……赏给…….”


    “赏给谁?”施云呈蹲下身,正要亲手掀开锦帕。


    红杏突然重重磕头:“少爷明鉴!是少夫人要赏给沈姨娘。”


    “好端端地赏茶具做什么?”施云呈眸色骤冷。


    生病了不给请大夫,反倒赏赐差距?


    饶是施云呈,都忍不住起了怀疑,他的声音却愈发平静:“既是月儿赏赐的,你们就亲自送去。不过在这之前……”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抖如筛糠的丫鬟:“你们先尝尝这茶。”


    翠柳脸色煞白,红杏更是直接瘫软在地。


    施云呈一个眼神,峰年立刻提来滚水,当着两个丫鬟的面冲泡起来。


    茶汤清亮,袅袅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味。


    “少爷饶命!”翠柳突然尖叫,“是少夫人吩咐的!说沈姨娘不安于室,狐媚惑主,要给她个教训,将这被疫病沾染过的茶具送给沈姨娘……奴婢们只是奉命行事啊!”


    施云呈瞳孔紧缩。


    他知道孟月厌恶沈明玉,却不想她竟敢在这时候行此毒计。


    “拖下去。”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各打三十大板,发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


    峰年的脸色也大变。


    少夫人……


    这是要趁机弄死沈姨娘啊!


    可怎么能用疫事做文章呢?稍有不慎,连累的会是整个施家!


    待丫鬟们的哭嚎声远去,施云呈盯着那套茶具,胸口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怒火。


    他下意识想为孟月开脱——或许她不知情?或许只是丫鬟自作主张?


    但理智告诉他,这汝窑差距珍贵非常,绝非下人敢妄动的。


    “少爷……”峰年欲言又止。


    施云呈闭了闭眼:“去库房取那套御赐的紫砂,就说……就说月儿的茶具,不慎被我打碎了。”


    他顿了顿,“再请府医去给沈姨娘诊脉,说……是老夫人的意思。”


    “是。”峰年领命而去,施云呈却仍站在原地。


    他想起沈明玉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睛,想起她默默承受府中一切不公的隐忍,还有体恤他公务繁忙,小心谨慎伺候的样子……


    第一次对孟月产生了深深的失望。


    她如今竟这般是非不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