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至今昏迷不醒还在榻上躺着呢，魏无恒害他如此，以沈今沅那护短又决绝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过他。


    想到这里，聂问天不再犹豫。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栋在暮色中的奢华宅院，眼神锐利如刀。


    “魏无恒，你的狗头暂且寄下。你的报应，还在后面等着呢！”


    下一刻，他将火折子精准地抛向了连接着所有引线的总信子！


    “嗤！”


    引线被点燃，冒着火星，如同一条疾走的火蛇！


    聂问天转身，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之中。


    而他身后，是震天响的轰鸣声。


    *


    午后的营帐内，光线被厚重的帐布过滤得有些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缝隙中钻入。


    在铺满药材和卷宗的地面上投下细长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苦香，混合着墨汁的气息。


    沈今沅正伏在案几前，纤细的指尖划过一卷泛黄的古医书，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专注。


    突然，帐帘被猛地掀开，秦白带着一阵风闯入，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惊喜，“主子！西蜀…西蜀那边…”


    沈今沅从书卷中抬眸，“什么？”


    秦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属下刚刚收到西蜀那边来的消息，老大他们找到了西蜀藏匿傀儡军的地方，足足有十几二十万的傀儡啊，全部被他们销毁了！”


    沈今沅握着书卷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十几二十万的傀儡军…


    然而，她的秀眉毛却微微蹙起，“之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从计划到执行，绝非一日之功。鬼面行事向来缜密，断无可能完全不跟自己汇报。


    秦白被问得一怔，脸上的兴奋稍敛，“大概是…事情紧急，老大他们没来得及汇报吧？”


    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牵强。


    沈今沅沉默了一瞬，“我师父可有消息了？”


    秦白脸上的喜色彻底褪去，他拱手低头，“主子恕罪，属下们尽力查探，还是没有查到天机前辈的下落。”


    沈今沅眼神微闪，心底的猜测瞬间清晰起来。西蜀那边那么大的动静，鬼面绝无可能不向她汇报就擅自行如此规模的行动。


    那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不让他说。不仅如此，估计还得替某人隐藏行踪。


    思绪至此，她不由得冷哼一声，那声音里带着几分气恼与无奈，“这个臭老头可真是…”


    她的话音未落，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响起，“是哪个不孝徒弟在背后骂我老头子啊。”


    沈今沅几乎是本能地，将手中那卷珍贵的医书随手往案几上一扔，人影已然消失在了营帐之中。


    营帐外，只见天机老人就站在不远处，一身单薄的素色长衫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与这肃杀的军营格格不入。最扎眼的，还是他头上那顶毛茸茸的虎皮帽子，滑稽又可笑，偏他戴得一本正经。


    此刻，他正笑意吟吟地看着冲出来的徒弟，眼角眉梢都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与促狭。


    他身旁，站着面容沉静、手持念珠的天一大师。身后不远处，则是同样风尘仆仆的上官政和韩昭。


    然而，天机老人脸上那戏谑的笑容，在目光彻底落在沈今沅脸上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花白的眉毛猛地拧紧，声音陡然拔高，“你的脸怎么白成这样？这军营里是没饭吃么？”


    沈今沅被他这劈头盖脸的一吼，方才那点因重逢而生出的激动和委屈，瞬间被冲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自在。她微微蹙眉，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女儿家的埋怨，“您怎么才来。”


    得到消息的半夏、黑曜等人全部过来了，天机老人严厉的目光瞟向他们，那气势让所有人后背一凉，纷纷低下头。


    “你们是怎么照顾的人。”


    “哗！”


    秦白第一个跪下，然后其他所有人也都纷纷跪了下来，头低垂着，“前辈息怒。”


    天机老人冷哼一声，也没叫人起来，很明显还在生着气。


    他双手背于身后，走到沈今沅跟前，浑浊却锐利的老眼将她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遍，越看脸色越沉，既心疼又气恼，“你还好意思怪老头子我来晚了？我不在，你就可着劲儿折腾自己是吧？你看看你，脸色惨白得像刚从坟里刨出来的一样！眼睛里这红血丝，几天没合眼了？嘴都干裂了！你这副鬼样子，走出去说是老头子我的徒弟，我都嫌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逍遥宫穷得连口饱饭都吃不起，养出个痨病鬼来呢！”


    沈今沅轻咳了一声，神情很是不自在，尤其是自己的手下都在这边看着呢。她知道自己此刻状态不佳，但被师父如此直白又夸张地数落，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她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伸手一把抓住天机老人的衣袖，不由分说就往营帐里拉。


    “行了行了，您少说两句！先进来！”她语气急促，“你先别管我，我没事！你快去看看小玉！我这阵子翻遍了医书，试了很多法子，但一点起色都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拖着还在吹胡子瞪眼的天机老人往帐内走。


    天机老人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嘴上却不肯饶人，“哼！你就想着人家，看看你现在这风一吹就倒的架势，别小玉没救醒，你先把自己给累倒了！”


    沈今沅无奈，“您先看看他，我真没事。”


    确实没注意休息，脸色不大好罢了，至于说成这样么？


    天机老人一甩袖子，也不看床榻上昏迷的人，自顾自的坐到一旁的桌子旁，“半夏丫头。”


    营帐外的半夏听到呼唤，忙小跑着进来跪在帐内，“前辈。”


    天机老人看她这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也知道是刚刚自己那架势将人家小丫头吓到了，“起来起来，去给老头子我弄些吃的，我一路赶来，饿的都要老眼昏花了。”


    沈今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结果被天机老人眼睛一瞪，不说话了。


    “哼，看什么看，老头子我是不能吃饭么？”随后他才看了一眼床榻上昏迷的人，也是微微叹了口气，“不差这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