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跟随耶律明珠多年的心腹幕僚硬着头皮上前，拱手劝谏。


    “公主息怒！公主，万万不可再轻易动手了啊！此前为了震慑朝堂，我们暗中处置了不少言辞激烈的官员，此事…此事已在朝野内外引起不小波澜，甚至连市井百姓都在私下议论，说公主您…您手段残忍，乖张暴戾，有失仁德。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我们…我们还需暂避锋芒，低调行事方为好！”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那心腹的脸上，瞬间留下五道清晰的红痕。


    耶律明珠气急，满眼都是愤恨的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低调行事？这东炎如今是本宫说了算，凭什么要本宫低调？那些没用的东西，老废物，他们懂什么？”


    她气得浑身发抖，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悬挂的短刀刀柄上，似乎真的下一刻就要冲出去，将那些非议者一个个都斩杀殆尽。


    那心腹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再次重重磕头，“公主！公主三思啊！大局为重！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前线战事未靖，朝堂更不能再生乱象。只要…只要我们能一举攻下大周，开疆拓土，成就不世之功。到那时，朝堂上那些迂腐的老家伙们自然会闭嘴，天下谁还敢说公主您半个不字？届时，公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再无人能掣肘分毫！”


    “大局…大局…”耶律明珠咬牙反复念着这两个字，胸膛依旧起伏不定，那口恶气堵在喉咙口，咽不下，吐不出。


    她环视着满地的狼藉，又看了看跪伏在地、惊恐万状的下属。


    最终，理智回归，勉强压下了她满心的杀意。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维持住最后的清醒。


    “滚…都给我滚出去！”她声音沙哑地低吼，带着一种隐忍的怒火。


    而此刻，在东炎帝都的另一处奢华的宅子内。


    魏无恒依旧斜倚在那张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一双狭长的眼眸中跳动着阴恻恻的光芒。


    他面前，一名黑衣人单膝跪地，头颅深埋，连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魏无恒才用那听不出喜怒的声线缓缓开口，“下去吧。”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如蒙大赦，紧绷的脊背瞬间松弛下来，内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他不敢有丝毫迟疑，恭敬地应了一声“是”，便迅速而无声地退出了大殿。


    就在殿门合上的瞬间，魏无恒脸上的平静骤然破碎。他猛地抓起手边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狠狠摔向地面！


    “砰！哗啦！”


    琉璃盏应声而碎，碎片四溅。


    “没用的东西！”魏无恒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白白浪费了孤精心炼制的两万傀儡军！耶律明珠这个蠢妇，还有迟克那个废物！”


    发泄过后，魏无恒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他看向大殿角落一处未被灯烛完全照亮的阴影，冷声问道，“我们此次带来东炎的傀儡，还有多少？”


    阴影中，一道模糊的身影微微一动，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回主子，经过此役消耗，加上路途损耗，目前能动用的已经不足三万了。”


    “不足三万…”魏无恒低声重复了一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榻沿，眼中寒光闪烁。


    沉默片刻之后，“给前线的迟克带句话去，若下一战再失利，他就不必回来了，直接自刎谢罪，以儆效尤。”


    “是。”


    就在那人准备领命离去时，魏无恒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他，“等等，鬼谷，你师父…至今还没有消息传回吗？”


    原来，阴影中的人正是枯老的大徒弟鬼谷。自枯老那次行色匆匆离开后，他手下的一应事务便暂时由这位大徒弟代为处理。


    鬼谷闻言，身形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微微垂下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回主子，没有。”


    魏无恒微微蹙起眉头，枯老此人，行事虽然诡秘，但向来谨慎周全，从未有过如此长时间的失联。


    “派人去寻一寻。”魏无恒吩咐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枯老是他信任的人，是父皇留给自己的人，自然是重要的，无可替代的。


    “是，属下这就安排人手去寻。”鬼谷恭敬应答，但他随即又上前半步，依旧低着头， “不过主子若有什么急事，尽管吩咐属下便是。师父临走之前，已将相关要务都交待给属下了，属下必当竭尽全力，为主子分忧。”


    魏无恒目光随意地瞥向他，那眼神看似慵懒，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他拖长了音调，“哦？是么？”


    鬼谷心头一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是属下逾越了！请主子恕罪！属下只是忧心师父，更怕耽误了主子的大事！”


    魏无恒看着他惶恐的样子，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摆了摆手，“下去吧，办好你该办的事。”


    “是！谢主子！”鬼谷不敢再多言，保持着卑微的姿态，低着头快速退出了大殿。


    直到走出那扇沉重的大门，鬼谷才缓缓直起身子，抬起了头。


    此刻，他脸上哪还有半分刚才的惶恐与恭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已久的极度不甘与愤恨。他望向大殿方向的眼神，充满了野心和屈辱。


    师父…既然不回来，那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吧。


    殊不知，他这位师父枯老，早已魂归九天，再无机会挡他的道了。


    而大殿之内，魏无恒对鬼谷那点心思了如指掌，却丝毫不在意。于他而言，下属有野心并非坏事，有野心才会更拼命地做事，才会更容易掌控。


    只要绝对的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些蝼蚁的心思，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如何利用剩下的筹码，在这东炎和大周的棋局上，赢得最终的胜利。


    然而，无人注意到此刻大殿顶上，有一道身影正悄无声息的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