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哭得隐忍又坚韧的王仲茹，再看看一旁五大三粗满嘴脏话，刚才还试图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的刘大力，事情真相已然七七八八。


    刘大力反驳，“怎么可能，这个贱……俺媳妇儿，俺们家对她可好了，嫁过来之后农活都不让她干，也就是在家洗个衣服带个孩子，这就要哭天抹泪，谁家媳妇儿这个样啊。”


    说着，他又推了推手边的儿子，“耀祖，你跟这个叔叔说，爹说的对不对？”


    听到儿子的名字，王仲茹还是忍不住泪眼婆娑看了一眼。


    一如她所料，刘耀祖被刘家人养的很好，胖嘟嘟的脸，和刘大力如出一辙的眉眼，令她别过眼去。


    刘耀祖想起来之前奶奶的嘱咐。


    一切要听爹的话，才能把娘带回家，而且还要说是娘的错，娘才能回家继续伺候他，然后补偿他，而他回家也能吃到肉。


    想通之后，刘耀祖扬着大脸，指着王仲茹大声指责，“就是娘的错！奶奶和爹对娘老好了，都是娘嫌弃家里穷，看不起农民，所以不要我和爹了。”


    他边说边哭，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呜呜呜我要娘回家……”


    此话一出，林夕韫眸子一震，瞬间看向王仲茹，后者已然脸色惨白如纸。


    “仲茹姐……”


    丈夫的丑恶嘴脸可以让她无所畏惧骂回去，但亲生儿子的颠倒黑白则是将一个母亲的心捅得血肉模糊。


    还是林夕韫扶着，王仲茹才堪堪稳住身子，没能腿软跌倒在地。


    豆大的泪珠从眼中滚落，模糊了双眼，更模糊了母子之间的距离。


    王仲茹捂着心口，她又哭又笑，“是我活该，这就是报应，是报应啊！”


    当年她怀胎之时，刘老太婆生怕是个丫头，夜里偷偷摸摸拉着她去看神婆，说是会看男女。


    那神婆一眼断定是个女娃，刘老太婆嘴脸彻底一变，直言要拿药逼着她堕胎。


    王仲茹又哭又求，无果，最后还是她发了狠，用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说如果孩子没了，刘家就做好一尸两命的准备！


    最终，刘老太婆松口，表面上稳住她说要留下孩子，实则打着生下女娃就捂死的主意。


    这是刘家母子密谋时，她偷听到的。


    她求了知青点的好姐妹，说她生产之日先把孩子偷出来再说，谁知一朝分娩，生下的是个带把的，刘家母子的脸顿时一变，又成了他们的心肝大孙子。


    然而，曾经她怀胎十月，甚至剖腹产也要拼命生下来的儿子，给了她狠狠的一刀。


    多么讽刺，心寒。


    刘大力也不制止撒泼打滚的刘耀祖，反而借机发挥，“领导，你听见了没，小孩子总不能说谎吧！”


    “怎么不能！”林夕韫见王仲茹双眼失神，彻底被打击到，只好自己站出来说道，“小孩子才最容易被蛊惑，没有谁说的话更可信这一种说法，我们应该讲求证据！”


    她看向刘大力的目光如刀，步步紧逼。


    “你娶媳妇，彩礼呢？给了什么？说话啊！”


    “王仲茹生孩子的时候在哪家医院？想必一问医生护士就能知道当时扬景什么样！”


    “你们生产大队还有知青点，王仲茹和你怎么结的婚，既然说法不一致，那就应该去调查！”


    林夕韫一字一顿，“然而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你和王仲茹同志是夫妻关系的基础上。”


    她伸出手心，“刘大力，你既然来找媳妇，请问你的结婚证呢？拿出来看看！”


    “这、这……”


    刘大力慌了，一双混浊的眼像发怒的牛眼，死死瞪着这个碍事的女人。


    “我和王仲茹结婚，在俺们村里，摆了酒就算了，那还用办什么结婚证，俺爹娘就没有结婚证，难道村里一群人都不是夫妻？！”


    “那是你们村！”林夕韫冷冷盯着他，盯得刘大力心里忍不住发毛。


    “你们村也是华国的村！在有法律规定之后，你没有结婚证那你和仲茹姐就不是法律承认的夫妻！”


    林夕韫说着，看向系主任。


    她的话不是说给刘大力这种不讲理的人听的，而是说给系主任，以及情绪崩溃的王仲茹听的！


    果然，听了林夕韫这番话后，系主任醍醐灌顶。


    他板着脸，“这件事我会上报给学校，会有专人调查，至于刘大力同志，你和王仲茹同学的婚姻存续关系，确实要进一步核实，这样吧，你先去招待所住几天。”


    “不是，领导，你不能这样，她就是俺媳妇，俺儿子都在这站着呢，哪能有错啊！”


    “你不要激动。”系主任抬了抬手打断刘大力的话，扬声把经济学的辅导员喊进来，指了指刘大力父子，“这几天你跟着刘大力同志住招待所，免得说咱们学校办事不公，好好照顾着点。”


    辅导员闻弦知雅意，笑着点头，“是主任，您放心吧。”


    刘大力一想，有人陪着，他不用人生地不熟，还免得这学校不认账，可不就是大好事么！


    于是他欢欢喜喜的应了，临走时还瞪了王仲茹一眼，明晃晃写着：你给老子等着！


    王仲茹根本懒得看他。


    一直到回了宿舍，王仲茹都像是丢了魂一样，根本缓不过来。


    她感激地看向林夕韫，“夕韫，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仲茹姐，我们303说好是一个大家庭的，你是我们的老大，又是宿舍长，我们不站你站谁？”


    “谢谢，谢谢你们，真的……”王仲茹心里感动，忍不住又痛哭起来。


    柏新蕾倒了杯热水放到她手里，“仲茹姐，这种男人根本不值得你为他伤心流泪。”


    王仲茹苦笑，“哪里是为那个王八蛋。”


    林夕韫知道她心里的苦，拍了拍她的肩膀，“孩子还小，难以明辨是非，等长大之后，尝尽人情冷暖，总会明白你的处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