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启环流场的第二天。


    “感觉不应该啊，”沈嘉木倚着窗棂，耷拉着脑袋。


    气味直播的热度比她想象得差，按理说天天喝营养剂吃营养膏的人们闻见这种香味，理应更加惊艳才对。


    也不是说成绩不好，相反，沈嘉木在这短短两天里，已经多次霸榜热搜，不论直播还是每天三分钟的简短美食小视频，都在星网上热度飙升。


    粉丝数直线逼近顶流主播，要知道沈嘉木开始直播还不到一个月。


    “就是，就是……”沈嘉木斟酌用词，“我以为会更爆炸一些。”


    已经控制了小机器人的9985号在窗台上来回横蹿，因为用的是系统自带的女声，说话时让沈嘉木有点幻视青春洋溢的高中生。


    [“跨维度气味桥接器”能够采集味道因子，将食物的味道收录并数据化，要想闻到味道，光是你这里开启了环流场并不行，还需要接收方光脑搭载“数据转化器”，再次将数据复原为气味。


    而这项功能普遍只装载于中级乃至高级光脑上，属于需要额外付价的高级模式，而星际里90%的人使用的都是初级光脑。]


    是她疏忽了，沈嘉木点头，就连她现在用的也只是初级光脑而已，中级光脑的价格是初级的十数倍，高级的就更不用说了。


    [人无法想象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你的菜肴对他们来说就是。]


    “你人真好哎，”沈嘉木不由感慨。


    [……]


    沈嘉木有点能理解9985号开始执着于文字交流了，即使全程平铺直叙，沈嘉木依旧觉得对方说话时有种活泼生动的感觉。


    那种装作不经意，用平淡的话语安慰宿主；或是有些别扭，说话时顾左右而言他；再或是明明想要隐藏却被一眼看穿的害羞，微妙的停顿和一个点一个点出现的省略号。


    别说9985号自己纠结了，换谁都容易混淆认知。


    不知道为啥，沈嘉木很想逗逗9985号。


    “我知道，”沈嘉木突兀地开口，“你是基于大量数据和底层程序行动的，不是碳基生物，无法共情，没有情绪，不论从生物学角度还是定义学角度都不是所谓的‘人’。”


    说完后还特意停顿了一下，盯着9985号频繁闪烁的红点，故意道：“对吧？”


    [……我这次可没说。]


    “噗，”沈嘉木憋笑。


    停顿了片刻，窗台上的小机器人“愤怒”地撞向沈嘉木的肚子。


    与直播间内盛况非常，各种留言不到一秒就会被顶下去的场景不同，这阵阵香气顺着数据网络传到星际各处，引发了不同程度的浪潮。


    不似惊涛拍岸，平静的湖面下却暗流涌动。


    【边缘星系-塞勒涅星球-工业区-齿轮街】


    夕阳西下，被太阳炙烤得温热的地板开始降温，贝瑞洛用裤脚蹭掉脚底的石砾，将不知多少次被人拒绝的天然石英放回篮筐。


    如花般盛开的白色石英、具有玻璃光泽的萤石、呈柱状的赤红色重晶石。


    母亲曾说过，她有一双如翠榴石般的绿色眼睛，所以取名为“贝瑞洛”。


    街对面，下班的矿工挤坐在酒馆门口的木箱上，彼此围看着光脑。


    贝瑞洛听不见声音，但仍在他们推搡嬉笑间，感受到了快乐的氛围。


    直到一抹从未闻过的气味飘忽进鼻腔。


    唯一拥有中级光脑的男人被同事围在中间，众星捧月，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画面吸引——大火爆炒下，锅内的食材慢慢紧缩卷曲，本来不显眼的切口绽开，像花儿似的盛放。


    浓郁的香味充斥周身，不知是谁先咽了一口唾沫，寂静的空间里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吞咽声。


    没人注意到，街对面的少女目不转睛的视线，以及因为激动而脸颊上泛起明显的酡红。


    连手里的篮筐掉了都没发现。


    【十二星域-黄道线星球-金融商务区 (CBD)-“银河之心” 商厦88层】


    “你在跟我开玩笑？”红发男人皱眉。


    “对对，就是这个，我也看了，”对面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头都没有抬，与自己的同事攀谈着，“什么时候我也能吃到这种食物就好了。”


    红发男人将手里的拐杖敲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将钢笔扔到桌子上，半晌才回头道：“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维克多先生。虽然我们承认你的伤残，但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我们无法确定你的伤残与你的军事服役有直接关系。”


    “那你还要我怎么证明？？我在前线杀敌，虫族的尾铗几乎绞断我的大腿，我还要怎么证明？！”


    “是这样的先生，您先别激动，”工作人员微笑，“根据医院的诊断证明，您在就医前，右腿还完好地长在身上，是后续才进行地切除。”


    周围的窃窃私语，每个人看他意味不明的视线，都让坐在椅子上的维克多有种极其荒诞的感觉，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他拼死也想要守护的结果吗？


    低头看着自己破败的机械铠，出路到底在哪里，他的未来……在什么方向？


    “听说博主的网络地址在一个偏远荒星，好像叫‘灰烬星’。”


    “不会吧，怎么着也应该是个权贵人士。”


    灰烬星？


    听见熟悉名字的维克多眼眸微颤。


    “现在改个地址又不是什么难事。”


    “是啊，这些东西可不是那些穷酸人士配享用的，”说这句话的人意有所指地往维克多这看了一眼。


    另一个人也将视线落在维克托佩戴机械铠的右腿上，在星际缺胳膊断腿实在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啊，像这般富有‘复古机械感’的机械铠，我十年前就没见过了。”


    “把味道放大些，除了这里，有些人可能这辈子都无缘闻到这种美味了。”


    在阵阵香味中，额角暴起的青筋逐渐平复，虚焦的眼前景不再晃动，就连右腿截断处的疼痛似乎也在消减。


    维克托没有依靠拐杖，凭借自身的力量从椅子上站起。


    他该走了。


    【天狼星系-蚁巢D9小行星-地下城“熔炉”】


    “簌簌沙沙”的声音在四通八达的巢穴内此起彼伏，令人头皮发麻的异响却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直走、岔路向左、直走、岔路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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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再爬下一道几乎看不到头的斜坡后，眼前景色豁然开朗。


    半透明的巨型虫袋悬挂在正中央。


    山谷洞天顶光罩下，莹蓝色的虫卵散发着光芒，那般透明圣洁的颜色，甚至让人觉得美得窒息。


    “我的人偶死了。”


    像是远山传来的叹息，空灵的女声在洞内回响。


    周围的一切杂音都消失了。


    像是天地都在静候，聆听座上之人的吩咐。


    “找到他的时候，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倚在矿石宝座之上的女人轻笑，“那是我所见过，人类里最大最漂亮的精神海，比之赛蒙德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充满生命力，会澎湃、会沉静，于死寂中泛起波澜，在汹涌下重回安宁，连绵不绝。”


    “真是普通，又纯粹。”


    座下声音重新翻涌，像是回应女人的欢喜。


    虫族彼此意识相连，即使远隔千里，心念也转瞬互通，强大的身体素质加之串联的精神网络，让牠们战无不胜。


    在浩瀚无垠的星海里，第一次遇到拓展疆域的人类后，虫族的菜单上，就多了一道美食。


    获取了人类基因片段的虫族，也脱离了原始状态，拥有了人虫双形态。


    由此，渗透也变得愈发简单了。


    “卡里娅。”


    轻轻一声，远在中央星的孩子瞬间抬头，在精神海里回应母亲的呼唤，“我在。”


    “去看看我的宝贝。”


    【中央星-中央政务区-帝国大道-元帅府】


    “西里尔少将与刀锋女王一战后，虫族那边暂时停战，我们在少将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发现了好几处异常打斗痕迹，几位军官都死于空间切割，我们怀疑……”


    空间切割，西里尔的拿手好戏，下属的意思不言已明。


    隐在阴影中的人不置可否，面前的光脑正在重播直播内容，勾人心弦的香味充斥在整个屋内。


    “霍亨索伦元帅……！”


    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扣在实木把手上，刚准备继续进言的下属突然双目溢血，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撕扯着胸前的衣衫跪倒在地。


    “元帅……”下属圆瞪着双眼，直至咽气。


    “战场前线局势稳定了下来，军方内部倒开始蠢蠢欲动了，”赛蒙德蜷起双膝，让自己整个窝进巨大的木椅中，再次点了重播，“手都伸到我这里了。”


    从黑暗中现身的亲卫兵手脚麻利地将尸体收拾干净，其中一人半跪在前，等待着赛蒙德的下一步指示。


    “这味道，真让人舒服，”在位一百二十年的霍亨索伦元帅，此刻的声音却比平日要年轻得多，甚至可称清脆，“他们不会当我年老昏聩了吧。”


    激荡数百年的精神海在阵阵香味下恢复平静，赛蒙德调出对方的档案信息，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


    “沈嘉木，”黑暗里，赛蒙德轻念这三个字，“派遣军方人员潜入灰烬星，去保护她，也去调查。”


    “是，”亲卫兵领命，复又抬头，“不知派谁比较合适？”


    “叫佩里去，”赛蒙德阖眼。


    柏修斯·弗雷德里克·阿德勒，狮鹫成员，小名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