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叩愈深

作品:《回照青山

    七夕乞巧,人约黄昏后,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两对兄妹四个人并肩沿秦淮河散步,人多时气氛总不至于僵冷,但或许碍于明崇斯和许革音在旁边,诸多避讳,总也热络不起来。


    复行半里,迎面走来两个年轻的文士,老远看见了人,笑着抬手招呼道:“明兄!”


    明崇斯闻声两步阔迈过去,已经寒暄起来。等落后的三人跟上来的时候偏头道:“你们先逛逛罢,我稍后追上。”


    几人便打了招呼分开。


    原先明崇斯在的时候,还能同许泮林聊些官场的事情,这会儿走了,三人反倒安静下来。


    许革音落后半步,环视半圈,见周遭单独结伴的男女并不少数。这大庭广众的,既算不上独处,自然也称不上失礼。


    因此她便扯了扯许泮林的衣袖,有意给他们留些空间,道:“我去那边看看灯,你们先去桥上罢。”


    明媞闻言对着她弯唇笑了一下,是半点不见从前的剑拔弩张了。


    街上人多,相应的巡防的兵丁也加强了一些,安危自然是不用担心的。


    许泮林微微颦眉,妥协道:“注意些,别乱跑。”


    许革音应了一声,回身去摊子边站了一会儿。


    大一些的节日总少不了花灯猜谜,但也都大差不差,前面的新题猜完了,后面也便没什么新鲜。


    许革音远远往高桥处看了两眼,见那边两人已经站到了中间,相对着谈笑,神色明显放松许多。


    耳畔又有一阵欢呼,谜底被猜中,摊主支着杆子从架子最顶上挑了个十分漂亮的灯下来。


    许革音兴致缺缺,抬头见半轮缺月,在张灯结彩的夜里隐约有些失色。


    往巷子深处走一些,人影寥落,灯火阑珊,这时候才见月色皎洁。


    许革音走过了第一个巷口,听见有重叠的脚步声,夹杂着兵械的碰撞声,忖度着应天府里的巡防倒是极为负责的。


    但她很快便发觉了不对劲,若是寻常巡检,步调倒不至于如此迅疾。


    才转身准备原路返回,骤然同旁人撞了个满怀。还不及抬头,那人已经将她拦腰一搂,反身扣进怀里,嘴巴捂得死紧,往暗处躲了。


    许革音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却也很知道受制于人时不宜挣扎惹恼此人。


    待重叠的迅疾脚步声远去,身后那人才将她松开,十分有礼道:“抱歉,唐突了姑娘。”


    许革音闻声一怔,这道声音虽略显疲累虚弱,却很是耳熟。


    犹疑一瞬,她并没有回头,正打算直接走人,那人已经将她认了出来,“许姑娘?”


    许革音动作一滞,只能回身道:“殿下。”


    赵昭诘显然已经疾行了许久,喘息声压都压不住,此刻松了力气往后一靠,竟是滑坐了下来。


    许革音视线矮下去,觉得俯视的姿势于皇子并不太尊重,蹲身下去问道:“殿下要帮忙吗?”


    赵昭诘喘匀了两口气,这才摇摇头笑道:“不要紧,只是许久没有这般窜逃过了。”


    虽是调笑自讽,只是这样的用词实在有些怪异。


    许革音张了张嘴,道:“五城兵马司的人实在有些僭越了。”


    赵昭诘压出了个疑惑的鼻音,这才解释道:“是刑部的人。”


    许革音怔怔,这回是真的有些不懂了。但她也很是清楚察见渊鱼者不祥的道理,没继续问下去。


    赵昭诘却自发地继续这个话题:“原想着今日七夕,刑部留守的人手少些,想去翻些档册,谁料还是被发现了。”


    许革音默了默,顺着话道:“殿下要翻刑部的卷宗,怎么不直接找右侍郎大人?”


    赵昭诘这时候却踌躇起来,道:“他若知道了,更是要参我一本了。”


    “他不是你舅舅吗?”许革音皱眉道。


    “太子皇兄近日又被禁足,舅舅大约有些迁怒我。”赵昭诘叹了口气,“只是父皇近来青睐,却也不是我之所愿。”


    这短短几句话里信息量太大,许革音先是想到上回祝秉青说的党派之争,又记起来赵昭诘从前曾说过祝秉青不喜他,一时间脑子里都有些嗡鸣。


    只是听他说这些实在有些交浅言深,许革音抿唇,转而道:“殿下可有侍从在附近,我去叫来。”


    “侍从倒是没有。”赵昭诘道,“不过你应当是与崇斯一道来的罢?替我使唤一下他罢。”


    许革音点点头,正要起身出去,手腕被人捏住。


    她视线落下去,还没来得及因为这略显亲近的举动而回避的时候,手心里已经被人塞进来一块玉佩。虽不大,但触手生温,指腹压下去的时候能摸到精细的纹路。“殿下?”


    赵昭诘将她的手一扣,道:“此番幸好遇见的是你,这块玉佩便当信物了,往后许姑娘有事相求,我定然也是倾力相助。”


    这实在是受之有愧,许革音推脱道:“这怎么能行……”


    赵昭诘没肯她继续拒绝下去,笑道:“你若不肯被我‘收买’,我该怎么相信你?”


    许革音哑口无言,在他再次催促之后只能收下玉佩往外走去。


    外面照旧还是灯火通明的大街,短短几丈路许革音思绪飞转,剥丝抽茧出当前的朝局,顿觉遍体生寒。


    这是在夺嫡吗?


    ——圣人的意愿暂且不明,但朝中两党分立,如今大约正在明里暗里较劲。


    而祝秉青与明崇斯现今应当也已割席,分立两派。往后若许泮林与县主的姻亲定下,自然也是归于七皇子一党了。


    被柔光笼罩的一瞬间,许革音手腕忽又一重。


    “连我都没看见。”一道抱怨声。


    许革音循声回望,见到祝秉青正探究地看过来。她手指一收,摸到了自己掌心的冷汗。


    祝秉青自然也摸到了,蹙了蹙眉,手臂一收,将人拽到身前,手又探上她的额头,“怎的出虚汗?”


    许革音这才略微回神过来,躲了躲他的亲密动作,道:“此处人多。”


    祝秉青轻哼一声,一步跨过来,将她挡了个严实,“走。”


    许革音回望了幽深的巷子一眼,犹豫一瞬,终究怕打草惊蛇,仓促间将那小玉佩塞进了衣袖里。


    祝秉青将马车停在僻静处,颓山见他们过来,点了个头擦身往外走一些。


    刚踏进了马车,又被祝秉青抱了个满怀。


    许革音这回没再躲避,但还是忧心他一直这般恣意行事,用不了多久便会露出马脚。“你别这样招摇,兄长今日就在不远处的。”


    “七夕了,”祝秉青埋首在她颈窝,深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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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气,“不想见我吗?”


    许革音闻言定定看了他片刻,最终软了身子,含糊“唔”了一声。


    祝秉青“哼”一声,抱了片刻,手底下捏一捏揉一揉,极缱绻的样子。


    只是这样的温情维持不了许久,他的呼吸又重起来。“别躲。”


    “只是给我摸一摸。”他说。


    许革音手被人攥住无法抽回,任由他带动,半晌忍无可忍了,“祝秉青,你从前也不这样。”


    极克欲端谨的人,怎么如今就端坐不到一炷香了。


    底下的人默了一默,声音还有些不稳,怨道:“谁叫你总躲我。”


    只能从别处讨回一些注意力。


    祝秉青见她又不说话了,叼着她侧颈的肉含磨片刻。周身的燥气渐渐散去,摸着她的头发,忽而缓声道:“衙门那边新开了个书店雅集,闲的时候也过去走一走。”


    许革音应了一声:“好。”


    祝秉青抬头看她,“中秋那日下午不上值,中午我会去坐一坐。你去吗?”


    已经是明晃晃的邀约了。


    许革音看着昏暗里他闪着微光的眼眸,缓慢地点了点头,“去的。”


    -


    许革音没想到再与赵昭诘见面竟然这样快。


    又是突然被人拉住手臂拽进狭窄的过道里。待许革音看清了人,饶是对面是皇子,语气里也带了些不虞:“殿下。”


    赵昭诘道一声“得罪”,又往书架外探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这里?”


    许革音道:“自然是买书,顺便给兄长买些纸。”


    “你知不知道在这里很容易碰见刑部的人?”赵昭诘道,“此处最靠近刑部府衙,刚刚我还瞧见舅舅上了二楼。”


    许革音抿抿唇,心道她不仅知道,马上还要见一见刑部右侍郎呢。


    只是面上还是淡淡摇了摇头道:“是吗?”


    赵昭诘见状则是叹了口气道:“舅舅最近本就在寻许编修的错处,你从前又与他……”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像是自觉失言,旋即道:“总之还是不要碰上的好。”


    许革音面色凝重起来,不解道:“他与兄长无甚官务往来,怎会不对付?”


    “你不知道吗?”赵昭诘闻言觑她几眼,颇有些一言难尽,“打从你走后,舅舅便很有些疯魔了,明里暗里将南直隶翻了个底儿朝天,两人早结下梁子了。”


    许革音讷讷眨了下眼睛。


    赵昭诘仍在絮叨:“总之千万别叫他看到你,免得火上浇油。虽说做小辈的不该背地里妄议长辈,但舅舅实际上行事很有些不留情面的……”


    许革音怔怔听了半天,迟疑道:“应当不至于罢?”


    祝秉青如今在她面前已经是十分和煦了,提出来的要求无有不应的,难道都是装的吗?


    赵昭诘被她打断,见她如此茫然的神色,一口气卡得不上不下,“你还真是……”


    话音一滞,他像是也放弃了劝说,最后欲言又止道:“三年前的案子又翻出来,我与明公正着手处理,这个关头还是谨慎些罢。”


    许革音被他推了一把,木然走出书店。


    天光刺进眼睛的时候,她倏然想起来当时趴在他书房的桌案上的时候碰到的那几本录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