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玉暖涟漪不尽缘
作品:《将·长安阵》 辞过白铭,杨筱踏着漫天晚霞回到营里。
刚下马向她的寝帐走去,便见夕阳之下有何人靠在门口。一身素袍映着霞光泛出粼粼微光,如瀑的青丝上插着碧玉珠钗,出神的眼眸中毫无惆怅之色,满是肆意与畅然。
杨筱望着那人,释怀一笑,抬步朝她走去,“好啊你,殿前不与我尽言,倒在这里等上我了。”
“贤伉俪情深似海,我又怎忍心打搅?”萧砚靠在门框上,含笑望着杨筱。
杨筱笑叹一声,目光却落在不远处早已收拾好的行囊之上。她微微蹙了蹙眉,“现在便要走了吗?”
夕阳映着萧砚的笑颜,泛出一阵暖意,杨筱这才发觉,这好像是自打见过萧砚以来,她笑得最为轻松的一次。
“是啊,我要走了。”她回首望着那长安阵的一草一木,尔后不舍地轻叹一声,“本来想不辞而别,但又舍不得你,所以冒着被你骂的风险,我还是来找你辞辞行。”
杨筱欣慰地望着如此自在的萧砚,“恭喜你啊,终于摆脱桎梏与责任,从今日起,你便可以真正地为自己而活,追逐自己真心所爱,”她顿了顿,眼里浮起一层笑意,“就像我当年那样。”
萧砚眼中的泪花一闪而过,她握着杨筱的手,畅然笑道:“这一路走来,多谢你了。不管是昔日直面萧韫,或是今日在这堂前……”萧砚轻叹一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或许是你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一刹那,我才真正得以追寻自由。若没有你,‘萧砚’永远不会成为如今真正的‘萧砚’。”
“所以,你要归隐何处?”杨筱笑吟吟地牵着她的手,问道。
“静视而浊,映日而清。哪里有这样的玉,我便生活在哪里。”
杨筱闻言一愣,转而轻笑着点点头。“也罢,”她笑叹一声,抬手从怀中取出个什么东西来,牵过萧砚的手,放在她的掌心。
温润而灼热的触感顿时落在萧砚掌中,她垂眸一望,只见一枚晶莹剔透的玉棋子在她手中灼着,白玉之上,是锋芒尽显的墨色“将”字。
她望着那棋子,顿时轻笑出声,在一抬眸,满眼尽是当初杨筱首次赢她之时,激动而欢欣的样子。
“让它且跟着你隐居山林去吧,过些时日,我还是会去取的。”杨筱抬手将萧砚摊开的手掌紧紧握回去,温润的白玉棋子在她掌心灼灼发热着,“纵情山水之时,可不要把我忘了啊。”
“忘了你?”萧砚含笑望向杨筱,“这事也太难了些,下辈子再说吧。”她将棋子握在胸前,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
“不过?”
“我倒是一直想带你去个地方,苦于没有机会。”
“哦?”杨筱饶有兴趣地一歪头,“是何圣地?”
萧砚笑着摇摇头,“圣地谈不上,不过此地民俗,我倒是很喜欢。”
“别卖关子,赶紧说。”
“明年正月十五,你去寻我,我带你去,”萧砚笑着按了按杨筱的肩,“那时,你自会知道。”
杨筱蹙眉点点萧砚,转而笑叹一声,“你若是敢爽约,我就派兵去拿你。”
“好啊,大将军。”萧砚也笑着一歪头,“那我们不见不散。告辞。”
杨筱点点头,目送着萧砚往营门外走去,却见一抹身影从门前一闪而过,驻足望了萧砚几秒,却不等萧砚说什么,便抬步朝她走来。
“曈汐?”杨筱又惊又喜地迎上前去,“怎得你也来了?”
“也?”岑珣走到杨筱身边,又回头望向萧砚的背影,转而长叹一声摇摇头,“虽说你与她关系好,她也着实为安民着想,可我就是……”她忿忿地一抱臂,“对她提不起好感来。”
杨筱笑叹一声,将岑珣揽入帐中,“遵从自己心思便好,何必要趋同与他人所想?”
“也罢,”岑珣笑着坐到位子上,抬眸望着杨筱,“如今看来,萧砚也算是寻到个好归宿。”
杨筱一边倒茶,一边轻轻点着头,“是啊,她自打出生便没过过一天安分日子,现今归隐而去,也算是能顺从自己的心意了。”她将手中茶盏递给岑珣,“这才刚散帐没多久,怎得就急忙忙找我来了?”
“我……”岑珣端着茶盏,微微一顿,又抬眸认真地望向杨筱,“想回趟冀州。”
“看煜德吗?”
岑珣垂眸点点头,仍由热茶的水汽氤氲了她的双眼,“我已然带着他的意志,替他见证这长安胜景,也是时候回去向他交差了。”她抬眸望向杨筱,“更何况,我二人还有最后一个愿望。”
杨筱闻言不由得微微一蹙眉,刚开口便被岑珣打断。
“虽说此事在他人看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岑珣坚定地望向杨筱,“我愿盛装赴约,将这最后的遗憾彻底填平。”
杨筱捏着杯子,垂眸不语。半晌,她朝岑珣认真地点了点头,“冀州,我陪你去。”
“果真吗?”岑珣抬眸望向杨筱,轻笑一声,“我来找你,可不是要挟你陪我同去的。”
“你已经代他活了这么多年,我想,也是时候找回真正的自己了。”
“可这么多年,他的想法意志早已刻在我的心中,又岂是说放便能放下的?”
杨筱喝了一口热茶,抬眸望向岑珣,“说要放下,你舍得吗?”
“绫玉。”岑珣嗔怒地瞥了杨筱一眼,转而忿忿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这些年的想法与经历,早已融入你的血液里,他的心志早已成了你的直觉,又怎能轻易割舍?”杨筱笑叹一声,侧头轻哄道:“你此前总是刻意地找寻他的想法,如今这些点滴早已成为你的一部分,与其说你二人早已不分彼此,不如说……你在这三年寻到了新的生活方式,变成了焕然一新的岑珣。
“所以,”杨筱按了按岑珣的肩膀,“别太纠结这些,顺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岑珣捏着手中的茶盏,含笑望着眼前的杨筱,用力点了点头,“那我们明日就去。”
“好,”杨筱极温柔地点点头,又倒上一杯茶,“今晚留下来吃饭吧,等晚饭后,我们便向主公辞行,至于公务什么的,就先交给白铭去做吧。”
霞光渐渐褪去,将二人的影子拽得细长。白铭许是在夜里打了个喷嚏,次日天明,便见两匹战马载着飘逸灵动的身影,一路向东而行。
-
日渐西山,黄昏的余晖洒遍整个天际。钟离朔的墓园早已是花开遍地,清风拂过,满树的花瓣飘零而下,轻飘飘落在墓碑之上。
岑珣一袭霞帔,迎着那夕阳款款而行,似是与天际融为一体。雏鸟啁啾着扑闪着翅膀飞上树梢,轻踩着那一朵朵桃花。刹那间,枝头花海尽数洒下,在夕阳的映衬里,那纷纷花瓣如星火一般扑朔而下,随风荡在岑珣的嫁衣之上,又被那扬起的衣角荡入低空,和着白茫茫柳絮一齐飘扬于大地之上。
每一步都踏着细软的花瓣,每一步都像钢刀一般插入岑珣同频跳动的心脏。花海如血,柳絮如丧,而那落日余晖又像为这天地披上霞帔一般,灿烂烂洒在漫山遍野之中。
花瓣飞舞着,柳絮飘扬着,雏鸟欢鸣着,自然万物顿时像通了灵性一般,为岑珣辟出一条道路。
“煜德。”
她面带笑意,像当时墓园初建一般轻抚着碑上的字。石质细腻无尘,不知这短短几年中,被多少人祭拜过,又安守着多少人的美梦,构筑着多少人的童年。
“天下已定。”
又一阵清风迎面而过,轻轻带起了岑珣曳地的长袍,满地花瓣随着那衣摆一同翻涌着,又似涟漪般层层荡开。
“你的志向……达到了。”
岑珣抬手抚摸着碑上之字,宛如在轻抚爱人宽阔的胸膛。
“煜德,你说过的,天下一定,你就娶我……”岑珣声音不由得轻颤着,泪水夺眶而出,重重砸在碑前。
可她眸中仍是蕴满笑意,正如钟离朔临走那般。
“现在主公已经称帝,我们和绫玉里应外合,破了那长安阵,你要的条件,我们达到了。虽历尽千难万险,但一切都按照我们预期之内发展着,天下如约而定,唯一失约的……只有煜德你啊。”
岑珣紧紧按着碑头,哽咽着满上一杯酒。她的手微微颤着,壶中之酒也尽数洒在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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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关系,”她哽咽着,强颜欢笑着,“我来赴你未尽之约。”
她将那杯酒尽数泼洒在钟离朔墓前,那青白的石头顿时像被濡湿了一般,显露出一片深灰。
“你记住,今日,是我自己要嫁给你,哪怕你不来娶我,我也一定要将自己嫁给你。”她将头靠在那墓碑之上,“你的夙愿,我都帮你完成了……我行你此生未行之事,以你的思绪理世间万物,正如绫玉说的那样,你若真的在天有灵,也算是随着我一同历遍这世间万物。”
岑珣微微睁眼,端起酒杯又满上一杯酒,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泪滴砸入酒面,溅起阵阵涟漪。
她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入喉酸苦咸涩,丝毫没有先前饮酒的畅意。
“我以你之情思历遍万物,你便永远活与我的心中。若如此,你还会看到这世间的一草一木吗?
“若如此,你……会看到我吗?”
夕阳掩映之下,浓云密布,那滚滚厚云如同火烧一般蔓延而来。
一滴,两滴,无数滴雨点砸落在墓前,将整块石面都浸为黑青,满树花瓣随雨而下,粘腻的花瓣一片一片落在岑珣头上,一片一片贴于墓碑之上。
满地湿泞的花瓣,正如钟离朔殒命之时那血雨花海一般,娇艳盛放着的花被强劲的雨点拍落在地上,牢牢地粘着,再无纷飞之时。
可那斑斑落红,又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慰藉着何人的心灵。它们虽已不见了踪迹,可这世间万般皆是它们的身影。
沁甜的空气,怒放的花苞,抽枝的新芽,与曾经见过它们的世间万物,无一不在赞颂着它们生前的艳丽,生前的芬芳,生前是多么惹人怜爱……以及它们陨落之时的无畏与不屈,它们至死还香的娟秀灵魂,或是那始终流淌在人们心中,满载花瓣的涓涓细流。
岑珣望着通红一片的天际,又痴情地望着墓碑上的名字。一道道湿痕划过脸颊,不知是雨水,或是泪。
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轻轻捻起那落于碑上“朔”字脚下的花瓣,攥于掌心。
岑珣将攥着花瓣的拳头放于胸口,几次深呼吸后,她再度睁开眼,望向那墓碑,眸中一阵柔情,如同在安抚着沉睡的爱人一般,“罢了,煜德,我不怪你。”她望着碑,如释重负地笑着,脸上的泪水却始终未停,“安心去吧,你此生之志早已达到,我也如先前约定那般,天下安定,便嫁给你,哪怕是以这种方式。
“你的令牌还在用着,□□也代你历尽战场腥风血雨,我带着它们,和你赠我的剑,赠我的镯,圆了你此生夙愿。”她站起身来,再一次轻抚着碑头,“你今世的种种失约,来世定要加倍奉还。”
岑珣长叹一声,仰面望着那初升的月牙,任凭大滴大滴的雨点砸在脸上,洗刷着斑斑泪痕。
雨地里传来阵阵清脆的脚步,一把红伞出现在岑珣头顶。
杨筱持着伞,矗立在岑珣身旁,尔后俯身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酒,缓慢地泼洒在钟离朔墓前,“你们俩的大喜之日,我可不能缺席。”她轻叹一声,将酒樽放在碑前,站起身来,“你若真有在天之灵,那就好好记住今世发生的一切,尔后来世转生在曈汐身旁,好好偿还她对你的恩情。”
岑珣抬眸看着杨筱,不由得一笑,“偿还恩情什么的不至于,你只要平平安安地来到我身边,圆了今生厮守之梦,这就够了。”
杨筱打着伞,轻叹一声,尔后故作轻松道:“好了,酒也喝了,堂也拜了,二位新人也该准备下一步了吧?”
她强忍心中涌起的酸涩,“既然新郎不会走,也动不了地方,那只好请新娘回帐歇息,若这倾盆大雨是新郎憋在胸中的眼泪,那么……”她的声音不由得颤抖几分,又咬了咬牙强颜欢笑道:“新娘一直淋着雨,恐怕他会哭得更大声吧?水淹冀州可就不好了。”
岑珣被杨筱逗得一笑,转而望向那湿透的墓碑,“既如此,我便先走了,你自己保重身体,别哭伤了心肺。”
她长叹一声,敛起面上笑意,郑重而又温柔地回头望着那墓碑。
“愿你此生,得享安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