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廿载漂泊蒲草归

作品:《将·长安阵

    “明日一早,去见一下杨老将军吧。”


    自打出了殿门,这句话便一直在杨筱脑海中萦绕不绝。


    她心不在焉地回了寝帐,一如既往地屏退下人,窝在房中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阵图。


    图上布局早已清晰明了,其上仍有密密麻麻的标注,可此时这些墨痕,却只能单薄地浮在之上,丝毫没有入杨筱的心。


    她顿感烦躁地揉了揉头,不得已将那阵图收好,抬眸望着窗外渐黑的天空,又泄气地一头栽倒在床上,紧闭着眼强迫自己睡去。


    可一闭眼,满脑子便浮现着赤霄府的模样,挥之不去。


    那有着她素未谋面的父亲,战阵交锋的兄长,还有她从未有过的,名义上的家。


    所谓亲情几乎从未在她身旁出现过,二十余年杳无音信,却在这一朝之间,她以降将之名,来到了所谓的故土。


    父亲被贬至边疆,母亲被加害而死,就连兄长都被萧砚束住手脚,视作傀儡,此间一切皆是她成为将军的最初的理由,也是她奋斗多年一直渴求的答案。


    现在,答案就在赤霄府,就在这长安阵中,她却慌了神,踟蹰不敢前。


    她见过岑扉父女的慈爱忠孝,也见过钟离桉、钟离朔间兄弟真情。一想到如此期盼多年的亲人骤然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无所适从之感便从心底油然而生。


    二十年从未谋面,潜藏在心中的愿望也终在触手可及的那一刻化为迷茫与无助。


    究竟是骨肉相连,情似海深,还是视同秦越,疏而不亲。


    繁杂混乱的想法如杂草般在杨筱脑海中疯长。她阖眸摇了摇头,想将杂乱的声音甩出脑海,却听几声微小的钟鸣浮现在耳畔。


    再一睁眼,已是晨光破霄。


    杨筱蹙眉坐起身来,揉了揉胀痛的脑袋。她长呼一口气,闭了闭酸涩的双眼,抬手一蹭眼角的湿痕,起身洗漱更衣,如同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报,将军!”


    杨筱刚把陆启送的护臂绑在手上,却闻门口有人来报。


    “范将军现在门口等候。”


    “稍等片刻,我马上出来。”


    杨筱望着铜镜,再度阖了阖眸,抬步朝门外走去。


    “久等了,范将军。”她一挑帘栊出了帐,只见范困正站在门外,精神焕发地等候着。


    “早啊,将军,”范困朝杨筱一抱拳,转而笑道:“不对,现在应该叫您小姐了。”


    杨筱闻言微微一愣,转而笑叹一声摇了摇头,“你起这么早,竟一点也不困啊。”


    “我名里虽带‘困’字,但我还真的不怎么犯困。”范困笑着将杨筱的赤炼牵来,把缰绳递给她,“反倒是我今日来得太早,扰了将军您的觉。”


    杨筱接过缰绳,牵着赤炼往门外走着,“倒也还好,我刚醒,你便来了。”


    范困似是全然没有察觉到杨筱面上的倦意,仍是面露兴奋道:“杨老将军听闻您要来府里,几乎彻夜未眠,今日天不亮就坐在屋内,备好茶水等着您来了。”


    “果真吗?”杨筱翻身上马,望向身旁的范困,“父亲他……都说什么?”


    “自打您和少将军交手之后,杨老将军便无时不在挂念您。”范困望着前路,长叹一声,“倒也奇怪,往日老将军对您日思夜想,巴不得您马上出现在他眼前,现在您真的要来,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好像是……不敢面对您一样。”


    手中的缰绳不自觉地攥紧,心脏在胸中越来越快地搏动着。


    “不过老将军一向为人亲和,方才所言,兴许是我的错觉。”范困似是察觉到杨筱的不自然,回眸宽慰地望着杨筱,“您也别多心,等到了赤霄府,自然会知道的。”


    杨筱望着范困,畅然地轻笑一声,“怎么我与父亲重逢,你这么兴奋?活脱地简直像个初入兵营的孩子。”


    “毕竟我也跟着二位将军十余年,您能回家,我自然打心底高兴啊。”


    “回家吗?”杨筱望着前方映着朝阳的楼阁一角,心中的结顿时不知所踪。


    “家”这个词,在她的记忆里消失了太久太久,早已没有了确切的概念。


    可若有人唤她回家,心中这份欣喜与温暖,却又是真真切切的。


    想到这,她放松地坐在马背上,回眸笑望着范困,“那我们走快些,别让家人……等太久了。”


    范困望着杨筱明亮的眼睛,笑着点点头,两匹战马就这样奔在日光之下,朝那赤霄府直冲而去。


    还没到门口,便远远地看见一匹黑马在府前徘徊等候着。


    “阿筱!”刚看到杨筱的影子,杨崧难掩心中欣喜,赶忙催马迎了上来。


    “兄长,”杨筱远远地朝杨崧一抱拳,笑道:“你在府中坐着便好,何故亲迎?”


    杨崧笑叹一声,摇了摇头,“你这说的未免也太生分了些。先回府吧,”他回眸笑望着杨筱,“父亲一大早便在屋里走来走去,根本没停下来过。”


    杨筱闻言轻轻勒住缰绳,抬眸眺望着鎏金的牌匾——“赤霄府”。


    她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转而翻身下马,跟着杨崧朝府里走去。


    “报,少将军和小姐回来了!”


    屋内来回踱步的杨镇闻言不由得一激灵,往日赤霄将军的威严荡然无存,他快步朝门口走去,却一下子又停住脚步。


    他双拳微微握着,目不转睛地望着紧闭的屋门。


    “吱呀”一声,一缕金光破门而入。


    杨镇不由得往前倾了倾身子,下一刻,杨筱微蹙的眉目顿时出现在他眼前。


    英气而清透的眸中闪着点点纠结,枣红战袍利落地披在轻盈挺拔的身姿上。杨镇顿觉一阵恍惚,脑海中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顿时浮现在眼前。


    模糊而朦胧的倒影,逐渐与眼前之人相叠,而后又褪去些许肆意而张狂的神情,点上一抹犹豫,沉着与企盼,正真真切切地望着他。


    “阿筱……”杨镇嗓音混着些许沙哑,朝眼前杨筱迈上一步。


    杨筱也顿时回过神来,她一撩衣摆跪在地上,“女儿杨筱,见过父亲,”她抬眸望着杨镇微红的眼眶,“多年未见,还望父亲恕女儿不孝之罪。”


    杨镇见状,一阵酸意顿时涌上鼻尖,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去扶起杨筱,眼眶却不觉间早已湿润,“是我对不住你啊,阿筱,你又何必向我行礼……”他不由得哽咽起来,任由一滴热泪砸落在他的衣襟,“来,快起来。”


    “父亲何出此言,”杨筱扶着杨镇的手站起身来,看见杨镇恳切的眼眸,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您费尽心思保我在外而安,若没有您,我又岂能活到现在……”


    “二十年,我从未尽过半点父亲的责任,甚至连你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大颗大颗的泪珠划过杨镇布满皱纹的脸上,可他却丝毫顾不得擦,“我能力不足,却白白让你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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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多苦……阿筱,我对不起你啊……”


    杨筱一时间也红了眼眶,她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抬手轻拭着杨镇的泪水,“您的苦心我安能不知?更何况,这一路走来,我没有半分不满,也没有半分后悔。说到底,该是我感谢您……给我这个历遍尘世的机会才对。”


    “你啊……”杨镇的眼泪扑簌而下,他泪眼婆娑地望着杨筱,心疼而感怀地牵唇一笑,犹豫地抬起手来,试探着轻轻摸向杨筱的头,“没想到,你在外如此多年,最终还是成为了一名将军,一个名副其实,真真正正的将军。”


    宽阔而温热的触感顿时落在杨筱的头上,暖进她的心里。一股莫名的血流从她心间迸开,奔涌上她的全身。


    她再也忍不住,满腔的热泪潸然而下。


    想必,这就是亲情,这,便是她梦寐以求的家人。


    “父亲……”杨筱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高大的身影,此前所有的委屈都顿时涌上心头。她还没往前走一步,却被杨镇直接揽入他的怀中。


    “阿筱不哭,是爹不好。”杨镇顿时也跟哄小孩子一样抱着杨筱,轻轻晃着,时不时抬手蹭蹭自己的眼角。


    一旁的杨崧和范困对视一眼,心中顿时不是滋味。


    “举目无亲地在外闯了这么多年,还凭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当上了将军……”杨镇抬眸望着窗外,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淌出,“若你还认这个家,你便是我们永远的骄傲。”


    “认……”杨筱在杨镇怀中哽咽着,“我怎么可能不认啊……”


    “我们家里世代为将,就连你母亲也是北羌第一将军。不过说实话,”杨镇长呼一口气,忍住眼泪,俯首望着怀中的杨筱,“我本不想让你再走我们这条路,再吃这份苦了。可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孤身在外,凭自己的努力,还是走了这条路。”杨筱也蹭去眼泪,抬眸含笑望着杨镇,“您说,有没有可能,平天下就是我们家的使命啊?”


    杨镇望着杨筱的眼眸,也顿时破涕为笑,他抬手揉着杨筱的脑袋,“说得有理啊,不过这一路,辛苦你了。”


    “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杨筱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在外这么些年,虽说没有家人庇护,但是这一路上遇到的诸多人,诸多事,都慢慢成就着如今的我。想必我这一路所获,”她含笑望向一旁的杨崧,“与兄长相比,也差不了许多。”


    杨崧闻言也轻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知比我强上多少,在家里可不必谦虚啊。”


    “你比那小子强,我在你们第一次交手之时就看出来了。”杨镇笑着点了点杨筱,拉着她往桌前坐去,“你不光能和他打平手,还能看透萧砚的意思,将程锋一举拿下。”他笑着倒上一盏茶,“虽说这仗我没看,但是光听就能听出有多精彩。”


    “父亲谬赞,”杨筱刚颔首接过杨镇递来的茶,便抬眸望见杨崧正抱着一摞什么东西朝她走来,“兄长,这是?”


    杨镇顺着杨筱的目光望去,一见杨崧手上的东西,赶忙站起身阻拦着,“哎,崧儿,听话放下。”


    杨筱好奇地侧身望去,却被杨镇堵了个严严实实。


    八面威风的大将军罕见至极地面露囧色,挡在自己儿女之间进退不得。


    “爹,又不丢人。”


    “哎呀,不行。你妹妹刚来……”


    话音未落,杨崧便灵巧地闪身而过,那一摞东西赫然出现在杨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