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雅喃喃道：“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面目全非？”


    就像被生生剜去灵魂，只剩一具华丽的空壳。


    谢邵野突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想知道答案？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等她回应，他已经强硬地拽着她的手腕往外走，晚风裹挟着凉意扑面而来，傅云雅踉跄着被他塞进车里。


    霓虹灯在车窗上拉出迷离的光影，最终停在一家隐蔽的酒吧前，推门而入的瞬间，震耳欲聋的音乐夹杂着刺鼻的烟酒味扑面而来。


    舞台中央，一个纤细的身影正缠绕在钢管上旋转，台下男人们放肆地叫嚷着，有人将钞票粗暴地甩在她身上，有人用下流的言语羞辱她。而她只是挂着完美的微笑，仿佛戴着一张摘不下的面具。


    “看到那个舞女了吗？”谢邵野的声音在嘈杂中格外清晰：“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


    傅云雅紧抿着嘴唇。


    谢邵野俯身靠近，呼吸拂过她的耳畔：“是不是觉得她很脏？很下贱？”


    他的每个字都像刀子般锋利，目光却始终锁定在舞台中央那个旋转的身影上。


    “她叫林晚，曾经是锦城最耀眼的明珠。林家独女，含着金汤匙出生，一扬宴会就能挥霍掉普通人一辈子的积蓄。”


    “五年前，她最信任的叔叔联合外人做局，一夜之间，林家产业尽数易主。她父亲从38层一跃而下，母亲服药自杀未遂，成了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活死人。”


    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将整叠钞票甩上舞台，林晚弯腰拾起时，傅云雅看清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屈辱。


    谢邵野仰头饮尽杯中酒，冰块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有个地产老板出价百万，就为买她一夜。”


    傅云雅突然觉得呼吸困难。舞台上的女人依旧在笑，可那笑容里藏着多少破碎的自尊？


    “所以……”谢邵野转头看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清明：“永远不要轻易评判一个人的选择。你不是她，没走过她走过的夜路。”


    傅云雅怔住了。眼前这个总是玩世不恭的谢家二少，此刻竟显得如此通透，她一直以为他不懂人间疾苦，原来他比谁都看得明白。


    这时候傅云雅趁机问道：“所以你是怎么看待你哥的呢？”


    她从奶奶那里知道他们之间心结已深，虽然她的心是向着谢霆琛的，可是她更不希望两兄弟有一天刀锋相见，毕竟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


    谢邵野的手指蓦地收紧，盯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忽然低笑了一声：“怎么？我哥派你来当说客？”


    傅云雅摇头，语气平静却坚定：“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不该被仇恨蒙蔽一辈子。”


    谢邵野只是邪魅一笑，凑近傅云雅耳旁道：“就像我刚才说的，永远不要轻易评判一个人的选择。你不是他，没走过他走过的路。”


    谢邵野的身体猛地痉挛起来，修长的手指死死掐住自己的侧腰。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重重栽进傅云雅怀里时，带翻了桌上的酒杯，暗红的酒液泼洒在他煞白的脸上，像一道狰狞的血痕。


    “药......”他急促地喘息着，声音破碎得几乎听不清，“药在车上的中控里......”


    傅云雅扶住他下滑的身体，掌心触到他后背一片冰凉的冷汗，谢邵野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却仍固执地抓住她的手腕。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无力地松开了手。


    傅云雅赶快去车上取药。


    她会回来吗？


    如果她就此离开......


    耳边的音乐声越来越远。就在黑暗即将吞噬意识的瞬间，他闻到一阵熟悉的栀子花香。


    “吞下去。”她掰开他紧咬的牙关，将药片塞进他嘴里，谢邵野尝到她指尖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她紧张时咬破了自己的唇，还是在匆忙中划伤了手。


    傅云雅半跪在沙发前，她捏着湿巾，小心翼翼地拭去谢邵野额间不断渗出的冷汗。男人苍白的脸庞在灯光下近乎透明。


    湿巾很快被冷汗浸透。傅云雅抿紧嘴唇，又抽出一张新的。直到药效渐渐发作，谢邵野紧绷的肌肉才慢慢松弛下来。他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时，傅云雅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他们将谢邵野扶上担架。


    救护车的蓝光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傅云雅正要拨通电话，谢邵野突然瞥见屏幕上“谢霆琛”三个字。他猛地抬手打掉手机，动作之大让旁边的护士都吓了一跳。


    谢邵野声音嘶哑，眼底闪过一丝傅云雅读不懂的情绪：“我不想见到他。”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浓得呛人。


    傅云雅攥着检查报告，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即使换了肾，也需要终身服药……


    她望着诊断书上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原来这个总是带着讥讽笑意的男孩，也有不堪一击的一面。


    “为什么救我？”谢邵野靠输液室的凳子上问道。输液管在他手背上蜿蜒，药水一滴一滴落下，他的眼神比平时黯淡许多：“我死了，谢霆琛不是更安心么？”


    傅云雅将报告单折好放进包里，动作很慢：“如果我真这么做，就是把谢霆琛推向万劫不复。而且，杀人犯法。”


    谢邵野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


    “原来如此。”他移开视线，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他还以为她是舍不得……


    傅云雅安顿好谢邵野后，忽然想起薛长青最近值夜班，便想去看看他。


    医院的走廊总是安静得过分，只有偶尔响起的脚步声和远处仪器的滴答声。她刚走到急诊室门口，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女人与她擦肩而过。


    那女人步履匆匆，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让傅云雅微微一怔，这味道很熟悉，但她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女人已经消失在拐角。傅云雅收回视线，推门走进诊室。


    薛长青正低头盯着手中的报告单，眉头紧锁，连她进来都没察觉。


    “长青哥，在忙吗？”傅云雅轻声问。


    薛长青猛地抬头：“没有，在看病例。”


    傅云雅走近几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手中的纸张。


    “夏禾微，妊娠6周。”


    白纸黑字，清晰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