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天台边缘烟头的亮光从对面男人的嘴边转移到指尖，最后跌落地面。


    他抬脚碾了碾，侧过一半身子，从容不迫的将双手举到太阳穴高度。


    天色太暗，两人又相隔十几米远，饶是狙击手视力出色，也只能看到男人高挺的鼻梁突出一块，和带了能够遮住发型的帽子。


    但大致动作还是能看清的。


    他好像并不想和我发生冲突？


    FBI的头衔在日本有这么好用吗？？？


    羽岛昴问号双连，正欲跑路的腿偷偷停下，恶劣地勾起唇。


    没事，敌欲退，他会进，满足双方心意就是最好的共赢！


    羽岛昴笑了一下，哪怕对面此刻同样看不清他的表情，一口流利美式英文脱口而出：“Maintain your posture and leave from here（保持姿势，从这离开）！I don''t want to be your enemy！（我不想与你为敌）”


    他语言天赋极佳，给英文加点口音毫无难度，在说话同时缓慢前进，单手扯高围巾挡住下半张脸，企图逼退提前占据的男人。


    可惜这场伪装注定失败。


    毕竟，站在他对面的男人恰好是FBI探员——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挑眉转身，眼神里无喜无悲。


    尽管同样看不清来人面容，但自家队伍里有没有这号人他能不清楚吗？


    你是FBI，那他是什么？总不能是日本公安吧？？？


    空气中还残留着烟味，带着微凉冷意，赤井秀一吸了口气，用日语平静道：“不好意思先生，我听不懂英文，请问您能用日语复述一遍吗。”


    羽岛昴：“……”


    羽岛昴：“啊？”


    搞什么，这么完美的演绎只配一句听不懂？也太读不懂气氛了吧！


    羽岛昴脸上笑容散去，残余一口气憋在胸腔，差点没缓过来。


    耳机那头传来贝尔摩德的轻笑：“呵~二锅头，入乡随俗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并不想被教导性嘲笑。羽岛昴握枪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除了沉默化身为此刻母语，连前进着的脚步也不自觉停了一下。


    殊不知，这正是赤井秀一想要的效果。


    笑容并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别人脸上。


    英文不错，但太温柔了，危机意识也不够充足，还得再练。


    赤井秀一绷起的肌肉自羽岛昴进入天台一刻未松，墨绿色的眼眸如狼般锐利眯起，一直在伺机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那刻。


    比如现在——！


    赤井秀一迅速矮身从后腰处取出另一把枪，一个翻滚躲过羽岛昴下意识射过去的子弹。


    子弹是朝他胳膊射出的，看来来人并不想夺他性命。


    但不管是谁，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哪怕此地已不安全，他也不可能真的如来人要求乖乖离场。


    赤井秀一将枪口对准来人，故意用美式英文说道：“现在我们手上都有枪了。场面变成五五开了呢。”口音比羽岛昴还贴合自由每一天的美利坚。


    你朝他开枪，他用语言气气你也不算过分吧？


    更何况大半夜会持枪上天台的家伙，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


    赤井秀一视线扫过羽岛昴背后的包，笃定此人来天台的目的与自己相同。


    所以他更不可能让了，就当他日行一善，帮那位降谷姓爱国人士守护一下日本的犯罪率好了。


    可惜赤井秀一没能看到来人缓缓睁大的双眼，和不可置信的表情。只听到羽岛昴被气的忍不住爆了句粗话，恼羞成怒的情绪涌到嗓子眼：“你诓我！？”


    “诓？”黑发FBI持枪姿势很熟练，拔枪动作也很流畅，带着些沙哑质感的低音缓缓响起，带着从容不迫的镇定：“这词说的有些难听了吧。我只是在为自己寻找一线生机罢了。你认为呢？FBI探、员、先、生。”


    他重重咬下最后几个单词的行为像在明示。


    回过神来想想，会说标准美式英语，个子也很高……


    说不准他真的是FBI本I呢！


    不过就算身份胡诌到正主头上，羽岛昴脸上也不见丝毫心虚。


    能当卧底的，没几把刷子怎么行？他迅速冷静下来，改变话术：“咳，不和你开玩笑了，其实我是日本SAT！兄弟别走火，我们友善交流一下！”


    狙击手的思维模式和正常人可能会有些不同，比如在失去距离加持，进入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冲突时，可能会出现措手不及的惊慌。


    但眼前这个和他一样备了第二把手.枪，乃至很可能有第三把枪的男人不同，他很危险也很强！


    头顶那片该死的云迟迟不肯散去，导致天台依旧黑灯瞎火一片，只能看到大致轮廓，没带夜视镜的话根本无法瞄准。


    开玩笑，打死认命，打到什么不该打的地方，残了怎么办？


    羽岛昴的新话术十分诚恳，甚至可谓是自报一半家门，只可惜在场没人信。


    主要是“我是FBI”这块珠玉在前，所有人都把他当做了一个假话章口就来的骗子。


    赤井秀一一针见血：“如果你真是SAT，有证件吗？”


    到此为止了，这场无聊的伪装游戏。


    然而羽岛昴出乎所有人意料，大大方方的回复：“可以啊，在我上衣口袋里。”


    三人：你还真有啊？！


    不过紧接着，羽岛昴就暴露了他的真实意图，清着嗓子道：“要不你先把枪放下，我拿给你看？”


    耳机里的情况太精彩，酒店这头，基尔差点没注意到检查的队伍已经轮排到她了。


    被金发FBI喊到时她有点懵，匆忙调整表情迎上。


    “你这箱子里都装了些什么？”FBI问。


    “一些衣物和化妆品。”


    基尔因为某些原因，曾答应过为FBI提供组织情报。所以刚刚，她已经把这次组织营救活动的计划发了出去。


    但因联络员赤井秀一被羽岛昴绊住，尚不能进行回复，她只能继续按照组织计划行动。


    不过作为代号成员，基尔能力可见一斑，外加她和贝尔摩德体型相仿，衣物大小没有问题，女性随身携带化妆品也没什么问题，很快通过检查，进入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


    女人高跟鞋利落踩上电梯内铺设的地毯，脸上表情却心不在焉。


    因耳机中，天台上的对峙似乎即将迎来落幕——


    羽岛昴自称CAT要尽地主之谊，提出不如由他来倒数三个数，三秒之后双方同时卸下武器，和平相处。


    突然涌起的狂风吹动两人发丝，吹起羽岛昴身后围巾向斜侧方飞舞。


    赤井秀一嘴角限定上扬：“可以。”


    羽岛昴开始倒数，男人还算清亮的嗓音紧紧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三、二……”


    “一！”


    随着话音落下，正好走出电梯的基尔不由得屏住呼吸：那边情况如何，他们都放下枪了么？


    然而现场，对峙的双方一动不动。


    半响后。


    羽岛昴：“……呵。”


    赤井秀一：“呵。”


    天台落针可闻，两人异口同声响起的短促嗤笑十分明显。


    谁都不是那个率先放下枪的蠢蛋。


    倡议发起者羽岛昴翻了个白眼。心想还不如不踢这扇门了，谁知道外面会站个同行。


    事态发展到此刻，他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宣告破产。


    作为一个性格善变的家伙，问就是出生时间没卡好，父母给他整了个水火平衡的对冲八字，现在火来了。


    于是为了制造混乱撤退，他又开枪了，没装消音器，瞄着男人身后的墙去的，咬牙切齿，带了些发泄意味。


    对方似乎提前觉察，在枪声响起的那刻也扣下扳机。


    不过这次仍是羽岛昴的子弹更快，因为他没瞄着人，所以可以不讲武德。


    “咻——砰！”来不及看子弹究竟击中哪里，羽岛昴仗着混乱和离门更近，在射击后迅速躲回楼内。


    对面完美诠释一弹还一弹，也是瞄准他手来的，好在因为他冲锋衣袖口宽大的原因，只擦破了一点布料。


    超lucky！


    羽岛昴猜测那家伙就是FBI，蹲在天台多半是冲贝尔摩德来的。可惜视野太差，他并不打算拼个你死我活，只能将人暂时牵制。


    羽岛昴在返回楼道内后做了一件很缺德的事——把门上锁，并留了一句“我走了，你随意，祝愿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


    赤井秀一避开沿途障碍物快步冲到门前，拉了拉门把，没拉动。


    “……”这次轮到他想骂脏话了。


    这还真是……赤井秀一吸了口气。出乎意料的发展……


    男人点了一根新的烟咬在嘴里，皮鞋踢过掉落在脚边的空弹夹后，发出清脆金属滚动声影。


    总归是32岁的成熟男人，克制脏话的能力还是有的。一瞬间的情绪起伏后静下心来后，他优先点开基尔发来的讯息，一目十行。


    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他高挺鼻梁和棱角分明的面容，为男人增添一丝冷冽。


    可惜现场没人欣赏，赤井秀一也没有为此特意凹造型。


    迅速看完消息后他摁住太阳穴，只有一个感受：原来刚刚那个朝他开枪还把他锁天台上的男人是组织代号成员二锅头啊——早知道就往他腿上开枪了！


    于赤井秀一而言，二锅头是一个十分陌生的代号，当年他假死脱身时，组织还没传出这号人。


    可惜了，天台环境太暗，没能看清那人具体容貌……


    不过那道声音……


    赤井秀一摩挲着下巴，回到天台边缘，准备找队友一会儿来这里捞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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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 3 章（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