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入丁酉院
作品:《这个修仙界有剧本》 晨光熹微,苏彦静立在九熙街头的古槐树下,一只乌燕从枝头掠过,惊落几片半悬的枯叶。
忽然,身后传来轻微的异响,苏彦并未转身,言语冷漠道:“出生杏林,手无缚鸡之力;家境殷实,未受练体之苦;灵根驳杂,毫无先天之资。你明知他连灵根测试都无法通过,又何苦给他希望!”
“师弟此言差矣!”
一道清越的声音从树后传来,衡华唇角含笑,语气悠然道:“灵根固然重要,然心志坚定、毅力非凡者,未尝不能逆天改命。此子遭逢巨变,却能持心如镜,未堕沉沦,足见其心志之坚。况且……”他略一停顿,眼中泛起一丝促狭,“我观师弟对此子似有留意,心下却又踌躇未决。故今日斗胆代劳,权当为师弟分忧了——区区小事,不必言谢哈。”
苏彦:“我并未——”
“是是是,师弟未曾开口,皆是为兄擅作主张。”衡华对着苏彦微微拱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师弟海涵。”
苏彦沉默半晌,最终只是漠然转身,朝镇外走去。
五日后,杨铭携贺泽七御剑至天璇山脉脚下。
少年仰头望去,见天璇门整个山门巍然盘踞在千仞绝壁之巅。主峰天璇峰直贯九霄,“鹿台”、“乌尘”、“南禺”、“玉尧”、“翠微”、“长羽”六座辅峰环伺东西南北。数道流转着金纹的护山大阵如天幕垂落。峰峦之间,玄铁云桥横贯虚空,桥下深渊万丈,偶有鹤群掠过,转眼就被云海吞没,唯有鹤唳声穿破云层,在群山间回荡。
“小心脚下。”杨铭指向青石路面上的青苔,回头向贺泽七提醒道。
少年攥着棉布包袱跟在三步之后,瞥见沿途搬运矿石的灰衣弟子们纷纷垂首避让。
行至一处偏僻的院落,一眼望去,夯土院墙上豁着几处缺口,稀稀拉拉的生出几丛青黄的杂草。半掩的木门上方挂着一个牌匾,“丁酉院”几个墨字被雨水洇得发毛。
“张允!”杨铭屈指叩响龟裂的门框。
张允正蹲在檐下啃着炊饼,抬头看见门外晃动的一道蓝色道袍,他慌忙扔下手中半张炊饼,在衣襟上狠蹭了几下手心。
“杨师兄早啊——”
张允扑上来时,腰间的十几把铜钥撞得叮当响,活像只拴着铃铛的芦花鸡,“您传个信吩咐便是,哪用得着亲自来这破地方……”
“人交给你了。”杨铭瞥了张允一眼,扔出一块玉简:“务必安置妥善。”
说罢,他目光转向贺泽七:“你且在此住下。每日只需完成院里分派的杂务,闲暇时可自行安排。”
贺泽七拘谨地点头。
“杨师兄尽管放心。”张允挂着谄笑往前凑了两步,指尖却始终不敢触到杨铭的衣角半寸:“这位小兄弟交给我便是,所有用度今晚就会——”
“按外门份例。”杨铭打断道,伸手拂去飘落在贺泽七肩头的落叶,惊得张允喉结上下滚动,连忙低头道:“是,是,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院里清理灵草的杂役们早停了动作,有个少年偷瞄时被年长的同伴狠掐胳膊——内门弟子跟前,连喘气声都得压着。
贺泽七攥着棉布包袱的手指紧了紧,耳边传来杨铭的耐心叮嘱:“此间弟子对历年入门考核之事皆了然于胸,你闲暇之时不妨多向他们请教。若有不解之处,也可来寻我。”说罢,他取出三张传讯符,递与贺泽七:“修道之路漫长而艰辛,你既有此决心,便需持之以恒。考核大典在即,莫要辜负师尊对你的期望。”
贺泽七接过传讯符,神色肃然:“多谢杨师兄指点,小七定当谨记于心。”
深夜,月光如霜。贺泽七蜷缩在杂役房最角落的通铺上,就着案台微弱的烛光打开新领的包袱。里面整齐叠放着一套灰色弟子服、一份天璇山脉地图、一把玉铲、一小瓶金疮药,还有一本《灵草图鉴》。
床边忽然传来窸窣响动,贺泽七手指一顿,果然见张允提着灯笼探头,目光在他腰间的织锦荷包上打了个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贪婪与轻蔑——那绣着红鲤的青色荷包用料讲究、绣工精致,显然是富贵人家才能拥有的。
“贺师弟还没歇息?”张允堆着笑递来油纸包,酥皮里裹着的竟是只红心蛋:“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以前怕是没干过粗活吧。要不明日背矿的活计,我给你换成灵草采集?”
“多谢张师兄关照。”贺泽七微微躬身,面上露出感激之色。他一路上听杨铭提过,灵草采集是杂物处最抢手的差事,不仅轻松,还能熟悉识别各种灵草,可为将来入内们学习炼丹之术打下基础。张允这般示好,显然是想借自己攀附杨铭的照拂。少年抬起眼时,显出十二分的诚恳,“只是杨师兄曾说‘九层之台,起于累土。’这背矿虽苦,却最能锤炼弟子的气力根基,小七不敢贪图安逸,怕辜负师兄的期望。”
张允挂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贺泽七不着痕迹地将油纸包推回半寸,语气温和道:“再说了,今日若破例换了差事,明日其他师兄弟求到跟前,岂不让师兄你为难?”他说罢,忽然绽开个腼腆的笑容,从枕头下拿出一小包黄纸包:“这是家父偶然所得的一点百年老参须,虽不成器,但胜在年份足,放在我这也是糟蹋了。师兄值守辛苦,熬水煮茶正好补气,你若不嫌弃——”
“客气,客气。”张允眸光一闪,伸手接过纸包。他脸上重新堆起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杨铭师兄特意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有啥需要的尽管跟你张哥说。”说罢,又俯身凑近贺泽七的耳边低声道:“师弟啊,以后在杨师兄那儿……你可得帮哥哥我多说几句好话,啊?”
贺泽七诚恳道:“张师兄的关照,小七铭记于心,只是我与杨师兄并无深交——”
“哎!我懂,我懂!”张允拍着贺泽七的肩膀,脸上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待张允提着灯笼离去,贺泽七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仰面躺回床榻上,指尖抚摸着荷包上金线刺绣的锦鲤。
“七郎,这红鲤取‘鱼跃龙门’之意……愿你能得偿所愿,金榜题名。”记忆中母亲温柔地执起他的手,将荷包轻轻放入他掌心,“这里头装了新晒的安神香,你读书困倦时闻一闻,可提神醒脑。”母亲慈爱的看着他,缓缓说道:“科举入仕不过济世一途,若不得志,回家跟着爹娘行医,亦可悬壶济世……”少年的手渐渐收紧,一滴清泪无声地划过脸颊,洇在荷包的那尾红鲤上。
窗外月影西斜,贺泽七辗转反侧,终是一夜无眠。
……
翌日,天璇门的晨钟还未响彻山谷,贺泽七已背着半人高的竹篓立在矿场入口。
“新来的?”身后的粗嗓突然炸响。贺泽七转身,汗液的腥咸味扑面而来,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正打量着自己,**的上身布满汗珠,在晨光中泛着古铜色的光泽。
“师兄——”他拱手行礼,却见对方粗粝的手掌拍在竹篓上。
“书呆子也来背矿?”青年嗤笑一声:“这里可不是你舞文弄墨的地方,赶紧干活,瞧见那堆矿石了吗?背完了才有饭吃。”
“是,师兄。”
贺泽七放下竹篓,半跪着将矿石码进篓里,待装满一半,他蹲下身子,将篾条背带搭在肩上,双手扶着膝盖用力起身。然而,竹篓仿佛生了根,纹丝不动。他深吸了口气,双手再次攥紧背带,清瘦的脊背绷成一张反曲的弓,布鞋在石子路上碾出吱呀声响。可任他额头青筋暴起,那竹篓依旧纹丝不动地嵌在原地。
“哈哈,哈哈哈!”周围突然炸开一阵哄笑,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倚着竹篓指指点点。领头的啐了口唾沫:“瞧他那细胳膊细腿的,怕是连锄头柄都能给他压折喽!”
贺泽七对周围的嘲笑声充耳不闻,他突然卸了力道,抓起几块矿石扔回石堆,再次调整姿势。随着一声闷哼,篓底终于离地三寸,篾条却突然吃进皮肉。他咬着牙,双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可刚走出两步,小腿就抽筋似的打颤。
“书呆子看路!”独轮矿车擦着耳际掠过,车夫露着黄板牙骂骂咧咧地推过,“砸碎你脑袋不打紧,污了玄铁矿石你担得起么?”
贺泽七慌忙让路,布鞋绊在凸起的石头上,篓底磕着后腰重重一坠,他整个人如同被掀翻的笔架仰倒在地。
哄笑声陡然拔高,山崖间荡起回音。几个围观的弟子拍着矿篓笑得直不起腰。
贺泽七仰倒在碎石路上,双手磨出血痕,碎石子硌进破口的膝盖。他喘着粗气,试图用手肘再次撑起身体,汗水从额头流入了眼眶。
突然,一双沾着泥的黑色布鞋停在他的眼前,麦色的手臂伸了过来,手掌圈住贺泽七的上臂,像拔野竹一样将他整个人从碎石地上拔起。
贺泽七抬头一看,眼前的青年约莫十**岁,一身灰色弟子服,汗津津的胳膊裸露在外面,肤色麦黄,身板子格外健壮。
“没事吧?”青年声音清朗,一边扶着贺泽七,一边帮他拍去身上的尘土:“你们城里人的身板子都这么脆么?”
“没事,多……多谢。”贺泽七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感激。
青年突然扶住他的竹篓,轻轻往前一压:“背再倾斜点儿。”他拍了拍贺泽七的腰部,“力气要从这儿使,别光用肩膀硬扛。”
贺泽七微微点头,他就着调整后的姿势往前走了两步,果然觉得竹篓重量轻了许多。
“多谢师兄。”少年眼眶微红,侧头问到:“未请教师兄名讳?”
“什么师兄不师兄的。”青年头也不回的挥挥手:“叫我杜仲就行,药典里治发热头痛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