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祸起桃溪镇
作品:《这个修仙界有剧本》 桃溪镇是落霞山脉下的一处小镇。镇东头的枣木牌坊早已褪色,龙飞凤舞的“桃溪”二字爬满了裂纹。镇中青石板铺就的长街横贯东西,两侧青瓦白墙的宅子鳞次栉比,一湾碧水从镇中蜿蜒穿过,几叶扁舟缀在河面上。
日头懒洋洋的悬在西边。九熙街头卖糖人的老伯正靠在墙根打盹,几个顽童追着一只花斑猫从他脚边窜过,差点绊倒了插满糖人的草把子。阿顺背着半人高的竹篓,轻车熟路地穿过九熙街边的青石巷子,从角门跨进回春堂后院。
一进院子,一股糅杂了艾草和当归的药香扑面而来。阿顺放下背篓,抹了把额头的汗:“白夫人,这是今日新收的薄荷,落霞峰上的头茬货!”
白绾正拨弄着药匾里的当归,闻言冲院里穿着灰布衫的伙计说道:“把新收的薄荷晾在竹席上,记得架在通风处,别让日头直晒。”说完,她又朝东头书房瞅了一眼,压着嗓子对一旁的丈夫说:“明堂,刘掌柜今早又来说亲,他家姑娘说是生辰八字都与七郎相合,陪嫁的百年老山参就备了整整一匣子,还有二十亩上等药田——”
“胡闹!”贺明堂核对着药册,头也不抬道:“七郎才十五,秋闱就在眼前,男儿当以功名为重。”
“功名与姻缘又不冲突。”白绾将当归拢作一堆,“那姑娘我见过,杏眼桃腮的,说起话来轻声细语,跟咱们七郎般配得很。”
书房南面的木窗半开,贺泽七正坐在窗前。院子里的话音断断续续飘进来,少年恍若未闻,提起朱笔在《春秋》上写下批注。
“瞧瞧!”贺明堂望着儿子端坐的身影,眉间染上笑意,“这孩子打小就心静,满脑子只有圣贤书。前日李夫子还跟我夸赞,说七郎是他开馆授学二十载里少见的奇才——三岁能诵《千字文》,五岁通《论语》,如今作起时文来,连府学的教谕看了都连声称赞。”他转头轻轻按住妻子的手,“刘家的事暂且放放……等秋闱结束再说,啊?”
白绾捧过青瓷罐子,终究只是轻叹一声:“罢了……都听当家的。”她抓起一把莲子,对贺明堂念道:“待会去熬碗红枣莲子汤,记得熬浓些,七郎昨夜又念书到三更。”
话音刚落,檐上灰瓦“咔嗒”一声轻响,惊飞了巢中一对乌燕。
“什么人!”院里传来贺明堂略带慌张的呵斥声。
贺泽七笔尖一顿,撂下书卷隔窗望去:三具赤衣身影如鬼魅般掠入院中——衣摆处绣着玄色缠枝,面具上盘着狰狞血纹。
贺明堂猛地将妻子往身后一拽,白绾踉跄后退,手中的莲子“哗啦”散落一地。
下一瞬,赤衣人袖袍轻挥,一缕红芒倏地洞穿贺明堂胸膛。他身子猛地一颤,鲜血从血窟窿里喷溅而出。白绾的尖叫声刚挤到喉咙,脖颈间突然裂开血纹,她整个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嘭”地坠地,血雨泼洒在竹匾上,当归被染成刺目的红。
搬着药框过来的阿顺正兜头撞见了这群煞星,还没来得及吭声,前额上就浮现出漆黑孔洞,猩红的鲜血汩汩涌出。
“跑——”贺明堂的嘶吼声戛然而止,身体“砰”的一声重重倒下。药架翻塌,当归溅落满地。惊叫声在院落里炸开,像一锅突然煮沸的药汤。
贺泽七呲目欲裂,浑身颤抖,抄起案头的铜药杵朝门外撞去。
“别动!”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从背后按住了他的肩膀。少年毛骨悚然,一寸一寸僵硬地转过头去——黑袍男子不知何时已立在身后,宛如从地底爬出的幽魂。
贺泽七惊呼还未出口,就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捂住了口鼻。那人兜帽下的面容隐于黑雾后,声音干涩如裂帛:“不想死,就别出声!”
……
太阳挂在西边的山头上,云霞被烙的通红,像是泼了一盆血。
苏彦掠过桃溪镇上空时,闻到了刺鼻的铁锈味。他并指轻点眉心,一滴金色神识从中贯出,如游鱼般迅速潜入桃溪镇的街巷之间。
往日喧闹的小镇,此刻死寂如坟。
染血的纸灯笼吊在檐角,老鸹在枝头啼叫。街头巷尾间,积尸阻路,腥气熏天。一群身穿赤红长袍,头戴血纹面具的修士如游魂般逡巡其间。
苏彦心下大惊,他拿出传讯玉简“咔”的一声捏碎,一道金光冲天而起。他足下未停,随即又掐了个隐身诀,如鹰隼般俯冲直下。
片刻后,苏彦轻踏在勾栏酒肆的灰瓦上。他屏息凝神,低头俯瞰时,一股寒意顺着脊梁窜上来——满街尸身的天灵盖上都蠕动着蛛网般的黑色符文,那符文形状诡异,如活物般在颅骨间缓缓爬行。
十丈之外,数十名邪修围坐成圈。他们中央的阵法泛着诡异的红光,层层叠叠的猩红光幕将阵法中心之人包裹在一个半透明的‘蝉蛹’中。苏彦分出一缕神识探去,在触及‘蝉蛹’的刹那,神识如飞蛾扑火般焚烧殆尽,剧烈的刺痛让他险些从檐上滑落,喉间顿时涌上腥甜。这阵法中心之人,修为竟深不可测!
忽然,背后传来瓦片轻响,苏彦猛然转身,瞥见一黑袍人从飞檐上掠过,怀中分明还挟着一个青衣少年。他略一犹豫,神识追去的瞬间,只捕捉到一抹残影。那黑影速度极快,几个起落间已遁向镇外,竟不带半分灵力波动!
苏彦脚下一点,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一路上他暗暗心惊:这黑袍人身法如此诡异,不知是何来历?看其装束,与镇上的邪修不似一路。而他袍中所挟的那个少年,很可能是桃溪镇幸存之人。
一路追至镇西二十里外,苏彦停下脚步,眼前歪斜着一座不知荒废了多少年的客栈。门前野草齐腰,褪色的酒旗在檐下随风扭摆,只剩下“凤来”二字的半块招牌上蛀满了虫眼,二楼的窗棱上挂着幅锈迹斑斑的铁马,像吊着具风干的尸骸。
苏彦屏息凝神,再度将神识外放。一楼阴湿的厢房内,几张破桌椅东倒西歪,全身包裹在黑袍里的修士正盘膝而坐,宽大的兜帽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在他身旁不远处,青衫少年正蜷缩在长满霉斑的床脚,那孩子约莫十四五岁,目光呆滞,脸上泪迹未干,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苏彦屏住呼吸,确认周围并无埋伏后,心下稍安。他抬头望向昏暗的天空,指间还残留着玉简碎末。求救讯息既出,算算时辰,师门救援将至。这黑衣人修为诡异,若论单打独斗,自己恐不是他对手,切不可轻举妄动。
腥臭的热风掠过半掩的窗棱,厢房内骤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黑衣人干枯的手隔空一抓,少年便如扯线的木偶被他拽入手中。苏彦分明看见那黑衣人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有一滩刺目的猩红。
“求求你……不要……不要……”少年见黑衣人指尖凝聚黑芒,缓缓指向自己的眉心,一声声哀求中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突然,黑衣人手指一顿,转头望向窗外:“既然来了……咳咳……何不现身一见?”
苏彦沉默片刻,他瞥见少年蓦然望向窗外的目光,像是无尽深渊里亮起了一点星火。
苏彦深吸一口气,袖中法诀暗掐。
“吱呀——”腐朽的木门被推开,热风卷着阴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苏彦走进厢房里,屋内昏暗,梁柱间积了寸许厚的灰尘。余晖透过残破的木窗漏进来,洒在黑衣人佝偻的肩背上。
“仙长……救我……”少年微弱地唤道。
苏彦盯着黑衣人:“你是谁?为何要挟持这少年?”
黑衣人一寸寸的转过身,动作僵硬的仿若木偶:“你……为何要救他?”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
苏彦没有回答,只是不着痕迹地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已悄然按在剑柄之上。
“咳……咳咳……”又是一阵激烈地咳嗽。
“你们……素不相识,”黑衣人喘息着,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疲惫:“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苏彦目光微闪:“你怎知我不认识他?”
黑衣人抬手指向苏彦袖口上的徽纹:“天璇门的仙长……怎会认得桃溪镇的……咳咳……寻常百姓。”话语间,他黑袍下的身躯不住地颤抖。
“我已传讯师门,很快就会有救援赶来。”苏彦沉声道:“你放了他,我保你安然离去。”
黑衣人沉默良久,似在权衡利弊。半晌,他颓然开口道:“罢了……咳咳……你……带他走吧……”
黑衣人的脸上笼着黑雾,苏彦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觉得眼前之人好似风中残烛,每个字都带着粗粝的喘息。但他丝毫不敢大意,紧紧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出乎意料的是,黑衣人竟真的一把将少年推出。苏彦略一犹疑,五指虚空一抓,将少年揽入怀中。与此同时,金钟诀催动护盾在他周身飞速旋转。少年紧紧的抓着苏彦的衣襟,像溺水濒死的人抓住了浮木。
黑衣人踉跄的站起身来,口中传来一声模糊的低语。
“什么?”苏彦尚未辨清字句,忽觉身旁的少年身子猛然一僵,四目相对的瞬间,少年那双本该噙泪的眸子,此刻眼瞳涣散,正泛着诡谲的紫光。
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苏彦浑身如坠冰窟,体内灵力瞬息枯竭,他惊觉自己被一股诡异的力量禁锢在了原地,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黑衣人突然直起身形,他枯瘦的双手在胸前交错变幻,每一道指诀都带起一缕幽暗的紫芒。那结印的动作行云流水,哪还有半分虚弱之态?随着最后一个印诀完成,他猛地将双掌按向地面——一幅长着四翼的“麒麟”图腾在他脚下缓缓亮起。
同时,黑衣人身上涌出滚滚黑雾,那雾气翻涌如活物,隐约凝成无数张扭曲的人脸。
下一瞬,那些人脸尖啸着撞上苏彦身前的金色屏障。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细密的裂纹如碎瓷般蔓延,护体金钟轰然崩碎。
黑衣人脚下的图腾瞬间聚成一道紫光,直贯苏彦眉心!
苏彦脑中“轰”的一声巨响,识海在这一刻掀起了滔天巨浪,疼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