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准垂眸盯着面前的空瓶子，沉默片刻，正打算选真心话。


    他刚刚抬眼，就见梁茂在沈时宁看不到的角度，一个劲儿地挤眉弄眼。


    陆准心下一动，薄唇轻启，缓缓地吐出三个字，“大冒险。”


    梁茂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视线在陆准和沈时宁身上来回流转。


    注意到陆准警告的神色后，他不屑地撇了撇嘴。


    陆哥，你个装货。


    关键时刻，还得靠他来为陆哥的爱情添砖加瓦。


    梁茂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我听说，这云栖山的日出可是一绝，不过大清早的我可起不来。要不，陆哥你明天带个人早上去山顶拍张日出美景，给我们看看呗。”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让我想想选谁和你一起去好,嗯……我想起来了，沈少，你今天晚上是不是没中奖过？”


    突然被点名，沈时宁愣神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微微颔首，“确实没有。”


    得到回应后，梁茂瞬间露出一副很夸张的期待表情，“那你愿不愿意和陆哥一起去拍日出？”


    沈时宁下意识看向陆准，恰好对方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直接地对上了。


    陆准率先移开视线，抿了抿唇，低声道：“我自己也可以的。”


    话虽这么说，他整个人却突然散发出一股悲伤的气息，迅速将沈时宁淹没其中。


    梁茂继续添油加醋，“啊，陆哥好可怜，要孤零零地一个人上山咯。”


    沈时宁灿然一笑，“谁说我不愿意了？”


    陆准眸子微微一动，流露出错愕的情绪，像是根本没想到沈时宁会答应一样。


    见计谋得逞，梁茂偷偷对着陆准挤眉弄眼了一阵儿，又迅速恢复正常，“这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吧。”


    “晚安。”


    “明天见。”


    忙碌一天，整个队伍都有些疲惫，互相寒暄了几句，纷纷都回去自己的帐篷休息了。


    深夜。


    露营地的篝火渐渐熄灭了，偶尔有些鸟啼虫鸣，却也不算扰人。


    深蓝色的帐篷内，昏黄的灯光轻轻摇曳。


    沈时宁早已躺在睡袋里，只露出个圆润的脑袋，乌黑的发丝有些凌乱，几缕随意搭在额前，自有随意的美在。


    第一次野外露营，还和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共处一室，沈时宁实在有些难以入睡。


    他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陆准，发现对方双目清明，显然也没有睡意。


    沈时宁小声道：“陆准，你也睡不着吗？”


    陆准一听便知沈时宁失眠了，简短地“嗯”了一声。


    似乎觉得这个回答太过敷衍，陆准又加了一句，“你要不要听睡前故事？”


    沈时宁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好啊。”


    何德何能，让惜字如金的陆准给人讲故事，这种百年难得一次的机会可不容错过。


    陆准思索片刻，将声音压得更低，“假设有个函数f(x)=sin(x2)，在区间[0,√(nπ)]上求定积分。”


    沈时宁闻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哪门子的睡前故事？


    不过，还真有点催眠。


    陆准的语速恰到好处，不疾不徐，“这属于菲涅耳积分，不能用初等函数表示原函数，但可以通过级数展开来近似。把sin(x2)展开成泰勒级数……”


    低沉的声音尾音拖得很轻，帐篷外的虫鸣渐渐模糊。


    沈时宁的眼皮越来越沉，含含糊糊地说了几个字，“陆准，记得叫我……”


    “完了。”


    等陆准讲完这道数学题，转头看向旁边的睡袋时，对方早已入睡。


    沈时宁呼吸轻缓均匀，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影子。


    陆准静静的看了许久，最终，勾了勾唇角，“晚安，时宁。”


    话落，他伸手关闭了帐篷灯，空间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与沉寂。


    凌晨四点。


    陆准的指尖徘徊在沈时宁睡袋边缘，犹豫了一分钟后，他抬手轻轻碰了碰沈时宁柔软的脸颊。


    “起床了。”


    “唔。”


    沈时宁含糊地哼唧一声，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是要清醒了。


    下一秒，他却直接把脑袋深深埋进睡袋里。


    可爱。


    陆准盯着沈时宁的侧脸，手指松了又紧，还是没有再去触碰，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离开帐篷。


    “滋啦——”


    拉链拉到一半，陆准听到背后传来窸窣声响。


    “陆准？”


    沈时宁的声音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尾音也沾染着睡意，“你要自己去吗？”


    陆准转身，便看到沈时宁正揉着眼睛坐起身，睡袋已滑落在腰间。


    沈时宁上身衣服的扣子，在睡觉时不小心弄散了几颗，露出大片白皙如玉的肌肤，扎眼极了。


    陆准觉得喉咙有些发干，默默别开视线，“刚才看你睡得沉。”


    沈时宁已经在手忙脚乱地套衣服，闻言笑了笑，“下次，你大声叫我，或者直接把我从睡袋抖出来也行。”


    陆准抿了抿唇，没有回应，他是不可能对沈时宁这么做的。


    两人收拾好行装钻出帐篷，凌晨的空气还带着丝丝凉意，清爽宜人。


    其他人还在熟睡，沈时宁和陆准经过帐篷时，都能听到一些打呼噜和说梦话的声音。


    两人默默对视，没有开口说话，只拿着照明用的手电筒，并肩朝着山顶走去。


    此刻，夜色还未完全褪去。


    零碎的星星还在天空闪烁，路上一片静谧，只有两人踩到草地和碎石时发出的沙沙声。


    走到一片草木丰茂的小路时，沈时宁冷不丁一脚踩在湿泥上，脚底一滑，整个人也失去平衡。


    他低呼一声，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啊。”


    预想中的狼狈并没有到来，身旁的陆准一把攥住沈时宁的手腕，用力一带，便将人扯进怀里。


    沈时宁直愣愣地撞进陆准胸口，鼻尖萦绕着属于对方的气息，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没事吧？”


    陆准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不易察觉到紧张和担忧。


    沈时宁稳住心神，迅速将脸从陆准胸口处抬起，“我没事，刚才谢谢你。”


    “小事。”


    陆准轻轻摇头，看着这条被露水打湿的小路，眉头微蹙，“这条路难走，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