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墨香5

作品:《她与邪祟同行

    荀慎不像是打算放她回去睡觉的样子。


    “你可知我为何会到襄州?”


    池岁安腹诽,不是为了对付兴圣宫,那就是为了谋反呗,难不成是走亲戚啊?可惜她不敢说,这一说出口,任她有什么利用价值都不能再留了。


    “看望老师,顺便走亲戚吧。”


    荀慎一笑,从小几旁拿出一本棋谱,翻到上次没看完那一页,“老师从安州卸任已有八年,平素里书信往来不多,某确实是来拜访他的。”


    这是在撇清关系,池岁安心中冷笑,想说什么?想说谭公藏着那么多盔甲他不知情?想说他没有谋反之心?


    不过她突地想起,当日谭公带着一群着甲兵士硬闯秋山居,迫他将她交出去,宋宇的兄长和王勤跟陈康已经交上手了,若不是有影卫在暗处射出弩箭,陈康说不得已经折在谭家别院。那总不至于是演戏给她一个小喽啰看的。


    而且徐六娘确实说过,荀慎不同意推无辜之人出去送死,谭公却阳奉阴违。


    可见那时候谭公表面上把他捧得高高的,实际并没有把他当回事。


    他也确实受制于人,甚至可以说自身难保。


    那他去谭宅到底意欲何为?谭公前倨后恭又为哪般?


    她斟酌之后选了个稳妥的回应,“荀郎君尊师重道,可为天下人表率。”拍马屁是她的工作技能之一。


    荀慎脸上挂着笑,眼神还是盯着手中的棋谱,像在看,又像没看。


    他没有驳斥她,只是说起了一些往事,“老师在晋地时便颇有才名,二十二年前来到梁地,经贾夫人远亲引荐进入荀氏家族视野。承平四年,圣人命他为安州刺史,在安州的八年间,老师为官清正,兴水利济民生,舍子救侄的事迹也被广为传颂,卸任刺史时安州百姓夹道相送。”


    池岁安倒没想到这谭敏修还颇有些政治建树。


    那怎么的?将亲子献祭给妖兽啃食,借死人的名头为自己博取政治资本的人,她是要夸他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荀慎话锋一转,“你可知我在安州跟随老师读书的八年间最害怕什么吗?”


    这她上哪知道去?


    “贾夫人。”


    这是想把罪名怪到女人头上?


    倒是看错了他。


    荀慎对她脸上显而易见的嘲讽视而不见。


    “贾夫人在我幼时便常于府中来往。她很和善,也是少有的能令我母亲开怀的人。后来叔父秘密送我到安州求学住在刺史府中,她对我关怀备至,会温柔地叫我小郎。”


    池岁安见他好似陷入了回忆中,神色既温和又怅惘。


    “刺史府里甚少看到那位谭大郎君的踪影,听说他因亲人逝去郁结于心,加之逃离晋地时伤病交加以至于到了梁地后一直缠绵病榻,有一二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形销骨立与从前判若两人。”


    如今她自然明白这说法的由来,大抵是怕有人还记得另一位谭大郎君的样貌,所以轻易不让他出门,再找个借口说他大病一场,顺理成章的与从前不同。


    “老师公务繁忙,我也尚且年幼,因此学业并不十分繁重,很快我便将刺史府的边边角角摸透,除了贾夫人不让我去打扰的谭大郎君住处。”


    “那年我六岁,正是喜欢玩闹的年纪,白日里疯跑,夜里沾着枕头便睡。那天是八月初三,老师离府到云梦查看水患。夜里,照顾我起居的侍从睡得很沉,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后来我意识到,有人站在床边看着我。”


    池岁安想着那画面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是贾夫人?”


    荀慎没有回答,自顾地往下说:“没多久屋外传来响动,站在床边又盯了我一会儿才关上门出去。”


    “他们以为我睡熟了,我却等他们走后悄悄跟了上去。”


    胆子真是大,池岁安在心里给作死的荀慎点赞。


    “那是我第二次看到谭大郎君,他问贾夫人:‘你还记得今日是二郎的生辰吗?’”


    池岁安突地想起二郎死时也是六岁,跟那时的荀慎同样的年纪。听这意思是谭大郎君思念二郎所以偷偷去看荀慎?


    “我那时不知二郎是谁,但贾夫人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厉声质问谭大郎君:‘谁准你私自跑出院子的?若是被人发现端倪妨了你阿耶的事,我饶不了你!’”


    “谭大郎君却大笑着说:‘我如今能碍阿耶什么事?他想要的不都得到了吗?我现在死了说不得他还能得个更好的名声。’”


    “她伸手抓起谭大郎君的衣襟,‘若不是你刚好与大郎同岁,那时就该把你丢进井里。’”


    荀慎仿佛陷入了回忆里,“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那样凶狠的表情。”


    池岁安的心砰砰地跳着。


    所以那时候荀慎就知道了谭大郎君不是谭公的侄子,而是他亲子,那些什么舍子救侄的佳话都是假话。


    荀慎回忆了当时的情形。


    谭大郎君好似要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他笃定地说:“是你,是你提出的南渡梁地,借机攀上荀氏,让我装成堂兄为阿耶扬名,二郎就这样陷入了必死的境地,他不死如何能显出阿耶一腔孤勇!”


    贾夫人见谭大郎君愤恨痛哭,指着他的面门,“若不是我告诉你阿耶,我有位表姐是齐王妃密友,可以借她的关系投靠荀氏,而你与你堂兄年岁相当尚有用处,你阿耶早就将我们母子三人抛弃了。你有什么资格一边享受锦衣玉食,一边质问我?”


    “抛掉就抛掉!被他抛弃我们大不了是死,如今呢?二郎死无全尸,我生不如死。”谭大郎君极尽嘲讽之意,“只有你,怕被他抛弃,只有你,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


    贾夫人直接甩了他一记耳光,“我告诉你,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二郎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疼他宠他,你怎么说得出口,你怎么下得去手?他死前还在说想吃你做的麻油鸡腿,想吃羊羹。你们哪怕把他丢在山林里自生自灭也行,为何要用他去喂妖兽?!为什么!”


    站在贾夫人身旁的康婆子急忙上前劝他声音小一些。


    而贾夫人再次扯过他的衣襟,“我告诉你为什么,我养了他六年,该他回报我了,用他病弱之躯,换我们三人活命,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池岁安听到这里心脏狠狠一跳,就像熬夜太久之后心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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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一样,开始坐立不安。对面的荀慎好像就是机械地复述着过往的事,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谭大郎君狠狠地推开贾夫人,康婆子连忙扶好她。


    “你们为了活下去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真是一对狼狈为奸的好夫妻。如今留着我,恐怕也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吧?”说完,他冷笑起来,“那荀小郎呢?你对他那么好,是因为他令你想起了二郎,还是你又有了新的毒计?”


    贾夫人闻言掸了掸衣裙,“你该庆幸你还有活着的价值,至于其他你就不用管了。”


    说完她招手让守在远处的仆人将谭大郎君堵着嘴拖走了。


    听完这个故事池岁安心中有太多的不可置信,她想说这是荀慎编织的谎言,可她很清楚这绝对不是谎言。


    就连邓弃都忍不住吐出两个字:“少见。”


    碍于荀慎在此,她也没法跟邓弃讨论,心里憋着一股不上不下的情绪。


    事实上,在谭家别院里很多她不愿意深想的细节,随着荀慎的话在她心里再次清晰起来。


    第一次在别院门口见面时,贾夫人和康婆子欲迎还拒她并非没有察觉,只是她当时被门外的黑雾吓破了胆,选择先进别院躲避黑雾。


    贾夫人应该是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好了用她试试戾生的反应,那时候谭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敲门,是贾夫人做主放她进府的。


    而后贾夫人深怕她不知道府里不对劲一样,再三提醒她府里不太平,夜里不要走动。其实应该是怕她四处走动将邪祟引到其他地方,又或者闯到秋山居去。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直接让她认定贾夫人有问题的还是在谭宅门口,她提出收殓徐三、何福的尸首时贾夫人的话。


    那时,康婆子在客舍被一句七、八岁的孩童在门外喊饿吓得魂不附体,是因为康婆子贾夫人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对二郎的事情一清二楚,所以一听到池岁安的话就知道是二郎的阴魂回来复仇了。


    可贾夫人语调轻快地说府里根本没有七、八岁的孩童。


    连康婆子都知道那邪祟是二郎的阴魂回来了,贾夫人却不以为意,因为她跟谭敏修一样认为他们赐予二郎生命,二郎为他们死就是回报生恩,死得其所,不该有怨,更不该复仇。


    直到戾生在门口唱起那首童谣,贾夫人才意识到真的是二郎来复仇了。


    现在想来贾夫人那时浑身发抖,是害怕还是愤怒呢?不好说。


    贾夫人死之前有后悔过吗?池岁安仔细地回想了一番,恐怕没有。


    谭家所有人里只有谭大郎君对二郎有些真心,可惜,此二郎已不是彼二郎,他也没能逃过一死。


    只有谭敏修,躲在荀慎的羽翼下逃过一劫。


    池岁安多少有些唏嘘。


    “就是因为听到这件事,所以你很害怕她?”


    荀慎之前提过他六岁起跟着谭敏修在安州学习了八年,才第一年就听到这种事,之后的数年不知道是如何面对这对泯灭人性的夫妻的。


    荀慎听到她的话好似活了过来,“不是。”


    啊?还有其他事?


    池岁安不得不替他说一声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