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型兵器”在这个时代是一个不足为奇的武器。


    但是——


    没有人会耗费巨力去打造这个泯灭人性的武器。


    在A被创造出来之前，人类拾起旧纪元的智慧之果，机器战士早已投入无尽的生产和创造中。


    如果说超级人工智能是人类新纪元的救星，那么人型兵器在这个和平的生存区，就是违背人类生存意志的产物。


    戚岄没有空去给面前的郁青细讲当年的故事，但她很乐意看郁家母女自相残杀的画面。


    “秦攸是个傻逼，郁南禾那样自恃清高的人，怎么可能会把一个男人放在眼里，小时候连亲妹妹都能抛弃，一个男人死了就死了。”


    郁青面无表情，她的大脑在疯狂检索戚岄说的话。


    “更何况她连亲生女儿都舍得送给莱恩，你还真把她当亲娘对待。”戚岄眼神奇怪，眼底晕了一层细碎的光，叫人看不真切她真实的情绪。


    “你说了这么一大堆，就是想告诉我她没死，甚至就在生存区里。”郁青突然开口，她依旧面无表情，哪怕戚岄无意识中爆出了自己的身份。


    实验室里传来声响，戚岄是第一个发现的，“看来她已经醒了，不过很遗憾，她的记忆被清洗，恐怕会认不出你这么个好姐姐来。”


    下一刻，破空声骤起，实验室的大门被人从里面一拳打出个洞，戚岄双手就此解放。


    金瑜浑身戾气从里面冲了出来，赤手空拳朝着郁青冲了过去。


    被完全改造的“进化者”与两个月前的金瑜完全不同，她没有记忆，就代表不会受那些感情的束缚。


    郁青躲过金瑜踹向自己脖子的一脚，手下动作不再收敛，因为面前的金瑜是冲着要她命来的。


    戚岄悠哉靠在墙上，甩开脚上的高跟鞋，“忘了告诉你们，那些溶液是为了维持她身上的人类情感。”


    饮月调出墙壁内嵌的炮筒对准戚岄，但这个疯女人丝毫不恐惧，甚至扬起的下巴带着些许有恃无恐的意味，“A，你搞垮了撒旦，瓦解了永生科技数百年来的研究心血。”


    “你真的认为，自己就是正确的、正义的那一方吗？”


    金瑜的招数处处带着杀机，她现在是一个冰冷的杀人机器，郁青咽下喉口翻涌的血腥味，不再犹豫。


    一声枪响的时候，戚岄正在长篇大论试图给饮月洗脑。


    接下来的枪声打断了戚岄的思路，她瞥向被郁青压制住的金瑜，小丫头心口偏左三厘米的位置有一个弹孔。


    四肢和腰腹上血色在蜿蜒，即便是被打成这样，金瑜还在试图掰断郁青的手腕。


    “金陇呢？”


    戚岄嘴角弯弯：“死啦。”


    冰冷的枪口抵上太阳穴，郁青渗着寒气的声音在走廊响起，“我再问一遍，金陇在哪。”


    “我说了，他死了！”戚岄眯眼，不满的表情特别明显。


    郁青听完没有半句废话，扣动扳机一枪打穿戚岄的肩膀，“郁南禾呢。”


    剧痛席卷，戚岄痛到面色发白，也不忘嘲讽一句，“你不是都猜出来了吗，还问我干什么。”


    此时嘹亮的警报声响彻整栋永生大楼，地面的震感让无数药剂倾倒在地上，化学药剂相融碰撞出火花。


    很快地，地下燃起了大火。


    郁青没有再拖延时间，饮月控制仿生人抱起被五花大绑的金瑜，郁青亲手压着戚岄从地下通风管道里离开。


    即将出永生大楼时，戚岄突然不走了，她靠在冰凉脏污的管道上，脚下被碎渣划出无数道细碎的伤口，鲜血糊了一地。


    即便是这样，戚岄也还是那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蠢货，快滚吧。”


    郁青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同情，语气生硬：“戚岄，你不走就会死在这。”


    永生科技背后的人不会容忍一个两次失败的傀儡，也不会容忍她带走知道无数秘密的戚老板。


    饮月的声音落在耳廓：“已经有人追过来了，是高级仿生傀儡。”


    戚岄随手撸了把长发，又一脸嫌弃扔到脑后。


    她睁着漆黑的眼睛，幽幽说：“你不是很希望我死吗？郁南禾的消息你也都知道了，何必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模样来作秀。”


    她没有蠢到不知道从这里出去就会进入另一个监狱。


    没人会想一生都被困在枷锁上，扒着缝隙渴望自由。


    “郁南禾一定开心死了，小时候没能杀掉的拖油瓶，现在终于要死了。”戚岄看着郁青那张脸，眼底的厌恶几乎凝成实质。


    郁青：“……”


    “你这张脸我是真的很讨厌，当初郁南禾丢下我的时候，她就是这幅表情。”


    “你这些年把我当试验品，就是为了报复她？”郁青反问。


    “嘁，怎么可能。”疯女人冷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白了她一眼，“你可是我最满意的试验品，即使我对郁南禾再恨，也不会把你当成她的替代品。”


    郁南禾谁都不爱，当年怀了郁青也都是将受精卵取出来放在培育中心，生出来的郁青还是她去接的。


    戚岄身体里的毒素在蔓延，她不可控的散开目光，突然想到郁青这个名字还是她给取的。


    旧纪元有句话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郁青沉默几秒，突然蹲在戚岄面前，扒开戚岄的眼皮想要看清什么，却被人一巴掌打掉，“你有病？我还没死呢就扒人眼皮，有没有礼貌！”


    现在的戚岄就像是一个炸毛的老猫。


    毛上沾了脏东西，还不让人动。


    郁青被她生生气笑，枪扔在一边，一把扯起她背在身后，大步往外走，“我警告你，别死在我手上。”


    “醒醒吧，老娘怎么可能会死在你这么个小兔崽子手上。”戚岄低低笑出声，“就该让A把这一幕录下来，到时候滚屏播放给郁南禾看。”


    “让她好好看看，她的女儿是怎么给老娘尽孝的。”


    “……”饮月不太能理解现在戚岄的人类行为，也没能找出一个词来形容她。


    “你要是闲的没事，先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在脑子里整理整理。”郁青把往下滑的人往上掂了掂，喉头有些许的酸涩，“你不是说你死了，我妈会很开心吗，那你就别死。”


    “郁青，你再叫她妈，我咬死你得了。”尖锐的虎牙抵在肩膀上，戚岄张了嘴却下不去口。


    因为郁青身上太脏了，血和灰尘混着，埋汰死了。


    地下管道的出口不足百米，郁青能感受到背上的人心跳在缓慢减弱，她加快步子想走出去，结果被人掐住了耳朵。


    就像小时候惹了祸的时候，被人逮住惩罚。


    她以为惩罚是打掌心，却没想到闭着眼等来的只是耳尖上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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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的疼痛。


    戚岄或许是人之将死，说的话也向人话靠拢，“想起来了，你小时候皮的像只猴，每次弄脏我的文件，我就想把你扔到九区自生自灭。”


    “老娘养了你五年，多不容易啊，就那么轻易地被郁南禾抢走，送给了莱恩当做人质。”戚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你不记得吧，你小时候还叫我妈妈呢。”


    耀目的太阳挂在天穹上，郁青看着出口，眼底的酸意几乎藏不住，“戚岄，不要睡。”


    戚岄眼前越来越黑，她把下巴搭在郁青的肩膀上，半眯着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光，“小兔崽子，你赢了。”


    郁青朝着出口跑去，饮月抱着金瑜等在那里，他给郁青留下了单独的空间，听了戚岄的话放下了一个可以录像的圆球飘在空中。


    十米——


    “你输了，还可以赢回去。”


    五米——


    郁青鼻根酸得几乎兜不住眼泪，她不敢回头看，只觉得颈窝喷洒的热气越来越小。


    还剩最后一米——


    “可惜啊，我见不到真正的太阳了。”


    有什么东西重重垂了下去，背上的心跳声暂停，背上的人没了声音。


    郁青站在光与暗交锋的最后一米，茫然地看向天穹上的太阳，眼泪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汹涌而出。


    小时候被藏住的记忆在这一刻慢慢复苏，她甚至都能记得自己在小小的一团时，有一个带着嫌弃又带着惊喜的声音说话。


    她说：“这么小，生下来会活吗？”


    “小孩怎么这么软啊，浑身没有骨头一样，我抱着她要是把她摔死了怎么办。”


    “这么能吃，跟猪一样，这模样比郁南禾小时候都丑。”


    “哟，会说话了？嘻嘻嘻，来跟我说，郁南禾是贱人。”


    “你又把我文件拿口水糊脏了，再这么下去老娘把你扔到实验室信不信。”


    “三岁了啊，你怎么还是这幅蠢样子，一天就知道吃吃吃……”


    “记住了，你名字叫郁青，咱俩不是一个姓，我不是你妈，别叫我妈听见没。”


    “烦死了你别哭了行不行，叫吧叫吧，郁南禾知道肯定气死了哈哈哈哈哈我想想就开心——”


    天穹上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没有温度，郁青背着戚岄从地下管道跨出来，饮月低声说：“还有三百米，我们只有一分钟的时间离开。”


    郁青仰头看了眼这幢摩天大楼，戚岄到死都没能体面，是她的错。


    临到她死，才知道当年那个爱掐她耳尖的人是戚岄，而不是郁南禾。


    那个总是一脸不耐烦，却总是包容她所有胡闹的“妈妈”，不是郁南禾，是她恨了这么多年的戚岄。


    她自以为是找了十年的妈。


    以为找到了就能知道当年真相，以为找到了就会有一个家。


    只是没想到连那些温情的模糊记忆都记错了人。


    那个把她当做试验品，却总是放水让她逃走的戚岄，哪怕自己说了再多刺耳的话也不会很生气的戚岄，在听到她要找郁南禾时总是破大防的戚岄。


    喜欢穿高跟鞋，涂大红色口红的戚岄再也回不来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让所有人都看向那座大楼，冲天的爆炸烟雾在一区上空盘旋。


    郁青背着睡着的疯女人，侧头在她耳边说：“妈妈，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