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定定注视着他。


    “无论这是不是父亲的命令，您现在都没有别的选项了。”


    中介有种婴儿从产房里出来问是保医生还是保护士的荒谬感。


    他愤而跺脚道，“又是父亲？！他到底生了多少个？？”


    这哪是人长了个肾啊，这是肾上长了个人。


    两名年轻人对他的愤怒不感兴趣，道。


    “先生，我们，乃至这艘游轮上的所有人，都需要您的帮助。”


    中介从鼻腔中哼出声气，轻蔑道，“需要帮助关我屁事？”


    生死攸关之际，人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寻找其他逃生方式，急促的脚步间不存半点往昔的情面。


    其中一个面容更显稚嫩的年轻人有些憋不住了，他的性子似乎更急些，道。


    “您为什么不愿意帮忙？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明明你自己也……”


    “我自己？”


    中介停下脚步，斜过眼来，发出声冷笑。


    “我只知道我自己一个人想办法逃生，比拽着一群废物拖后腿快的多。”


    他冷着脸转过头。


    “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去找别人，别来烦我。”


    ………………


    另一边。


    内舱。


    求生路上，伍天池和阿德里安看着从天花板掉下来的炸弹大眼瞪小眼。


    刚刚墙体剧烈的摇晃导致天花板夹层全部掉了下来，将通往夹板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伍天池谨慎的往后退了几步，他回头看了一眼，下面的房间已经彻底被水淹没，毫无退路可言。


    眼下，他们面前分出两条路。


    要么原路返回潜入海水中咕嘟咕嘟灌几口盐水，然后无视达尔文进化法则，在憋死之前立刻进化出腮，变成深海大章鱼。


    要么两眼望天坐在原地等待炸弹爆炸，一朵烟花送他们上天，长出自由的翅膀翱翔宇宙～


    “嗨——”


    伍天池无奈的扯嘴一笑，靠着墙角坐下来。


    他满腹后悔的说。


    “早说整这一出啊，咱们就不往这儿跑了，现在回现在回都回不去。”


    比起伍天池，阿德里安现在看起来要比这个颓废的大人更加可靠。


    他在原地没动，盯着伍天池看了半响，眼珠一转，突然皱起小小的眉头。


    “那是什么？”


    “？”


    “什么什么？”


    伍天池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起起伏伏，福满了各种家具残骸的水面上，正缓缓漂过来一具女尸。


    她穿着条杏黄色的度假裙，逆流而上。


    这本来不算什么，在如此危机四伏的险状中，他们一路走来，已经碰见过不少不幸遇害的尸体。


    伍天池本来不会怎么在乎这事——如果女士怀中没有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儿的话。


    “哎哟我！”


    伍天池一个激灵爬起来，他连滚带爬的趴在水边，用手舀着水，把尸体手中的婴儿接了过来。


    离开了熟悉的怀抱，触碰到陌生的气息，婴儿马上爆发出更加尖锐的啼哭。


    但仿佛是在冥冥之中得到了某种感应般，听到了这声啼哭，女尸僵硬的手指便缓缓下沉，最终淹没在深水里。


    伍天池先是脱下了自己尚且算是干燥的衣服裹在婴儿身上，又手忙脚乱的安抚着孩子。


    他把自己粗壮的手臂当成摇篮，摇了半天，直到怀抱中的婴儿安睡下去，他才保持着抱婴儿的姿势重新看向水面。


    这具一路溯游而上的尸体已然被水下暗流冲向别处，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惜了。”


    伍天池啧啧两声，遗憾道。


    “真是感人。”


    阿德里安盯着那个婴儿看了一会，抬起头。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伍天池似乎没料的他会这样提问，短暂的愣了下。


    “这问题问的，让我怎么说？”


    伍天池挠挠头。


    “因为母爱吧。”


    阿德里安两颗紫宝石一般的眼睛深处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嘲讽，他面不改色道。


    “由于自私的基因想将自身通过繁殖行为延续到下一代，所以控制母体分泌激素，体现出即使要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后代的思维逻辑，也就是你所谓的爱。”


    “啥？”


    伍天池懵逼了。


    “这不对吧？”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和天真的孩子解释这个问题。


    “也不能这样说，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母爱还有别的感情，比如友情之类的，或者是男女之间的爱。”


    阿德里安发出声冷笑。


    “男女之间的爱？就是那种尔虞我诈，为了一点多巴胺和荷尔蒙的分泌，逢场作戏的感情游戏？”


    伍天池这下子是真忍不住了，道，“你这孩子，说话跟小大人似的。”


    眼见求生无路，他本着苦中作乐的念头低下头来，两只手凑着下巴，相当瞧不起的问。


    “还荷尔蒙，你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来的吗你？”


    阿德里安冷着脸看着他，“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小孩面无表情道。


    “男女双方通过，发生男性把女性内，之后使卵子受精，胚胎经过足月发育进行自然分娩或剖腹产。”


    伍天池：“………”


    他大概是死也没想到阿德里安居然会了解的如此透彻，言语更是如此精准而直白。


    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尴尬的理了理头发，又靠回墙上。


    “哈哈。”


    伍天池干巴巴的点评。


    “不错不错，知道的还挺全面的，现在小孩的性教育都这么普及了吗？我们这一代真是有代沟了……”


    阿德里安不怎么关心代沟的问题，他站在伍天池身前，垂眸凝视着他怀里安睡的婴儿，黑浓卷翘的睫毛层层叠叠，叫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们到底在死去活来爱什么？”


    德里安突然开了口，他抬起眼来。


    “爱是什么感觉？”


    人生字典中情感二字，也完全没有体会过感情的孩子眉眼间浮现出深深的不解，道。


    “爱到底是什么？”


    伍天池哈哈大笑起来。


    “爱是什么？”


    他不经意的揉了揉小孩毛茸茸的头发旋，意味深长道。


    “爱就是为活人去死，为死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