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祝仿佛置身于一湾一望无际的冰海，霜花似刃割过拉扯她的身体。


    万道狂风而过，她在其间坠落。


    【系统受到外力攻击损坏，防御值削减50%】


    【......70%】


    【......80%】


    【......90%】


    【系统正在受到外力攻击……99%……99.1%……99.2%......】


    【为保护核心数据不被泄露，系统将开启自毁模式，请宿主做好准备】


    君生突然吐血不止，脸色灰败，任掌门怎么给他输送灵力也无济于事，他垂下去的手指一颤头朝一边栽了下去。


    林祝脑海中，有一根很细很细的线断掉了，离她越来越远，直至离开她的世界。


    “林祝！君生要死了！”谢知扯着嗓子大声在林祝耳边吼道，但林祝根本听不到她的话，好似陷入了永久沉睡。


    元衍擦掉嘴边的血，好像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受了伤，他捂着心口皱起了眉，浓烈的疼意迅速蔓延至全身。


    元衍低下头，看着掌心，眨了眨眼。


    掌门讶异地看着这一幕，他没有下达这些指令，更没有让元衍来反抗他的操纵，刚才元衍的躯壳忽然迸发了一股极强的反抗意识，十成的力打出去最后只有七成。


    明明他刚才就能杀了所有人！然而那样的操作很费精力，掌门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再来一次，他的大半灵力都搭了进去！


    “废物。”连死了都不让他省心。


    掌门拖着丹炉往角落缩，操控元衍去对付谢知，一个元婴期应该用不着太大的力气，十之一二就足够了。


    谢知咬紧牙关后脚抵住地面退出一丈有余，扑面而来的狂风只是两剑相遇后的余波。


    好强。


    她只有元婴期，面对大乘期的元衍胜算是很低的，恐怕连可怜的一成都没有。


    谢知突然伸出一根笔直的指头，朝元衍僵硬地勾了勾，嘴角翘起一个迷之自信的弧度，“元、衍！有本事你来打我啊！连我都打不过，废物一个......”


    在春寒秘境的时候，林祝曾教给她过一记绝招，当你想让一个强到离谱的敌人来打你替队友转移火力时，就可以这么做。


    会很酷。


    但代价是，一生大概只能有一次。


    元衍一点一点侧过身子，用寒冰般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不知死活的谢知。


    谢知不敢小瞧一位已经活了上千年的大乘期修士，掏出了她的全部家当，上千张攻击符在是几百张防御符，数目极多的符箓将空荡的屋子挤满，只待元衍踏入她的中心位置。


    元衍机械般地踏出一步。


    ——两步。


    符箓被全部引燃，主殿房屋已经化成了灰飘向遥远的他乡，山摇地动、土崩瓦解，苍梧山山头被凭空削掉了一半。


    掌门随即要带着君生逃跑，被谢微追上拦在殿外，双方一来一回打了起来。


    元衍在这巨大的硝烟背后被呛得咳嗽了一声，挥开浑浊的气流，除了衣角微脏竟是毫发未损。


    谢知笑了一声，果然还是不行，她的全部家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是一阵若有若无的风，到了不得不使用那招的时候了。


    谢知取出一把细刀戳进胸口，心头血顺着刀流下来，谢知眼眶积泪一鼓作气咬破指尖。


    好疼。


    她拔出刀扔到地上。


    谢知以心头血起势，一笔一划皆以灵为引，燃烧她的全部灵力和全部精气，以极致的力道化成的一张符。


    “万古春，枯荣败，江山改，人垂泪。”


    咿咿呀呀的小曲声从记忆中传来。


    还记得娘亲曾蹲在地上拉着她的手和她嬉嬉笑笑地说，“如果有一天，命运将你逼到了绝境，那你也不必再对命运留任何手段。我要教给你的不是什么一力降十会的绝招，也不是什么神奇的能扭转战局的技法。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念头，一个能让你的命运回光返照瞬间的念头。”


    记忆中总是疯疯癫癫的娘和她说，她本来是不想教给谢知这道符的，但是怕未来有一天谢知走的不体面，想了想还是教给她了，至少能在最后的时间震惊一下众人。


    没错！


    谢知眼睛睁得很开，几乎是鼓起来的，符完成之后，不管能不能成功，她都要废一阵子了。


    所以现在，是她最后能潇洒的一次！


    符笔白色的毛尖被染红，谢知双眸目光灼灼，面对巍峨高山眼中毫无一丝惧意，口中清晰地念道：


    “以我血为祭，以我灵为引，千秋万古春回照，乾坤天地有生机，八方神灵助我破千钧！”


    唇舌搅动间，原本被元衍吸走的天地灵气开始向谢知周身围绕，巨大的能量风暴笼罩着她，谢知指尖微微一点。


    “——破！”


    回春符敌我不分地在苍梧山乱杀，无论是殿前谢微、掌门、君生和一众弟子，还是殿内的林祝、元衍，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其中以元衍为主要攻击对象。


    元衍被迫停下脚步，被困在血色厚茧里。


    地上躺着的林祝被迫弹起来，昏迷不醒的人被甩到半空身体被大风吹得弯折，喉间卡着的一口血被压的吐了出来。


    这一吐就像唤醒了隐藏在身体里的开关似的，一咳血就弯腰，弯腰就咳血，似乎形成了恶性循环，直到把人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液咳干为止。


    “咳咳！“


    肉色皮肤越发变淡，如纸糊的白墙，属于生者的气息正在逐渐从林祝脱离。


    谢知虚虚睁着眼睛看到半空中多了一丝金色灵光，“谁飞升了？”


    她眼睛突然睁大，不对！


    谢知惊坐起往林祝的身边爬，“林祝！林祝！”她抱着身体渐渐透明的林祝，急得把身上的丹药一股脑喂给林祝，把人往外拖。


    不能留在这里，掌门是晕过去了，但元衍还能动！还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们！


    “林祝，别吐了别吐了。”谢知急着小声说道。


    很快，林祝就不吐了。


    身体透明的速度一再加快，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明下去，谢知颤抖着伸手，摸下去手竟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


    一根发抖的手指伸到了林祝鼻下，没有气息流动。


    谢知扯开林祝眼皮，瞳孔涣散，她吸了口气，怎么聚魂来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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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没人教过她聚魂。


    那她用一个罩子罩住可以吗？


    谢知扔出护身罩，灵光在罩子里乱撞居然真的没有再跑出去了，但也有坏消息。


    元衍也被关在里面了，更坏的消息是，他已经从杀符中挣脱出来了。


    现在的元衍虽然没有掌门的控制，情形却没有变好，失去控制的元衍两眼无神，但起手就是一道剑气。


    谢知尝试挪了一下，一次挪了十厘米，再挪二十次就能挪出元衍的攻击范围了。


    谢知放弃了。


    死前还是洒脱一点的好。


    娘说的不会有错。


    谢知望向空中飞扬的灵光，绝望地闭上眼睛，只希望谢微逃出去了。如果谢微运气足够好，那道灵力能把他直接炸下山，尽管可能摔个半身不遂，总好过死了强。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一粒金色灵光似乎有点变色，是橙色。


    谢知想起了很多以前的回忆，林祝、临晞何不又是两颗被命运踢进大染缸的石子。


    刹那之间她眼睛一亮，一个念头如闪耀流星划过谢知的脑海，她急中生智。


    “元衍，你面前的是临晞！临晞临晞临晞！”


    失去神智的元衍面无波澜地加快步伐，甚至还厌恶地撇了一下嘴角，谢知看着这一幕眨了眨眼傻掉了，临晞的名字对他没用！


    但还没完全傻掉。


    那林祝呢？


    “元衍你又要杀了林祝吗？”大概是脑子懵了，谢知随口而出的一个又字没头没尾，传闻中林祝和元衍的关系可谈不上好，因此这句话她说的又小声又小心。


    但元衍却停住了。


    本命剑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空洞的眼瞳里倒映着点点金光，


    元衍不动了。


    谢知吐出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她猛地回过头去。


    深浅不一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忽然响起，谢知缓缓回头看，一身着渗血玄衣的修士狞笑着一步一步往她们这处来。


    此人不是允山还能是谁。


    允山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元衍盼死了，他的修为在青吾山排第二，元衍死了青吾山该是他说了算了。可他忘了，那该死的掌门竟然还活着！


    允山扯出一抹笑，眼神狠毒，没事，他这就来送他上路！


    “呀！去死吧！”


    一阵锐利的剑气混着尘土以极快的速度直冲她面门而来，谢知呼吸一滞，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三息之后，谢知消失片刻的心跳和她的眼睛同时活了起来，猛力而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愈来愈快，要把之前没呼吸的次数全都补回来。


    她怔怔地看着前方的背影，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背影转过来时，谢知竟闭上了眼睛，一道熟悉的声音将她又唤醒。


    “我回来了。”


    裹着涅槃之火的猎猎狂风钻进密不透风的绝境，如一把新开刃的锋利的剑，但又奇迹般地融合了世道的艰难，千锤百炼，唯有那背脊上燃着的熊熊火焰是再次新生的证明。


    涅槃，重生。


    林祝转头瞥向本命剑都被握不住的允山，眼神冰冷的仿佛在看一只死物。


    “你想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