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开天窗，两人从市集一路狂奔。


    这一定是恶诅发威了！


    一路上，周汤脑里只剩这几个字。


    回到茅草屋后，周盼便一头扎进厨房里忙活，直至深夜。


    今日她去市集，进料只是其一。她本还打算四处走走看看，去找找平州城内可还有什么她不曾了解过的新奇食材。而现在，她料都没有进全，还得在今夜做出替换的新吃食来。不仅如此，吃食售价不能大涨，还须得使书生们觉得好吃不敷衍。


    可最棘手的是，她手边实是没有多余的食料可用。


    “先点点食车上的配料！”


    食车上就几样东西，一扫便一清二楚何须去点。只是见周汤已被震慑住，周盼先给她找些事做，同时也让自己的脑袋冷静下来。


    没有过度，食车上贸然换新吃食定会让人感觉太过突然。所以，为让书生们更容易接受一些，新吃食中势必要有他们熟悉的东西。


    由此，她还得延续饭团模式。


    “阿姊，只黄瓜条和芝麻还有富余！”清点完后，周汤直接把食车里的物件都搬进了厨房。


    “好！”周盼并未抬头只匆匆回道，“我知道了！”


    定好了要做饭团，可这两物再加上今日刚取的麻叶碎，周盼瞧了许久，还是没能理出头绪来——太普通了，它们都不是能做饭团主味的食材。


    能做主味的食料，自身得有鲜明且独特味道，饭团最后成型的调性都得跟着这主味走。


    可现下，她能用什么呢？


    周盼陷入沉思，眼珠子也不住地在这小小的厨房里四处打量。


    灶台上，木窗边，零散搁置的几个粗糙陶罐，已不知被周盼来会扫过多少回。


    这些都不行！


    忽然，当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柴堆角落时，她眼珠子再也挪不动了。


    差点忘了，家里的另一样食料，配饭团岂不刚刚好！


    有了眉目，周盼干劲十足，愣是忙活到子时才将将睡下，第二日不到巳时，便又起身。


    周汤也早早起床，跟着周盼在院里一阵倒腾，准备好东西上山时，她的心里还是忐忑。


    “阿姊，你说这样能行吗？”周汤的眉皱得比昨日更深。


    汤不自信，而盼却自信非常：


    “出自我手的东西，那必然得行！”


    周盼的自信并非毫无缘由。


    虽然比起第一版吃食，这新饭团从准备到完成十分仓促，但周盼就是有底气，有了先前改版十次的经验打底，抓住大隶书生们的胃，她可是信手拈来。


    可这份自信并没感染周汤，她心内还是不安：


    “要不咱们今日别去了，新吃食书生们未必接受······还有昨日那一主一仆······”


    周汤担心的不止生意。


    那群书生们吃惯了原先的饭团，突然换成别的，肯定免不了一顿说，要是让他们不满意往后再把他们往食摊上领可就难了······还有昨日，那公子脾气冲看着也凶，若是真来找麻烦，理论起来，是自家阿姊骗了人，她们俩占不了理。


    而最重要的原因，她不敢在阿姊面前明说。


    食客减半，食料进不到，这不就是恶诅应验了吗！她昨天睡不着时，掰了指头仔仔细细算过，今日可正好是来书院的第三十天！


    周盼向来不信鬼神一说，也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见时间不早，她只大手一挥宽慰道：


    “这生意行与不行也就这样了，先撑过这一日再说。至于那两人，”周盼无所谓地摆手：


    “放心吧，咱们根本不会再见到了！”


    闻言，周汤叹了口长气，只得推着木车往屋外走。


    阿姊都这样说了，她也只得照做，况且她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毕竟食摊停上一日，就少一日的钱，这下个月的租金还没凑齐······


    ————————


    不知不觉，木车已经推到石坊外，书生们照例在原地等候。


    周汤留了个心眼，确认了书生堆里没有那对主仆，才放心地把食车推到位置上去。而后依着默契，姐妹俩做开张准备。


    而书生们照例排好长队。


    “一个饭团！”


    一切妥当后，排在第一位的书生高喊。


    这次周盼却没有立即开始动作，反而谦虚道：


    “今日我家有了新花样，不知公子吃不吃得惯！”


    虽周盼对自己的饭团极度自信，但这话还是要提前说清楚的。


    书生凭着信任，无所谓的自信摆手：


    “吃得惯，吃得惯，那必须······吃不惯！”


    书生原本期待的表情在看清食料里的东西后，立刻专为惊恐，声音也跟着变了调。


    食车里虽照旧摆着四碟食料，可这食料碟里的东西，与昨日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不是黑乎乎一团，就是搅在一起的不明黏腻物体。书生瞬间没了兴致，扭头就离开。


    这还是周盼食摊第一次受到如此冷遇。


    “怎么了，人怎么走了！”


    排在后面的书生不知出了何事，见如此反应，都好奇地一拥而上，把食车围了起来，看到这食料碟之后，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


    “咦—,这什么东西，怎么黑乎乎一团！”


    “看着就没有食欲！”


    “这么黑，能吃吗？不会是放坏了的吧！”


    “有这个可能！”


    “这东西简直快跟这食摊摊主的心一般黑了！”


    ······


    话头扯到周盼身上，她张嘴就要回击。但这叽叽喳喳的一句又一句，实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周汤则在一旁，无言又绝望地望着天：那一个月的诅咒，真的应验了，我们食摊，要完蛋了······


    ————————


    距离食摊不远处，是一片繁密的松柏林。


    看到这食摊的情况，有两人借着松柏的遮掩，正幸灾乐祸。


    “管事，还得是您，想出这么个法子来！高，实在是高！”


    被奉承的管事不由得伸手捏了捏自己脸上翘起来的八字小胡须：


    “这算什么，不过是略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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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


    山长一向教导冠山学子要克己自律，连食欲都克制不住，如何担当大事。而这驱逐摊贩，守护冠山的任务，无疑就落到他这个山长唯一心腹——冠山书院管事的头上。


    按他说，直接叫几个人强赶出去就是，但山长说此等野蛮行径，只有山匪才会如此。他要这些个食肆摊贩心甘情愿地离开。无奈，身为心腹的管事只得照做。


    而这眼前不知是何来路的食摊能撑到现在，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往日他只需稍加动作，把充做食客的人加进去，待合适机会一抽走，那些饭摊就都得麻溜滚蛋！


    而这招数灵验到，就算是平州城内做大酒楼生意的孙好手也没撑到第十九天。


    可这次，他无疑是碰上了个硬茬。但，也不足为惧，管事得意地笑出来。他昨日已经让吴大把那做食摊的食料悉数买断，做不成生意，他不信这食车还会上山！


    可不想这姐妹俩还是照点来了，可来了又怎样，还不如别来！


    学子们不买账，她们还不是得灰溜溜地回去！能怪谁呢？要怪也只能怪她们自己，这饭团实惠是好事也是坏事，一出差池，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来替，就算勉强找得到，这吃起来还是不一样！


    做生意可最忌讳这样的事，人都是长记性的，以后这些学子强拧都拧不到那食摊跟前去，不仅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书院里是个人都知道你做的是黑心买卖！


    管事越想心里越美，对自己的聪明五体投地，只用一招釜底抽薪，那食车就如此溃败，实在是绝妙至极！


    见食摊边的吵闹愈演愈烈，丝毫没有消停的迹象，大局已定，管事便要腆着肚子离去：


    “吴大，你在此处看着，山长那边还等着我去汇报情况！”


    “诶！”


    吴大弯着身，看着管事昂头摆臂，春风得意地离开石坊处。


    ———————


    坏了坏了！情况不妙！这个时候，郭文斌反倒神色匆匆地从书院里跑向石坊处。


    他看到食车边乱得一团糟，步伐越急了。今日他找学究请教问题，出来的便晚了，这食摊边闹哄哄的，难不成是饭团不够了！


    费尽艰难，郭文斌扒开一圈又一圈书生，这才奋力挤到食车边，他心里生怕吃不上，挤到食车一步远时，他忙高喊着：


    “来个饭团，给我留上一个饭团！”


    郭文斌话音刚落，周边瞬间寂静，而后他耳边传来不少人的窃窃私语：


    “他是不是疯了！”


    “他居然要吃这个！”


    “他是不是这黑心老板找来的拖！”


    ······


    周盼的头都要吵炸了，这饭团都没进口，只会在这吵吵吵，这饭团的滋味能被吵到嘴里嘛！


    觉察议论声渐小，她抬头，见说话的是昨天的高瘦书生，还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样子，周盼便又把刚刚的话说了一遍，声音自信依旧：


    “今日摊上换了新吃食，不知公子吃不吃得惯！”


    郭文斌低下头这才发现，今日食车上饭团的配料与以往相比，简直大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