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话本先生的路演(四)

作品:《空花万行

    张行愿偏转头去看那壁上的花,花开在硕藤上,黑夜开在花瓣上,墨染了满墙的茉莉白。


    她的手掠过蔓蔓绿叶,满墙青葱正如他们岁月里的锦瑟年华,美好,动人,深刻,就像他们的遇见。


    “我更喜欢这络石藤。”张行愿很认真地回答,指尖轻轻掂在花瓣上,像她的情郎,曾经借花传情。


    “这风车茉莉像你,皎双,柔软里藏着尖锐,可当有人想要触摸它时,它会将那唯一的尖锐也变得柔软,以求不要伤到他人。花有慈悲,你有温柔,你和花都是虚空,包裹和接纳这个世界。我喜欢这样的你,也喜欢这样的花。我此刻才终于明白,一花一草皆有佛性。”


    圣宫那位静静听着,像什么情节被触发了,脑袋瓜一转,朝多出来的那两位使了使眼色。


    那俩相当识趣地背过身去,一动不动地杵在小院当中,犹如一对龙凤喜烛,为有情人燃起着爱情的火光。


    皎双很想质问——你俩进屋行不行,可他忍下了这口气,急着将手边的人扣进怀里。


    他鲜少有急躁的时候,除非他想亲近她。


    他鲜少有不安生的时候,除非他想得到她。如今,他是日日急躁,夜夜不安生。


    缠绵与厮守,是他最想和她做的事。


    给予和得到是共同体,她在拥抱他的时候也被他拥抱。


    重叠的双影在月色下倾斜,被拉得很长很长,像最长的长情。她的侧影快要淹没在他的倒影里。


    他对自己的影子极为艳羡,竟可以做到比亲密更亲密的事情,完完全全与她融合。


    这世道有太多的分离,他渴望与她不分离。


    张行愿的双手按上他的胸膛,用最轻柔的力量去抓住他最纠结的迷思,他的气息已经存在在她的肌肉记忆里,一想到他就会唤醒全身的相遇。


    从唇齿相依到对影合一,她没有错过他至深的用情。


    他用情至深,她用心至诚,他和她不必告白就心心相印。


    他真的把那两位当龙凤喜烛用了,随后以天为父,以地为母,以相拥作夫妻交拜,无需仪式就已经礼成。


    闹了她许久,他才意犹未尽地将她松开。


    张行愿并不急于离去,倚在他的怀里等到心脏平复,才若无其事且公事公办地走向她的伙伴们。


    “阿卓,八都。”她唤了一声,径自走到堂前的竹椅坐下,“我有事与你们商量。”


    说商量也不是真的想商量,如果八都死活不从,她就逼他。事关重大,断不能太尊重他的意愿,不然她和阿卓就要没命啦!


    张行愿把心一横,虎视眈眈地朝八都看去,那个弟叔和阿卓已经调整了站位,面向她笔直笔直地立定,姿势标准得像个站岗的哨兵。


    “先生尽管吩咐,阿卓定全力以赴。”这个阿卓,忠实得像个八都。


    张行愿朝两人勾勾手指,不等她吩咐他们靠近一些,刚伸出手,八都便自然而然地迈向了她,伶俐得像个阿卓。


    圣宫那位不劳他的夫人招呼,便很有男主人的自觉,唯二的竹椅一把自是留给他的夫人,另一把被他提到了阿卓的身后,随后他自个儿到了张行愿的身畔,挨着她盘腿坐到了地面上。


    八都见状,便也效仿他的法王兄,很是自在地坐了下去,“姐嫂要见我,有什么紧要事?”


    直接说他肯定不能答应,张行愿觉得有必要给他铺垫一下,就要磨一磨他的性子,便悠闲地把自己的茶杯递给身边那位,随后才慢吞吞开口:“不管我提出什么要求,你们都会答应?”


    果然阿卓是毫不犹豫的,“那是自然,阿卓今早在茶摊就说过,与先生生死相随,既然连性命都愿意交付,更何况是不危及性命的事。”


    阿卓就是让人放心,张行愿很不放心地看向那谁的阿弟,八都果然迟疑了,真是不出意外地让人不爽。


    “姐嫂又在动什么脑筋?你每次做坏事都是这个表情。”


    “我什么表情?”


    “坏兮兮的表情,就差把‘我是坏人’写在脸上。姐嫂,你想要我干什么都可以,但有伤风化的事情我是再也不想干了!”


    每当她要硬来的时候,就是她要来硬的时候,张行愿不容分辩说:“谁说你不想干了?你想干,你不要瞎说。”


    八都登时面色一黑,不忿之中带着不甘,“姐嫂休想逼我,我不会出卖我的良知!”


    张行愿蹭的一下站起来,“谁说你有良知的?你没有,你不要瞎说!”


    八都也急了,当即站直了身,“我不会答应的!姐嫂别以为不讲理就有用!”


    张行愿逼近两步,浑身散发着逼良为娼的气场,“这个事你非干不可,就算它会践踏你的尊严,糟蹋你的良知,腐蚀你的灵魂,蹂躏你的贞洁。”


    八都又一次露出那种被侮辱的表情,双手攥得死死,仿佛随时能将谁的鼻梁一拳头击碎,他委屈且幽怨地说:“我只是个茶摊郎,姐嫂要我到台上演戏,我答应了,姐嫂要我做假情郎替阿兄掩人耳目,我也答应了,姐嫂不能越来越过分,因为我做不了更过分的事了!就算是为阿兄我也做不到!”


    瞧把他气的。


    张行愿觉得氛围营造得差不多了,眼下八都已经断定她是丧心病狂地要他去卖肉了。


    她强忍着笑意,继续做他误会中的坏人,带着一股子邪气问:“你可记得那晚,我们在庖屋里煮茶围读?”


    “记得。”


    “那晚对你来说是有伤风化吗?”


    “姐嫂说那只是演戏,我已经说服自己那不算有伤风化。”


    张行愿实在憋不住了,噗嗤笑出了声,“那你能不能为我再说服自己一次?”


    “不行。”


    “这一次也只是演戏。”


    八都一怔。


    张行愿解释:“只是这一次演戏,不再是关起门来的围读,而是众目睽睽的造作。”


    八都皱了皱眉头,“姐嫂,你别再卖关子了,你有话直说!”


    张行愿放缓语气说:“我想让你配合阿卓路演。”


    阿卓转了转好奇的眼睛,“路演?路边卖艺吗?”


    “聪明。”张行愿打了个响指,“你和八都,先不急着上传喜园的戏台,我要你们把胆子和噱头都练起来,我要你们把群众都吸引到你们的身边来,让这出戏还没上台就家喻户晓,让阿卓再一次爆火,让支玉和摄政不再怀疑我解救阿卓的目的。”


    只有她真的把阿卓当成了摇钱树,莲镶则和支玉才会打消疑虑。


    可眼下,别说那俩大人物还对她保持警惕,就连八都都对她半信半疑,“只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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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样。”


    “那姐嫂方才,为何要摆出一副毁我清白的气势?”


    因为,鲁迅先生说——中国人的性格总是喜欢调和的、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必须在这里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但如果你主张将屋子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张行愿便听从鲁迅先生的,先给八都下一剂猛药,给他一个最坏最糟的结果,然后稍加折中调和,原本难办的事情就变得容易接受了。


    世上无易事,天下易事,必作于难。


    皎双会意一笑,不顾忌那俩龙凤烛人,一上前就又握住张行愿的手,“夫人别对阿弟使坏,他不懂玩笑,容易信以为真。”


    他的眼里闪烁着一种极度的兴奋,张行愿察觉到他的异样却顾不上过问,眼下她急需说服八都配合。


    那谁的阿弟很想埋怨两句,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半推半就的问询,“何故一定要在路边演?”


    “因为,看戏和看热闹是一回事,街道是最宽广的舞台,人人都可以看见。戏路和道路是一条路,皆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八都撇了撇嘴,始终有些不情愿,“到街上卖艺,也得各凭本事,我目前尚未练就一身演戏的工夫,如何能上外面丢人?”


    张行愿不同意,“哪里,你不一直演得挺好的吗?连摄政都被你的演技骗到了,你要觉得上街卖艺不行,就当自己是上街行骗,行骗总可以了吧?明日就执行!”


    八都急忙看向他的法王兄,“听到了吗?她要我上街行骗,还要我明天执行。”


    那佛爷淡淡然说:“无妨,不善法有不善法的妙用,善法有善法的不适用,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既然要做,就不要拖延。”


    八都仍是一脸抗拒,“我恐怕我会做得不好,耽误了阿卓,我唯一的本事就是杀人。”


    张行愿没好气说:“收起你那些危险的想法,大街上没有你爹让你杀。你且放轻松些,明儿的戏你照样本色演出,你本来就是个茶摊郎,大家都知道你不会演戏,所以才要到街上练练胆,克服一下心理恐惧嘛。”


    八都一声不吭,心有不服。


    皎双忽而神情凝重地说:“阿弟,如果这件事不只是为你姐嫂和阿卓,是我不得不恳求你帮忙呢?我想利用这个机会,让你与阿卓演好一出成亲戏。”


    成亲戏?!


    三人齐刷刷地瞪大了讶异的眼睛。


    法王还亲自派戏了?


    张行愿一边寻思一边问:“什么成亲戏?我戏里没有啊。”


    “夫人应机为我们加一场可好?不必加到话本里,加到他们的路演里就好。”


    这个计划,从她提到“路演”任务后就开始在他的心里酝酿。他发现这行得通,这个希望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喜悦。


    他恳切地看向阿卓和八都,“若不是迫不得已,我绝不会出此下策。阿弟,我恳求你配合阿卓,为我和你姐嫂演好这段成亲戏,先让百姓们信以为真,再让百姓们信以为假。”


    先以假乱真,才能以真作假。


    张行愿彻底明白了,震惊之余只觉得她的法王老公聪明绝顶,“你想在他们的戏里迎娶我。”


    “是。”他用双手握住她,“我要娶你,我找到生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