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贵人的刀

作品:《别演了娘娘,本奴才听得见你心声!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思索,手指不住的盘着手中的玉扳指。


    沈扬尘抿了抿嘴,语气中却是说不出的坚定:“虞十一这一口咬,只咬谢家,东厂顶多丢个杜连栖。”


    “咬慎刑司,只要顺着线把该挖出来的油水递上去,陛下要拿谁开刀就拿谁开刀。”


    “可若真咬穿厂卫里那些还没换干净的狗,那才是真的烂到根子里。”


    “奴才自入宫那日便是贵人们的刀,刀若钝了,陛下要换就换。”


    “可若这把刀还利,奴才愿亲手领人下去,替陛下刮骨疗毒。”


    随着他一番话的落下,熹贵妃缓缓低头,却在袖中轻轻合了合掌,眉眼微敛。


    明元帝缓缓转身,目光从熹贵妃扫到沈扬尘,冷声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虞十一就由你盯着”


    “慎刑司、刑部、东厂三处互盯,这口血要咬谁,咬多深,咬到哪儿……”


    “若是有半句假话,朕要你的头先落地。”


    说到最后,明元帝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语气倒是和熙了不少。


    眼瞧着明元帝很显然是不会再追究此事,沈扬尘俯首深叩,唇边却缓缓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奴才……谨遵圣命。”


    当熹贵妃和沈扬尘从御书房里退出来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可他袖中藏着的那封江南盐账旧册却硌得他手腕生疼。


    石阶下,早有小太监在风里候着,看见她们出来连忙垂手上前:“娘娘,沈公公,咱们要不要先回流云殿?”


    然而沈扬尘却只是抖了抖袖子,神色淡得仿佛不曾在御书房里险些用一纸供状,拿刀逼着把杜连栖和慎刑司的皮剥下一层。


    “娘娘肯定回去,我回殿做什么?”


    沈扬尘微微颔首开口说道:“去文思堂,先替我把江南那帮老狐狸请出来。”


    “算算时候,他们应该也已经到京城了。”


    “是。”


    那小太监弯腰低应,连忙转身离去。


    在将熹贵妃送回流云殿后,沈扬尘却并未回去自己的屋子。


    他站在御道最末那道石阶前,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嘲讽。


    御书房内那位圣意确实翻了脸,可一旦盐河牵到当年江南盐道的旧账上,这锅……谁都不能假装没看见。


    要知道,当年虞家可不仅仅是官盐总铺的账房。


    虞氏制盐自前朝起家,那会儿就拿下了岭南、闽南、江浙几道的盐引、票号、织造,暗里还替几任厂卫押着运盐水路。


    三年前虞家倒霉是倒霉在有几个子弟官场上栽了跟头,可剩下那帮人早就认清了。


    刀口舔血混不到老官儿,那就退江南经商,干脆在票号里埋人、在织坊里攒钱。


    到如今,虞家明面没了功名,却拿银子扎起了江南盐道上十几条船队的喉咙。


    真要咬开这口锅,背后一大片票号商会和江南水路都得跟着埋。


    沈扬尘指尖在袖中那封册子上轻轻叩了叩,没什么表情地勾了下唇角。


    这口烂账,值钱得很,也脏得很。


    他要把杜连栖逼到死角,就得先把这锅水烧沸,把江南那锅老油逼出来。


    …………


    京城,景阳巷文思堂中。


    景阳巷那间表面写着文思堂书局的小院,后门灯火正亮着,里面却无一丝书声。


    只有几盏桐油灯挂得极低,照着屋内几个人的身影。


    正屋里坐着五个人,皆是衣料素净,却个个鬓角油光水滑,指甲缝干净,偏又没人敢大声喘气。


    为首那人戴着细边铜丝眼镜,神色淡漠,正是虞家如今在京城里走动最多的虞二老爷虞文焕。


    虞文焕听见外头廊下传来脚步声时,手里正抚着一块旧铜印,那是当年江南盐商会的“虞”字徽章。


    门帘被撩开时,沈扬尘没带一声咳嗽,也没让下人通传,就那样抬脚进来,把屋里人全压得噤了声。


    “沈公公。”


    见到来人,虞文焕微微抬眼,眉眼间却看不出半分畏怯,反倒先起身作了个规矩的抱拳:“文思堂这处,往年是咱们虞家暗供厂卫藏卷的地方。”


    “如今劳您屈尊,倒是寒碜了。”


    他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可谓是礼数十足。


    然而沈扬尘确实不紧不慢地坐下,视线落到那块徽章上,指腹轻轻摩挲了下桌面,微微眯起了双眼。


    “寒碜不寒碜不要紧。”


    他笑呵呵的开口说道,话里却冷得跟刀子一样:“虞十一这口血吐得好,一句话,把南洋盐水路和慎刑司都拉下水……”


    “我今儿个去御书房那边,陛下那边的火气还在烧。”


    “这烂摊子,你们虞家得先擦干净。”


    随着沈扬尘一番话的落下,虞文焕眼神一敛,手中徽章被他翻了个面。


    铜印背面雕的是一只水波里载盐的小船,微微磨得发亮,仿佛沾过血腥味。


    “公公要咱虞家怎么擦?”


    他抬眸盯住沈扬尘,神色没有讨好,却也不敢真把话掷得太狠:“这回虞十一是咱虞家的命也是咱虞家的债,若真要咬厂卫和谢家,虞家认了……”


    “可若这口锅真要压到票号上,咱们江南也有几百条水路,船家得吃饭,伙计得吃饭,真全给朝里一锅端……”


    虞文焕话没说完,但其中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聪明人都能听出来些许。


    沈扬尘低笑一声没急着回话,只是侧了侧头,语气淡得像是说今儿个天气不错。


    “票号得吃饭,虞家也得活命。”


    “可陛下要面子,慎刑司要刀子,杜连栖那条疯狗要血……”


    “虞家要是真扛不住,那我就换条狗来扛。”


    他说完指尖那封旧盐账册已被“啪”地拍在了桌面上,封皮泛黄,边角处还沾着当年岭南盐税署的私戳。


    看到眼前的这东西,屋里几个人齐齐收了呼吸,有人眼皮抖了抖,像是被这封账册戳中了命门。


    虞文焕更是面色一僵,手指缩紧了几分。


    沈扬尘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微微笑了笑,声音不紧不慢:“虞十一那口血,我能替你们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