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023.

作品:《大佬重生后要拯救我

    四人在零点到来之前回了筒子楼。


    贺岩洗漱之后掀开被子躺上床,瞥见床头柜上的药膏跟棉签,这才发现药盒上有她写的字,也有她画的笑脸,起初他的确不太习惯这样细致的关心在意,因为自父母去世后,他再也没有得到过,太过陌生,陌生到如果对方不是闻雪,是别的什么人,他的第一反应绝对是立刻推开。


    因为不能推开,现在回味过来,不习惯归不习惯,却不能否认被人如此记挂的感觉还不赖。


    他靠着床头,里里外外研究药盒好几分钟,连说明书都没放过,看得津津有味,心念一动,随手拍照发给联系得最为频繁的吴越江:【[图片]】


    吴越江也是夜猫子。


    这会儿窝在沙发上打盹守岁,手机一响,父母跟妹妹齐刷刷地看向她,目光炯炯。


    他哂笑,晃晃手机屏幕,“贺岩。”


    三人顿觉失望不已。


    都几点了,男的跟男的之间有什么好聊的,无聊。


    吴越江哭笑不得。还记得读书的时候,父母严防死守,他稍微跟女同学走近一点,他们都如临大敌,生怕他早恋,继而成绩一落千丈,考不上大学,然后去工厂打螺丝钉,现在倒好,风水轮流转,他们三天两头旁敲侧击他有没有对象。


    他笑过后,点开贺岩发过来的图片,定睛一瞧,更是一头雾水:【发错了吧】


    贺岩回复:【烫伤了】


    吴越江不解:【你在跟我撒娇吗[呕吐][呕吐]】


    贺岩似乎网络不好没看他的消息,仍然自顾自地回:【闻雪买的】


    吴越江总算明白他的险恶用心,僵硬两秒,冷笑连连:【我也有妹妹】


    分享完这件事后,贺岩表演原地消失,不再回复,把吴越江晾在一边,气得他伸腿踢了踢在剥橘子的妹妹,使唤道:“给我泡杯牛奶,快去。”


    “没牛奶,有敌敌畏,你喝不喝?!”


    不出意外,兄妹俩又是一顿互殴。


    大年初一,注定没办法睡懒觉,天还没亮,远处便传来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西城气温陡降,细雨中夹杂着雪籽,四个人挤在厨房里吃早餐,是万年凌晨起来炖了几个小时的老鸭汤,热气腾腾,清淡又可口。


    闻雪默默在心里感慨,万年好贤惠。


    娜娜喜气洋洋,脸也红扑扑的,“我们等下去看电影,上映了好几部贺岁片,今天打算就泡在电影院啦,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闻雪正在奋力解决贺岩夹给她的大鸭腿,没空回话。


    万年也热情地邀约,“岩哥,一起去吧,我来买票。”


    “不用。”贺岩缓缓摇头,没说得太明白,“我还有事。”


    万年跟他认识许久,略一思索,便猜到他口中的“有事”是什么事,也不再游说,娜娜却不懂,张了张嘴,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被万年用眼神严肃提醒,赶忙噤声。


    两人牵着手下楼时,娜娜哼道:“你刚才干嘛那么凶!”


    “岩哥要去庙里。”万年捏捏她的手,叹道,“你懂的,我不想提让岩哥伤心的话。”


    这里的每一个人,全都默契地不提贺恒这个名字,他们并没有遗忘那个少年,只是,逝者已矣,要为活着的人着想,像岩哥这样的人,他不会,也不愿意让人看他心里的伤疤。


    而他们能做的只有不去窥探。


    娜娜短促地“啊”了声,心里闷闷的。


    她当然见过贺恒,还不止一次,印象中是清俊的大学生,笑起来的样子很阳光,很轻易地令人心生好感,但他一点都不高傲,对他们每个人都很客气也有礼貌,她知道他的事后,都哭了好几场。


    老天太不公平,为什么总是要欺负他们这些命不太甜的人。


    走出楼道后,冷风拂面,她缓过神来,“那我们叫闻雪一起吧,瞧我这脑子,就是被你瞪的,搞得我都忘记问她了!”


    万年笑笑,搂着她的肩膀,温声道:“下次吧,她身体不太好,天气又这么冷,岩哥肯定不放心。”


    “那行吧……”


    闻雪吃得很撑,揉揉肚子,回了房间充上热水袋,顺便回复亲戚朋友的问候消息。她最近又有了分享欲,正给杨思逸发拍到的烟花照片,富有节奏的敲门声传来,尽管她没关门,但以贺岩的分寸感,他也只会在门口站着。


    果然,熟悉的高大身躯立在门前,仿佛要将凛冽的寒风也为她全都挡住。


    “我要出去一趟,不远,郊外的庙里。”贺岩斟酌着词汇,音色低缓,“不确定什么时候回,但晚上一定会回,我给一家酒店餐厅打了电话,他们中午跟晚上都会派人来给你送饭,我留的是你的号码。”


    似乎是担心她会害怕,他又沉稳补充,“放心,酒店经理是我熟人。”


    闻雪晃神,唇角的笑意微微凝固,他后面说的那些话她没听,所有的心神都被第一句牢牢攫住,她怔怔地点了点头,“好的。”


    “我先走了。”


    贺岩交待完以后往楼道走去,一步又一步,他余光扫过贴在某个房门墙上的春联,做事细致认真的人将它贴得很牢固,任由此刻寒风呼啸而过,依然纹丝不动。


    他不受控制地回头,她还怔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是被人遗忘在原地,茫然地抱着热水袋,他怀疑,如果他就这样走了,她会一直傻乎乎地站着。


    闻雪眉眼低垂,视线失神地游移着。


    倏忽,慢慢远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她错愕抬眸,心口一跳,没想到贺岩又重新折返,他大概不怕冷,雨夹雪的天气还是穿着一件不算很厚的大衣,四目相对,他语气低沉,“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等她回答,他自己就很纠结,偏头看一眼外面灰蒙蒙的天,眉头紧蹙,似是自言自语,“天太冷了。”


    闻雪眼睛都亮了,不假思索道:“要!”


    贺岩的目光又转了回来,定在她那巴掌大的脸上,“得走好长一段路,还是台阶。”


    别说天气恶劣,就算是大晴天,他也不觉得以她现在的体力能够撑得住。


    “没关系的。”她很着急,下意识地朝他走近一步,“我穿厚点就好,真的真的。”


    “我在楼下等你。”


    贺岩说完这句话,像是担心自己会改变注意,转身匆匆离开,事实上,在他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时就后悔了,他抬手搓搓脸,已经开始心烦她这趟要是折腾感冒了该怎么办。


    他是没事找事干。


    闻雪顾不上难受,跑进屋子,她本来就穿得很厚,围上围巾,换上雪地靴,还觉得不够,把耳罩也罩上,整个人裹成球,往保温杯里灌满热水后,迫不及待地下楼,贺岩的车还没走,大喇喇地怼在楼道前,她松了一口气,快步拉开车门,飞快上车坐上副驾,扣上安全带,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贺岩的手懒散地搭在方向盘上,侧目打量她的穿着,勉强满意。


    闻雪却注意到他手背的水泡,轻声道:“还是要涂药,不然容易感染,也会留疤。”


    见他一点儿都不在意,她秀气的眉毛皱起,回忆药店店员的话,“如果情况严重,还要去医院。”


    贺岩无奈:“大过年的,说点吉利话吧。”


    要是这么点烫伤能让他进医院,他早死千百回了。


    闻雪双手绞在一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哦,那……新年快乐。”


    贺岩看她不情不愿地说新年快乐,哑然失笑,点了点下巴,“行,就当你给我拜年了,打开。”


    “什么?”


    “打开扶手箱。”


    闻雪只好侧身,扶手箱弹开的一刹那,她呆了呆,除了一些杂物以外,最显眼的是一个鼓鼓的红包,她惊讶地看向他,他已经收回视线,正专注地转动方向盘,驶出筒子楼,“给你的压岁钱。”


    她嘴唇动了动,懵了。


    压岁钱,不都是长辈给晚辈吗?


    “听话,拿着。”


    “要是不拿,你会赶我下去吗?”她忐忑问道。


    他煞有介事地点头,“提醒我了,是个不错的办法。”


    闻雪懊恼,看看他,又低头看看大红包,当它是烫手山芋,还是拿起来,她都不用数,看厚度跟份量就知道是很多钱,“太多了。”


    “那就慢慢用。”


    贺岩顿了顿,“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它是钱,又不咬人。”


    闻雪知道他说的是谁,她小声为“一个两个”辩解:“因为‘一个两个’知道你赚钱很不容易,不想花太多。”


    “……”


    贺岩瞥她一眼,不说话了。


    他赚钱,就是给“一个两个”花的。


    贺岩去的寺庙并不是西城本地香火旺的那几个,算是机缘巧合,上辈子贺恒走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人生很没有意思,他先是送走了年轻的父母,又送走更年轻的弟弟,这稀烂的人生,他不想再过。


    某天晚上,他漫无目的地乱逛,不知不觉就来了山脚下。


    他把车停好,蹲在一边,难受到几乎快撑不下去。


    突然来了个年纪轻轻的和尚,找他换零钱买可乐喝,就这样聊了几句,也算投缘。


    一来二去,他被“推销”,成为了那座庙里的香客。


    贺岩将车停好,环顾四周,还是有些不确定,语气不自觉地放轻,是在劝她,也是在同她商量,“要不你在车上等我?”


    “不要。”


    贺岩听着这两个字头就疼,闻雪再次戴上耳罩,解开安全带下车,外面飘着雨雪,她撑着一把折叠小伞等他。


    他没辙,只好熄火下车,拒绝她的撑伞,他打开后备厢,拿出一把黑色长柄伞,砰地一声撑开,伞很大,再瞧瞧她,这会儿风雪交加,她那把白底印着小蓝花的伞,在他看来跟纸糊的玩具没区别,什么都遮不住,雨丝雪籽都扑在了她白净的脸上,迅速化为水珠坠在睫毛上。


    他叹气,走到她面前,强势地跟她换了伞。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长长的楼梯。


    闻雪不认识路,这次她跟在后头,和他保持着几级台阶的距离。


    她举着黑色长柄伞,很厚实,伞面很大,牢牢地挡住风雪,她抬起眼眸,视线飘落在他身上,明明很好看的雨伞,被他撑着显得很迷你,这画面违和又滑稽,她扑哧一笑。


    前面的人听见了。


    眼看着被他抓包,她压下伞面,慌忙躲起来,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贺岩回头,不动声色地看她两眼,只觉得好笑,她跟个蘑菇似的。


    细雪寒风中,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蜿蜒山路,他带着她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