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面前的凡人少年们还沉浸在震惊与困惑中没有回神的时候，妦收起情绪，走出水塘，向他们重新展开笑颜：“好啦，我们先去吃饭吧？”


    少年们走出水域，身后的一切在恢复如初，此时他们才发现日夜倒置的空间外已经天黑了。


    前方飘来肉香，他们三两并肩，往木屋跑去。


    琅在屋前生起火堆，火堆上是烤至油香四溢的整只猪。


    他看见他们的归来，贴心地将碗递给他们，抄起刀为他们削下肥肉相间的烤肉，一一放进碗里。


    虽然还是对琅心存芥蒂，但少年们还是没抵过烤肉的诱惑，一边咽口水一边耐心地排队等待琅切肉。


    不知道琅烤肉的时候放了什么香料，简直好吃到令叶鸣箫几欲落泪。但是叶鸣箫还没有忘记琅与自己之间的深仇大恨，于是在琅的眼里，叶鸣箫开心吃肉的同时又时不时用警惕的眼睛瞪他。


    琅不明所以地挑眉，没有放在心上。他盛好最后一碗烤肉，递给了妦。


    妦却摇摇头：“你吃吧。如果你也不想吃就留给这些孩子们，一头猪恐怕不够他们分的。”


    琅：“那我再去烤几只鸡和鱼。”


    妦笑了：“琅，人类是杂食动物，别光烤肉了，你最好煮点饭。”


    琅认真地记下了：“好，我记住了。”


    在他转身准备去烧饭的时候，他顿了顿：“娘娘，你好像又不开心了。”


    妦摇头：“没事，你去吧。”


    妦走向围坐在火堆旁的凡人少年们，坐在他们的身边，提出让他们为自己讲讲三千年后的世界。


    少年们来了劲，他们争先恐后事无巨细地描述现代社会的一切，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生动而热烈。


    妦托着腮慈爱地望着他们。她说话的时候很少，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


    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中，所有忧虑都隐去了，妦感到久违的幸福。


    她明白三千年后的世界很美好，只有足够的美好才能孕育出面前纯真的孩子们。


    等到妦安排好这些孩子们休息的时候，夜色已深，妦独自一人坐在离木屋不远的田埂上，望着星空，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琅一直默默站在妦的背后，像她最忠诚的护卫。


    思索良久后，妦站起身，微微抬手，灵力化作萤火虫飞进叶鸣箫睡觉的简易帐篷里，叫醒了她。


    妦在叶鸣箫出来之前看了琅一眼，琅垂首悄无声息地退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叶鸣箫才刚睡着没多久，忽然被叫起来有些茫然。但她还是乖乖地跟着萤火虫来到了妦的面前。


    “娘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我想单独问问你。”妦说着转身往田野间漫步，察觉到叶鸣箫的忐忑，她回头对女孩露出笑容，“不用紧张，就是聊聊天。”


    叶鸣箫还是不明所以，亦步亦趋地跟在妦的旁边。


    “你说琅在三千年后杀了你的朋友，你可以告诉我这件事的始末吗？”


    叶鸣箫的唇抖了抖，艰难地复述了一遍季华暮给自己的有关于他和琅的记忆，以及在穿越之前他们与琅之间的斗争。


    “叶鸣箫，这个朋友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叶鸣箫不假思索地点头。


    她说：“每一个朋友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叶鸣箫握紧拳头，神情痛苦：“我接受不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被伤害……甚至被杀害却无能为力。”


    妦观察着叶鸣箫的表情，突然问：“他真的只是你的朋友吗？”


    冷不丁的一句话令叶鸣箫愣住了，她有点结巴，还有点脸红：“娘、娘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当然就是朋友啊！”叶鸣箫捋直了舌头，飞快地说，“就是会彼此分享秘密的好朋友啊！”


    妦看着急于解释的叶鸣箫，眼睛微弯：“我就是随便问问。”


    叶鸣箫撇了撇嘴，妦很快道歉：“是我冒犯了，只是我很在意你这个朋友的身世，以及他与你的关系。”


    “他的身世？”


    “你不是觉得很奇怪吗？”妦说，“人间凡人千千万万，为何琅偏偏选中了你的朋友？”


    “是意外吧？正好那天琅失去肉身，季华暮遭遇车祸，所以琅就趁虚而入。就像生肖选择我们一样，其实都是意外。”


    “不，叶鸣箫，你说的这两件事情都不是意外。”


    叶鸣箫抬起眼睛，茫然地望向妦。


    “琅选择季华暮不是意外，同样的，生肖选择你们也一定不是意外。”


    叶鸣箫停下脚步：“这是什么意思？”


    “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承载琅的灵魂与灵脉，更不用说双魂共体。”妦说，“你的朋友绝对不是普通人。”


    叶鸣箫的脑子里打起了结，起初她确实怀疑过季华暮本人不是凡人，但是后来她知道了琅的存在，她就一直把季华暮身上的异样之处当作受琅影响的结果。


    她所有的有关于季华暮是仙族的推测，在琅出现后统统安放在了琅的身上。


    “而且，你的朋友不仅是仙族人，还是一个血脉极其特殊的仙族人，所以他才能如此顺利地与琅共存十余年。”


    叶鸣箫的脑海中浮现出季华暮的脸，他真的是仙族人，还是血脉特殊的仙族人。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已经被琅害死了。”


    妦笑了：“傻孩子，仙族人会这么容易死去？”


    “可是他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吗？”叶鸣箫急切地向妦确认她悲伤的源头。


    妦紧紧握住她颤抖的双手：“相信我，你的朋友不会如此轻易地死去，他一定会回来的。”


    叶鸣箫的大眼睛里流出泪水：“真的吗？娘娘？他还会回来的吗？”


    “当然是真的。”妦笃定地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叶鸣箫困惑地看她。


    “无论在未来何时，你们之间只能是朋友，不能再往前了。”妦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一步都不可以。”


    叶鸣箫回味了半天妦的话，才咂摸出她的意思，明明先前叶鸣箫还觉得恼羞，现在面对妦严肃的脸，她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是不明所以地点头。


    见叶鸣箫点头，妦收起了严肃，重新展开笑颜。


    “叶鸣箫，你可不可以再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


    “关于生肖是如何选择你们的，我不清楚仙族人到底做了什么，但一定不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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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妦注视着叶鸣箫的眼睛，认真地说。


    “如果未来我们还能再见，请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


    .


    叶鸣箫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原本该睡在屋里的乔霖风，而他的身边是和他睡一屋的慕槿泽，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此刻他们站在屋前好奇地看向叶鸣箫和妦。


    妦看见乔霖风，似乎并不意外：“你的伤好了吗？”


    乔霖风点头：“好多了。”


    叶鸣箫看看乔霖风，又看看妦，妦看出了她疑惑，回答：“是我叫他们出来的。”


    这是什么情况，挨个谈心吗？


    直到第二天一早，叶鸣箫还是没搞明白妦娘娘到底在做什么，她问了一圈，发现妦只叫过他们三个人，就更奇怪了。


    她去逼问乔霖风，乔霖风只得无奈地告诉她，是因为戌狗与桓羲仙君的关系，妦知道他有话要转达，而慕槿泽是自己跟过来的。


    早饭后，妦又把他们带到了十二时莲面前，让他们取一滴血注入花苞。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叶鸣箫觉得这朵孕育着小叽的花苞在吸收血液后长得更壮了。


    “这样三千年后，生肖们就能认出你们啦！”妦满意地合起手。


    “原来是这样完成的时间闭环。”宁牧悦恍然大悟，“生肖凭借此刻的气息记住我们，在三千年后找到我们，我们再与生肖合作，然后来到三千年前，由您亲手完成搭建时空循环的最后一步。”


    陈静薇也意识到了什么：“而且在这三千年里，时间闭环不止这一个。”


    妦：“你们很聪明。”


    叶鸣箫：？


    她好像有点没绕过来。


    妦：“在这段异时空旅途的最后，我得告诉你们一个事实，生肖的诞生必须不顺利，祂们必然会拥有残缺的灵脉，这并非仙族的无能为力，而是计划的一部分。”


    “曾经我穷尽一切找寻保证生肖顺利诞生的途径，但你们的到来让我意识到，我错了。”


    妦叹息一声。


    “只有生肖本身的残缺才能促使祂们与你们合作。”妦说，“只有你们的参与才能彻底改写我们原本的命运。”


    “可我们只是凡人。”宫墨雨说。


    妦笑得有些苦涩：“未来某一天当你们走进仙族，了解仙族的时候，你们会发现，仙族需要的正是凡人。”


    “我无法再说更多了，”妦说，“未来的路只能由你们自己去走，所有问题的答案也该由你们亲身找寻。”


    “无论未来发生何事，你们十二个人只需要永远记住一点，在这个世界上你们的后背只能留给彼此，你们才是真正的同伴。”妦露出温柔而坚定的笑容，“很高兴在此刻遇见你们，祝你们未来好运。”


    他们的脚下骤然显现巨大的法阵，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时空法阵。只不过，法阵的图纹却是镜像反转的。


    妦要送他们回去了。


    “等等！妦娘娘！”叶鸣箫大喊，“历史真的无法改变吗？您的死也不能避免吗？”


    隔着法阵浮现的重重流光，妦望向叶鸣箫，嚅动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她只是从怀里摸出兽骨面具覆在脸上，而后轻盈转身，走向属于她的既定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