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全部结束，一片昏暗的意识海里，季华暮站在离叶鸣箫很远的地方，遥遥地望着她可能存在的位置。


    “我总以为我早该死在五岁那年的事故里，那时候是奶奶唤起了我对生的渴望。她是我在人间唯一的牵挂了，可现在奶奶已经去世，我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再强行留在这里。”


    季华暮的脸沉浸在阴影里，她听见他轻声的叹息，“也许是时候离开了。”


    “我今天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一切的前因后果，顺便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让你遭受这些伤害并不是我的本意，但不可否认的是也是我一次又一次主动抓住靠近你的机会，我总是贪婪地希望属于我们之间的时光多一点，再多一点。”季华暮苦笑一声。


    “今日我所述一切句句属实，这些都是我关于过去的记忆，但相信与否始终是你的选择。”他的笑容凄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心从来都是真的。”


    叶鸣箫来到他的面前，伸手想触碰他的身体，却穿过了他的意识影像，她咬唇低下头。


    “还记得那个清晨我对你说的话吗？”季华暮突然话题一转，“在公园里，是个雨天，你借了我一把伞。”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那个雨天永远不会停止。”


    “就到这里吧，叶鸣箫。”


    “再见，如果还能再见……”


    季华暮的身影在黑暗中渐渐隐去，叶鸣箫焦急地冲上去，无力地抓握着他的身体：“等等！季华暮！季华暮！”


    “季华暮！”叶鸣箫大叫一声，从梦境中猛然醒来。可眼前哪有什么季华暮，只有茫然而惊讶的小叽睁着大眼睛牢牢地盯着自己。


    叶鸣箫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她轻抚脸颊，指尖一片冰凉。


    小叽担忧地在键盘上敲敲啄啄：“你哭了，怎么了？”


    叶鸣箫花费了很久才让心绪重新恢复平静，她向小叽复述了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叶鸣箫咬紧下唇，“为什么……为什么向我解释这么多……”


    “不要相信他！！！”小叽连打几个感叹号，“双魂共体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没准他还是在骗你！”


    见叶鸣箫没什么反应，小叽继续啪啪啄键盘：“如果真的存在过一个真正的季华暮，那他也应该早就死了，现在在那具身体里的只有那个装成凡人的琅！”


    叶鸣箫继续无视了小叽的叽叽喳喳，沉思片刻：“那个雨天……他为什么要提到那个雨天？”


    “什么雨天？”


    这时叶鸣箫才抬起头看了眼屏幕：“那天下雨之前，我醒得早就去公园跑步，碰见了季华暮。”


    叶鸣箫烦躁地抓了几把头发：“他想告诉我什么？小叽，你还记不记得那天？”


    小叽茫然地望向叶鸣箫。


    叶鸣箫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忘了，那时候我还没同意跟你合作呢。”


    继续沉思了一会后，叶鸣箫突然站了起来并拿起外套向外快步走去，小叽紧紧跟在她身后发出焦急而困惑的叫声。


    叶鸣箫这才回过身，将小叽揣入怀中，套上外套疾步跑出家门：“我要去公园重现一下那天的情景帮助我回忆，现在，立刻，马上！”


    小叽从衣兜里探出头，愤怒地叽叽叽叫。


    叶鸣箫对祂回以安抚的笑容：“小叽，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再信他最后一次。”


    她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握紧了手：“如果这一次他还是欺骗了我……我只希望没有这个如果。”


    .


    此刻日薄西山，健身公园里人声鼎沸。


    叶鸣箫沿着当时的路线耐心地慢跑着，她试图通过复刻当时的行为记起一切情景。


    她在遇见季华暮的地点驻足，橘红色的晚霞的光芒里，她仿佛看见那天在自己面前蹲着的季华暮。


    他发现了自己的到来，站起身，对她温柔地笑。


    他当时正在干什么？


    “他在埋一只鸟。”


    “叽？”小叽很疑惑。


    “对！一只游隼。”叶鸣箫飞快地说。


    叶鸣箫拧起眉：“在回忆里，季华暮提到琅的原身是凤凰。”


    叶鸣箫想起那黑雾，如果真的是凤凰，那么琅一定是一只黑色的凤凰。


    难道真实存在的凤凰都是黑色的？叶鸣箫想象了一下，觉得有点奇怪。


    “叽？”小叽知道凤凰一脉，祂先前也与叶鸣箫提过一嘴。那是个人丁稀少但体质格外特别的种族，不过祂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为什么凤凰会流落人间，还沦落到借用他人肉身？


    小叽更意外的是，凤凰为什么是黑色的？明明祂所听说的凤凰不是这样的。


    正蹲在那天季华暮所在位置低头沉思的叶鸣箫无暇顾及小叽的困惑，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重温当时她与季华暮的对话。


    季华暮如果没有骗她，一定会抓住这次机会传递给她有用的信息。


    叶鸣箫抬起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


    在这天之后，叶鸣箫与同伴们迅速集合制定最后的计划，他们没办法保证计划万无一失，但如今的他们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珮引和析木都表示他们不会插手少年们的行动，而这些天的课后训练也暂停了，给少年们留出了足够的空间反复推敲计划细节。


    既然他们可以打开那扇“门”，那么他们一定能够在门的所在地找到线索。这当然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计划第二步是他们推测会出现的情况，在他们找到线索，或者仅仅当他们聚集到门的所在地时，一直监视这里的琅就会现身，阻止或利用他们开启门。


    如果琅没有在此刻出现是最安全的结果，他们会利用找到的线索掌握门后的秘密，把握主动权，对付琅也更加有胜算。


    最糟糕的情况是琅在他们还没有找到线索的时候就再次下杀手，那么他们唯一的底牌就是叶鸣箫所获得的讯息。


    “叶子，你真的要相信季华暮的身体里面有两个灵魂？”木黎嫣还是很怀疑。


    叶鸣箫说：“我相信他。”


    其实叶鸣箫也并没有十成把握，她只是觉得仅凭演戏，季华暮无法在她的面前维持如一的形象而不破功。


    而且在那些日子里，叶鸣箫能看出来至少他对奶奶的爱是真的，所以叶鸣箫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她义无反顾地押宝在季华暮给自己的最后的记忆片段里。


    叶鸣箫一向偏爱于高风险的计划，但她知道她的同伴们基本不赞同她的作风，所以在提出信任季华暮分享的记忆碎片时，她已经做好被同伴们否决的准备。


    可没想到，他们只是简单讨论了之后，选择接受。


    面对受宠若惊的叶鸣箫，乔霖风只是重申：“我们之中只有你最熟悉季华暮，所以这次行动，我们都会相信你的判断。”


    在计划开展的前一夜，叶鸣箫再次失眠了。


    她抱起小叽，坐在书桌前盯着月亮发呆。


    从她答应和小叽合作后的一幕幕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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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她的面前，她恍惚觉得过去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她渐渐摸不清自己的想法。


    在不断地挣扎中，她只能祈祷自己的选择总会导向正确的结果。


    叶鸣箫打开窗户，探出头往那片树林所在的方向望去。


    在黑夜中，那里一片黑暗，叶鸣箫什么也看不清，如同她逐渐失控的未来。


    毫无逻辑的思绪飘散在夜空中，和她被风吹起的发丝般混乱。


    最终，叶鸣箫关上了窗户，重新躺回床上，她歪头看着小叽，又仿佛在说给自己听：“小叽，我们会救出季华暮的。我们会打开那扇门。我们会夺回你的灵脉。”


    小叽笃定地点头：“叽！”


    .


    当天是周日，十二名少年聚集在树林中的违建院落前，分头查看有没有他们此前一直没有注意的线索。


    他们中一部分人翻进了院子里查看，另一部分人在树林里开启地毯式搜索。


    翻进院子里的人很快出来了，他们从院子里拿出来几把铁锹，除此以外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


    树林里的队伍也一无所获。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韩子晟发现了一棵奇怪的树。


    明明已经将要夏天了，这棵树却没有发芽，虽然枯死是常见的现象，但在树的底部有一道整齐而奇怪的线，环绕了树干一整圈。


    就好像被人从底部切断后又用粘合剂粘上了一样。


    这条线很细很不起眼，因为韩子晟个头最小，视线高度与这道粘合线最近才能够发现。


    他们决定合力沿这条线切开树干。


    几个人费了老大劲才将这株三层楼高的枯树切断，并且极力控制倒下的树不会产生太大动静。


    他们惊讶地看见，树的根部已经被掏空了，里面藏着一块乌黑的石桩。


    他们又用铁锹将树的根部挖去，好让石桩露出全貌。


    石桩深埋入土中，形状并不规则，直径大约二十厘米，侧面模糊刻着什么花纹。


    叶鸣箫蹲下身擦去花纹上沾着的土，一个熟悉的符文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都学过时空穿越法阵的完整图案，其中就包括了十二生肖的甲骨文。


    如今这个石桩上刻着的分明是鸡的甲骨文。


    林曦儿拧开带着的水杯，简单冲洗了下石桩，他们看见石桩似乎是半透明的，剔透的黑色石头内部似乎有什么银光正在若隐若现地流动。


    这是什么材质？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宁牧悦推断：“不可能在小区建立之前出现，因为这石桩很显眼，施工的时候就会被发现。但工人不会这么多此一举把石桩藏进树干里。”


    更何况，故梦小区盖了有十六年了，可这棵断树的切口并不陈旧。


    “这上面只有鸡的甲骨文，”叶鸣箫说出大家心中猜测，“是不是就说明还有另外十一个石桩？”


    木黎嫣：“我们分头去找还有没有类似的枯树或者可以藏匿石桩的东西。”


    他们以这片树林为起点在小区内外慢慢搜寻，很快找到了另外十一株同样新枯死、靠近根部有一道切口的树。


    沿着切口锯断枯木，藏在树中的是他们预想中的黑色石桩，石桩上依次刻着十二生肖的甲骨文。


    陈静薇画出一个简易平面图，将十二个石桩的位置大概标明。


    令他们毛骨悚然的是，这十二个石桩按照生肖顺序呈环形分布，两两间距大约五十米，犹如一个巨大的阵法，几乎将整个故梦小区包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