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是挺猛，但分跟谁比。


    关键在面前这群上战场跟回家一样，从尸山血海中滚过来的将军面前，大言不惭自己只要不被偷袭，就无人能敌的论调，实在是过于可笑。


    李元吉手里抄着根去了枪尖的马槊，耍得呼呼生风。


    斜眼一瞥，嘴角挂着讨人嫌的傲气，像是全天下都欠他八百吊钱，一梗脖子，扫视一圈，扯着嗓子嚷道。


    “咋的了，各位将军？莫非怕了？哈哈哈，早听说二哥手下玄甲军全是猛将，以一敌百，今天怎么都蔫儿巴了！


    程咬金腰里别的两把斧子是最先躺地上的，他也懒得捡。


    甭管外边儿传他“三斧子半有多玄乎，其实就是没事儿练练身体，耍起来呼呼生风，看着威风，今天拿来糊弄糊弄齐王最好不过。


    他咧嘴一笑，竖起大拇指，笑得豪迈，满脸真诚得能挤出水：“哈哈哈！不愧是齐王，不愧是秦王的兄弟，果真勇猛，让人钦佩啊！


    要不怎么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呢！就您刚露的这两手，够我们学三年的呐！兄弟们说，是不是啊？


    挤眼努嘴，朝周围使眼色，那意思：快起哄，把这货哄走得了！平时这活儿都是林郎干，今儿她不在，咱哥们儿可别往枪口上怼！


    “是！说得太对了，那个.齐**猛！勇猛！


    段志玄的马槊是第二个飞出去的。


    由于跟林溪关系最铁、一块儿混的时间最久，当初火爆脾气的黑道少年，如今已进化成职场老油条。


    对李家沾亲带故的，一向敬而远之。


    除非像李道宗、李道玄这种一块儿战壕里滚过的，才能慢慢当兄弟，至于其他人的好赖，关他屁事！


    接着又是接连三杆马槊或长刀，哐啷坠地，尘土飞扬。


    众将你看我、我看你，个个面无表情。


    李元吉洋洋得意，晃着脑袋，昂首一点罗士信。


    “你是……哦，新来的罗将军，是吧！看你这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来！咱俩比试一番，总跟老家伙动手显得我欺负他们！


    程咬金听了一皱眉，嘿！这嘴是真会说啊！


    罗士信是被他拉来凑数的。


    平时这种闹哄哄的场合，尤其是给齐王抬轿子


    ，秦琼每次都溜得悄无声息，这次还带上李世勣，俩人结伴消失。


    怕显得瓦岗系不给秦王四弟面子，能打的有名儿的好歹得来俩。


    罗士信站在人群后，剑眉微挑，脸上冷峻依旧，目光飘向远处，仿佛压根没听见李元吉的挑衅。


    “欸？！你耳朵有毛病啊，听不见本王说啥吗！我说过来！跟我比一场！


    李元吉分开人群，几步冲过去，一把按住罗士信的肩膀，喝道。


    罗士信像是发呆了好久，缓缓回过神来，抱着双臂，上下打量李元吉，淡淡一笑，“得罪了，齐王，我不能跟你打。


    “哼！怕了就直说呗！什么瓦岗五虎，笑话！


    李元吉冷笑，抖着手中去了枪尖的马槊，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


    “放心，就随便过两招，又不会让你缺胳膊少腿，好歹也是二哥麾下的人，本王手下有谱！


    罗士信眼神清亮，语气平静如常，不紧不慢道。


    “您是秦王的兄弟，赢了您就是伤了秦王的面子。我们瓦岗的半路出家，更不能失了礼数。


    若无事时陪您动动筋骨是小事，不过大敌当前，训练吃紧，您过过瘾一时半会儿就算了罢。


    这群人里不管您找谁，肯定都是您赢，何必费时间呢？


    “况且，他认真想了想，目光直视李元吉，诚恳道。


    “听说您一仗没打就从太原跑了，真到战场上，恐怕过不了两招。要是被俘会秦王会很麻烦，还是找几个敢动真格的人练练吧。


    这话轻飘飘，却像一记重拳，直戳李元吉心窝子。


    他的脸刷地涨红，青筋暴起，一把抓住罗士信前胸，怒吼道。


    “贼你妈！谁说老子一仗没打？！你个新来的关东人懂个屁！今天就让你瞧瞧本王的厉害！


    罗士信一动不动，依旧清清淡淡，指了指旁边，平静道：“程咬金说的。


    程咬金站在一旁，嘴里的烩面饼子差点噎住，瞪圆了眼，忙摆手：“欸欸欸！老兄弟，你可别赖我！我啥时候说了！


    周围将士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段志玄抱着胳膊，嘴角抽了抽，忍住了。


    李元吉七窍生烟，狠狠瞪了程咬金一眼，又转头一推罗士信，咬牙切齿：“好！好！你们瓦岗的，果然有种！本王今天


    非得跟你过两招！”


    李元吉正要抡槊，忽听人群外一声清喝：“齐王！军中比武，家常便饭，何必动这么大火气？”


    声音沉稳，带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众将左右一分，李世民身披玄色战袍，外罩赤红披风，信步走来，脸上云淡风轻，看不出喜怒。


    林溪跟在身后，眉头微皱。


    “各位将军，齐王自小好武，喜欢与人争胜，若有失礼，诸位多担待。”


    李世民语气温和，目光却如刀锋般扫过李元吉。


    众将忙抱拳齐声道：“见过秦王！”


    程咬金咧嘴一笑，忙打圆场：“秦王，您可别听老罗胡咧咧，他就是怕输给齐王，找台阶下呢！


    咱齐王这槊使得，龙飞凤舞，兄弟们全力以赴也干不过啊！”


    “哦？是么？”李世民斜了李元吉一眼，语气平淡，带着几分揶揄。


    “四弟，你常说自己力能举鼎，无人可敌，我看未必。”他回身，笑着拍了拍林溪的肩膀。


    “前几日，林郎在慈涧生擒王世充部将燕颀，单挑单雄信，气力过人，刀法更是了得。


    四弟若想试试斤两，不如与林郎比一场，才算真本事。”


    李元吉本就憋着火，听了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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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孔一哼，脸涨得通红，瞪着林溪，抖槊冷笑。


    “我当是谁？林溪啊！在外头混了几年，倒是长了点本事！可不比当年在长安府，让我当马骑混饭吃的时候了！”


    欸呦喂！这不要命嘛？！


    此话一出，稍微知道点内情的将士都吐了吐舌头，纷纷向林溪投去三分怜悯的目光。


    这**别打脸，说话别揭短啊！


    林郎当年的黑历史，连秦王都只字不提，齐王这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揭人老底，啧啧，太损了！


    李世民听了这话，眉梢猛地一挑，脸色瞬间冷了八度，声音低沉，“齐王！不得无礼！林郎是我玄甲军统军，功勋卓著，你注意分寸！”


    “好好好！统军是吧，哼，往事过去了，不提就不提！”


    李元吉悻悻撇嘴，斜眼瞪了林溪一眼，抖槊道：“怎么样，林郎，比试比试？！”


    此时，林溪拳头已经攥得咯吱响，目光如刀，像是能把李元吉戳出几个窟窿。怒火在胸口翻腾，恨不得一刀背砸


    过去让他闭嘴！


    她扭转目光，与李世民四目相对。


    李世民眼神镇定而锐利，向她微微点头，笑道：“林将军，既然齐王有此兴致，你就和他比比吧。以武论胜负乃常事，你不用顾及什么。”


    唰，众人目光齐齐汇聚在林溪身上。


    个个嘴上不说，心里却巴不得她给出口恶气。


    平时不敢动他就算了，今儿借着秦王撑腰，可不得狠狠收拾这狗眼看人低的混球小子，让他知道啥叫规矩？！


    林溪火往上撞，牙关一咬。但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个场面竟有些莫名的熟悉。


    她斜眼瞅瞅李元吉，已经抄起马槊、端起架势要干仗了。


    再看李世民，眼中闪着鼓励的光，挂着一抹胸有成竹的淡淡微笑。


    沉默三秒，林溪目光一敛，伸展几下手臂，大步走到李元吉面前，低头瞥了眼地上的马槊，嘴角微微一勾。


    再次抬起头，她毫无压力地换上一个谦逊而真诚的笑脸，抱拳恭声道。


    “连程将军、罗将军都不是齐王的对手，末将不擅用槊，力气也不如他们，哪敢与齐王一战？


    更何况齐王是皇子，万一失手，末将担待不起！”


    嘶——


    围观众人有的挤眼，有的咧嘴，有的点头表示理解，有的也暗暗竖起大指。


    正常，人家可是齐王，面子可值钱着呢！


    再说谁都知道这小子阴狠记仇，真要当着众人面儿把脸给打了，以后人家收拾你可一点儿转圜余地都没了，为了争口气何必呢？


    说实话，别人咋看对林溪来说也没啥所谓，重要的是


    这时，突然有士卒满头大汗疾步上前禀报：尉迟恭被疑谋反，现已囚于狱中！左仆射请秦王斩之！


    李世民眉头一皱，朝林溪背影望了一眼，没多说什么，立刻转身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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