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人…阿兄，我错了，你先别生气，听我跟你解释…我…！


    李安乐慌得小手乱摆，欲言又止，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可怜巴巴地缩着肩膀。


    “嗷！哈哈！我知道了，竟敢背着我把我妹带到阵前是吧，李道玄这特么混小子！


    林溪猛地一拍大腿，气得牙根痒痒，转身就要往外冲。


    李安乐吓得“哎呀一声，赶紧扑过去，死死拉住她的胳膊，小声哀求。


    “阿兄，不是…军装是朝他要的，但**我到阵前来！我…我真的担心你…怎么能就这么回长安？


    “你担心我什么？！这仗打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无非就是血战玩命呗，有啥大不了的！


    林溪瞪了她一眼，胸口起伏，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但看着妹妹眼眶红红，倔强地咬着唇，皮甲下的肩膀微微颤抖，心不由软了几分。


    她咬了咬牙，叹了口气，拉着李安乐的手坐在榻上，语气放缓了些，“你说实话，为什么非到这儿来？


    李安乐擦擦眼泪，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声音低低的，“因为…秀宁姐说过，她不希望我待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


    每次我说要去打猎跑马，她心情才会好一点。其实…她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怕她看到我…会伤心…


    林溪眉头紧皱，盯着她看了半晌，“你怎么能这么想？公主从小把你养大，当然是你健康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要知道你这么小个女娃随军，风餐露宿的艰苦不说，连生死都不敢保，她只会更心疼、更不舍得你！


    唉，你这孩子，主意大，太任性！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你说阿兄这么爬冰卧雪、刀口舔血地拼命，到底为了什么？不就想让你们安安稳稳在长安过踏实日子吗？


    打仗这事儿，人头滚滚、腥风血雨的你个女孩家家的老想着瞎掺和什么？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不好吗？！


    话音刚落，林溪突然语气一停滞，半晌无言。


    只有李安乐低低地抽泣声，在帐内昏黄的油灯下显得格外清晰。


    林溪揉了揉眼角，神色凝重地望着她，“说真心话，别的什么都别考虑，没有公主、也没有阿兄。


    我只问你自己，愿意回长安吗？


    李安乐抬起头，泪水还在眼眶打转，咬着唇，但目光却异常坚定，“……不想。阿兄，我不想！


    “好。”林溪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


    她拍了拍李安乐的肩膀，郑重道，“我也不问你为什么，毕竟，命是自己的，自己想清楚就行。


    但是，有言在先，你必须老实和秦王的随军医官待在一起，绝不能擅自跑去前线，能保证吗？”


    “我发誓！”李安乐忙郑重其事举起手，眼睛亮晶晶的，“只帮医官治伤员，绝不乱跑半步！”


    “唉，算了，那话怎么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溪无奈地摇了摇头，仰脸往榻上一躺，闭上眼，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必须先向秦王汇报，他要不同意，你肯定也留不下。


    等会儿，我再带你到医署说一声，给你安排个职位，找个经验丰富的医官带带你。”


    “谢谢阿兄，阿兄你对我最好了！”


    李安乐立马破涕为笑，软软地扑过去，抱住林溪的胳膊，像只小猫似的蹭了蹭。


    “阿兄你累了吧，我跟你捶捶腿、揉揉肩啥的，可舒服啦！”


    “不用了，我好歹还骑马，你这一天能走下来也是真不容易啊。”


    林溪翻身坐起来，斜眼瞥了她一眼，带着点心疼，“脚上肯定起水泡了吧，把鞋脱了，我给你挑了它。”


    “没事儿的，不用麻烦阿兄，现在已经不疼了。”李安乐缩了缩脚，摆摆手，笑得有点心虚。


    林溪皱眉，语气一沉，“听话！这是军令。”


    “哦。遵令！”李安乐乖乖低下头，慢吞吞地脱下鹿皮靴，露出裹着布袜的小脚。


    前脚掌和后脚跟上，大大小小的水泡连成一片，边缘泛红，有些地方还带着轻微的冻伤，肿得像小馒头。


    这种滋味林溪可太熟悉了，又疼又烫，百爪挠心。


    自己小时候受着也就罢了，可妹妹却还要.她看着一阵不是滋味，心头发酸。


    “忍着点儿，疼就说啊。”


    林溪从腰间掏出一根细针，在油灯上烧得通红，又从随身的小皮囊里倒出点酒精，蘸湿针尖。


    动作熟练地穿上线，轻轻刺破水泡，线穿过水泡中心，成个十字，导出脓水。


    就着这摇曳的火光林溪忙活了好一阵小脚上穿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线跟蚯蚓似的。


    她轻叹了口气“据我的经验啊第二天这线都得被脓水浸硬了往下拔也得疼。”


    “哈哈阿兄手艺真好一点儿都不疼！”李安乐咧嘴一笑擦掉林溪额头上的汗。


    “其实今天混在队伍里时我看见好几个没比我大几岁的少年他们也是第一次上战场。


    不过…当兵不是得十六岁吗？”


    林溪低头收拾针线语气沉了几分“这世道当兵混口饭吃还有条生路谎报几岁年龄早就见怪不怪了。


    更何况咱现在正是用兵的时候能扛动长矛就行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唉没办法少年都是未来最宝贵的苗子但只要上了战场又往往是消耗最快的


    赶上这乱世一代人是注定毁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少毁几代人吧….”


    “阿兄….就非要打仗吗？”李安乐垂下眼帘手无意识地抠着榻边的木纹“那战争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啊？”


    “哼哼好问题。”林溪苦笑一声斜靠在榻柱上目光投向帐顶的暗影“不过可惜啊恐怕千年后也没有答案。”


    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丝疲惫的豁达。


    “离开长安多转转也好不过想得多了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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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惑困惑了就会痛苦痛苦了就自己去找答案吧。”


    “要是一直都找不到呢？”李安乐半知半解歪着头眼睛里闪着懵懂的光。


    “不开心就不找了呗开心的话就找到死。


    哈哈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活着就这一辈子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过得爽其他的都是后话。”


    林溪咧嘴一笑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敲轻松打趣道。


    “欸可别听我的啊阿兄这人思想觉悟比较低你还是要有咱大唐新一代青年人的朝气和志向！”


    “嗯！阿兄说得真好我记住啦！”李安乐眼睛一亮猛地点头小脸蛋上又恢复了那股灵动的笑意。


    林溪让人送来一碗热腾腾的黍粥和几块胡饼当晚饭又扛进一床铺着软和和的羊毛毡被铺的新榻。


    她顺手往炭盆里添了几块炭火烧得更旺暖黄的光晕驱散了帐内的寒气。


    “以后住阿兄帐里就行，别人问起来么，就说是我新招的医官加亲兵好啦。”


    “哦，对了。”林溪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身上带的那些香囊啊，香粉啥的，还是先别用了。


    这行军打仗的条件远不如长春宫，军营里乌泱泱全是糙汉子，闻着香味儿容易招事儿，明白不？


    你要想过得舒坦自在，得再改改那些小女郎的娇气做派，学学阿兄，就完全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麻烦！”


    她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意识到啥不对，慌忙改口，“咳，意思是，你多看看阿兄就知道小郎君该怎么扮….


    啧，也不是。你阿兄的样子就是男郎的样子….


    嗐，怎么说？反正，你领会精神啊。”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挤出个慌乱的笑。


    “哈哈，我懂！阿兄就是咱营里最俊的郎君啦！”


    李安乐眼睛一亮，捂着嘴咯咯直笑，小手拍了拍林溪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揶揄的甜。


    “我就照阿兄的样子来，保管没人认出我是个女郎！”


    “嘿嘿，真的假的啊，你这丫头嘴比我还甜，恐怕当着某人的面就不这么说了吧……”


    林溪斜眼瞟了她一下，语气里酸溜溜的，带着几分吃味。


    李安乐低头轻笑，嘴角弯成一道俏皮的弧线，也没有反驳，只是小脸微微泛红。


    这模样直接把林溪醋得一阵胃疼。


    夜色已深，帐外的寒风低啸，炭盆里的火光渐渐暗淡，只剩几点红星在灰烬中跳跃。


    李安乐蜷在榻上，裹着软和的羊毛毡被甜甜地睡着了。


    乌黑的发丝散在枕边，小脸蛋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呼吸轻浅，像只安静的小猫。


    林溪坐在榻边，借着微弱的火光，轻轻掖好妹妹的被角。


    又蹑手蹑脚地钻进自己的被窝，缓缓蠕动着身子，手指悄悄探到胸前稍稍松开几扣，暗暗透了口气。


    在明灭的黑暗中不由得勾起一抹安宁的微笑。自己的小窝这么温暖，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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