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十七岁的李元吉来说武德二年的春天却远不如往年美好。


    天天飞鹰走狗、肆意妄为的日子依然快活。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角斗场依然热闹非凡。


    各种出格的、刺激的、新鲜的游乐点子依然层出不穷比如在闹市射人、以及半夜领着一帮狗腿子四处采阴补阳。


    晋阳城里他齐王依然是名副其实的老大可以呼风唤雨耀武扬威。


    不管他的副手宇文歆怎么在李渊面前苦苦劝谏。


    当一群千里迢迢“自愿”为李元吉**的并州士绅父老来到长安宫门前时李渊满意地笑了。


    就说嘛！李家的孩子个个都是好样儿的。


    宇文歆纯属危言耸听的小报告离间我们父子关系用心不良！


    于是李元吉的晋阳土皇帝日子过得愈发有滋有味、无法无天。


    可一桩糟心事如乌云压顶笼罩在这个少不经事又好高骛远的四少爷身上。


    四月气势汹汹的刘武周率五千精骑直奔黄蛇岭扎营剑锋直指晋阳。


    斥候回报敌军骑兵个个彪悍刀枪锋利铁蹄震地宛如黑云压城杀气腾腾。


    自诩气力过人、堪称猛将的李元吉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全身披挂、横刀立马的豪情英姿。


    毕竟秦王善战威名赫赫俨然成为唐军青年将领的精神领袖。


    每次听闻二哥的战绩李元吉心头总是一阵热血沸腾暗自咬牙：


    总有一日自己也要提兵百万横扫敌寇名扬天下！


    可当战争的血雨腥风真真切切摆在眼前时他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


    二哥能打赢那是二哥！他有玄甲军麾下还有一帮文臣猛将出谋划策、甘愿效死。


    “我这儿……我这儿就这帮酒囊饭袋？”


    他瞥了眼身旁畏畏缩缩的幕僚和将领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最烦人的就是这个叫张达的仗着有些老资历成天跟他比比划划碍眼得厉害。


    于是李元吉脑子一转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张达！你说刘武周那老贼都快打到家门口了你还在这儿磨磨唧唧！”


    李元吉猛地一拍桌子，瞪圆眼吼道，“本王让你带兵去黄蛇岭探探路，你推三阻四，是不是怕死啊？


    张达嘴角抽了抽，头皮一阵发麻。


    什么带兵？一百人对五千？！


    “齐王，非是末将推辞！刘武周五千精骑，个个如狼似虎，末将带百来个士卒，去了不就是送死？


    还不如固守城池，待援军……


    “啊呸！援军援军！你们这帮窝囊废就知道等！


    李元吉气得蹦起来，靴子“咚地踹在案几上，茶盏哗啦摔地，碎瓷四溅。


    指着张达的鼻子，唾沫星子乱飞：“本王看你就是贪生怕死，对大唐心怀不忠！


    少废话，带一百步卒，今晚就去黄蛇岭，探敌虚实！不去？哼，本王剁了你喂狗！


    张达脸黑得像锅底，嘴唇哆嗦半天，终是咬牙抱拳：“末将……遵命！


    于是，在心里问候了李元吉十八代祖宗后，张达骂骂咧咧领着百人出了晋阳城。


    不出意外全军覆没后，愤怒的张达毫不犹豫投奔刘武周，并光速转身带路党，领着敌军袭击攻克了榆次。


    得到李元吉同志馈赠的意外之喜后，刘武周士气大振，一路南下，兵抵晋阳南郊。


    短短半个月，就被人火速打到家门口儿的消息火速传至关中。


    长春宫，中军大帐，春末的暖风裹着洛河的湿气，帐内却忙得像开了锅。


    李世民反应极其迅速。


    得知晋阳告急的消息，立即下令暂停东线调粮，全军戒备，集中精力转向北线。


    摩拳擦掌准备领兵救援那被亲阿耶孤苦伶仃丢在晋阳、惨兮兮的兄弟李元吉。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案几上堆满了地图、奏报和粮草清册，乱得跟刚打完仗的摊子。


    传令兵进进出出，靴子踩得地面咚咚响，幕僚们低声争论，笔墨纸砚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


    帐外，战马嘶鸣，铁甲叮当，士卒搬运箭矢粮袋的吆喝声震天。


    整个大营像上了发条的机器，嗡嗡运转，锐气蓬勃。


    李世民身披战袍，风风火火迈入中军帐。


    随手摘下腰间佩剑，“啪地拍在案几上，发出清脆一声响，帐内将领幕僚齐刷刷抬头，目光灼灼。


    “斥候回来了吗？”


    李世民一手叉腰另一手随意拨弄着案上的令旗语气急促满脸跃跃欲试的兴奋。


    “回秦王已尽数归营！刘武周先锋已至晋阳南郊营寨初成立足未稳！”


    “晋阳城防如何？”


    “回秦王城门紧闭守军加固工事粮草尚足短时间内可坚守无虞！”


    “刘武周的骑兵部署怎样？”


    “回秦王先头五千精骑后军三万分三营驻扎夜间巡弋频繁但营中粮草转运迟缓！”


    “好！天赐良机！”李世民朗声大笑猛地一拍案几震得令旗哗啦倒了一片。


    “刘武周自寻死路敢犯我大唐疆土本王定让他有来无回！”


    “各位随我来！”李世民大手一招将领幕僚迅速围拢个个屏息凝神。


    他站在地图前目光如炬一手撑着案几指尖急促敲击桌面发出“嗒嗒”脆响。


    另一手握着毛笔熟练地刷刷在地图上勾画行军路线笔锋遒劲。


    “刘武周立足未稳粮草不济正是我军抢先出击之机。


    我意欲亲率精兵绕过黄蛇岭直插太原盆地侧翼将其堵死在晋阳城下一战定乾坤！”


    房玄龄捋着胡须眯眼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老狐狸的狡黠。


    “刘武周当初靠始毕可汗撑腰


    可如今始毕一死历经三代的义成公主地位颇高。据我所知她要扶持萧皇后和杨政道在北境建个傀儡政权。


    这么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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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武周这厮空有几万兵马后方却是个空壳子那点儿家底早被突厥盯上了撑不了多久。”


    “房公所言极是！”杜如晦兴奋地一拍案几果断接口。


    “现在突厥宁可守石岭关也不给刘武周送一粒粮！我建议速派轻骑断其粮道半月之内保管他自乱阵脚！”


    “哈哈二郎陛下肯定派你去！”


    长孙无忌难掩喜悦笑着凑上前。


    “这仗打得值啊！义成公主可是陛下表妹的亲戚算起来跟你也沾亲带故这不就是天助我大唐嘛！


    到时候哼哼刘武周那点破烂地盘还不得乖乖献给咱们？


    此战若胜，不仅解了晋阳的围，平定北境，咱秦王府也好再立新功，在陛下面前再好好挣他个大脸面！”


    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酸意低声道：“毕竟，陛下赏赐虽多，总不能老往旁人兜里塞。”


    周围的将领幕僚们闻言，齐齐腰板挺地倍儿直，目光炽热。


    李世民双眸一亮，双手撑案，肩头微倾，扫视着众人热切的目光，欣慰地笑着点点头。


    “诶？林溪人呢，怎么没到？”


    “回秦王，长安运来的铠甲兵器到了，林郎出营清点辎重，应该这会儿就回来了！”段志玄抱拳应声。


    话音刚落，帐门一挑，林溪身着一袭青灰戎装，风尘仆仆地跨步而入，满帐热气腾腾、士气高涨的愉悦氛围顿时扑面而来。


    林溪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忙快步上前，拱手禀告：“回秦王，新一批铠甲兵器已清点入库，分配妥当！”


    “好！辛苦了！”李世民哈哈一笑，绕过案几，大步流星上前拍了拍林溪的肩膀，


    他目光炯炯，嘴角勾起一抹豪迈的笑，“这批辎重来得正是时候！


    没记错的话，如今咱们重甲可装备两千人，骑兵冲阵，刀枪齐出。哈哈！可真够他刘武好好喝一壶的！”


    “那个……秦王，好像、还不太够。”


    林溪挠了挠后脑勺，嘴角抽了抽，硬着头皮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小心翼翼。


    “这次运来的只有不到一半，陛下旨意，先紧着李仲文他们的部队出兵，至于咱们，可能得延后些日子……”


    此言一出，满帐瞬间如被泼了盆冷水，热烈的气氛骤然凝固。


    “什么意思？”


    李世民脸色瞬间沉如寒铁，眉头拧成川字，目光如刀。


    猛地一攥拳，指节咔咔作响，冷声道：“什么意思？李仲文出兵，他打谁？”


    望着李世民那张冷得能刮霜的脸，林溪心里一阵无奈。


    “回秦王，陛下旨意，李仲文和姜宝谊带兵救援晋阳，即日启程。


    让咱们……安心操练，静候军令。”


    “.”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打破沉默，是秦王手中毛笔被生生捏断的声音。


    “安心？哼，好一个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