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林溪跟李密大部队离开长安后，李安乐就一直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盼着阿兄忙完后带她到冬雪初融、万物复苏的终南山骑马打猎，这一等就是一个来月。


    直到快开春了，才收到回信，说陛下旨意让他直接到长春宫驻守，暂时不能回长安了。


    让妹妹乖乖地学医习武，顺便提醒一下师父孙思邈，在空闲时多关照下长孙王妃的胎气。


    午后，秦王府。


    长孙王妃的卧房内，檀香袅袅，帘幕轻摇，温馨典雅。


    紫檀雕花屏风半遮绣榻，案几上摆着精致的青瓷茶盏和一盘晶莹剔透的樱桃蜜饯，散发着淡淡甜香。


    窗外，几株梅花疏影横斜，樱桃树枝头已冒出嫩芽，在灿烂的日光下轻轻摇曳，映得室内更添几分诗意。


    长孙王妃和李秀宁坐在榻上，膝上裹着织锦软毯，手捧鎏金小暖炉，炉中炭火噼啪，散发着淡淡的松脂香气。


    长孙王妃正捧着李世民的来信细细读着。


    眼角含笑，眉梢柔和，幸福与欣慰如春水般在白里透红的脸颊上荡漾。


    李秀宁则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刚给李安乐打的十二把乌铁飞刀，刀身寒光闪闪，刀柄刻着细小的云纹。


    “令武！你小子再皮一个我看看，回家让你阿耶打断你的狗腿，信不信我这飞刀先给你剃个光头！”


    李秀宁一瞪杏眼，嗓门洪亮。


    对面，一个四岁多，穿着宝蓝色小锦袍，圆脸蛋红扑扑，眼睛乌溜溜的小男孩。


    正偷偷摸摸地蹦着高，一手抓着窗棂，一手伸长了去够架子上的梨花糖，嘴里还哼着自编的“糖糖甜甜”小调。


    听到阿娘的狮吼，立马缩起脖子，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赶紧屁颠屁颠跑回绣榻前，乖乖背手站好。


    低头装出一副“**皇地皇皇”的无辜模样。


    “这孩子，跟安乐小时候差太远了！


    早知道这小兔崽子皮得跟猴儿似的，累**不偿命，我当初就不该把他生下来！”


    李秀宁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往嘴里塞了块蜜饯。


    扭头看看满脸幸福洋溢的长孙王妃，不由揶揄地挤挤眼。


    “诶呦，我可真是羡慕你们小两口啊，这成婚也三年了吧，如此恩爱！


    观音婢，你可真有本事，把我那张牙舞爪的二弟收拾得跟只小猫崽似的，佩服，佩服！


    “长姐，您别取笑我了，二郎隔三岔五寄信回来，我都回得手软不及！


    长孙王妃脸颊微微泛红，轻推了李秀宁的手臂，娇嗔中带着几分羞涩，忙转移话题。


    “令武，到舅母这儿来，你想吃什么，酥山、糖酪、蜜煎果子，我让小厨房给你做去！


    “我、我等安乐小姨回来一起吃！


    小孩啃着手指，眼巴巴地盯着案几上的樱桃蜜饯，口水都快滴到锦袍上了。


    “哈哈，真是奇怪了，你说安乐这丫头有啥魔力，怎么这么招小孩儿喜欢呢！


    李秀宁笑着扯过手帕，擦掉柴令武嘴角的口水，顺手捏了捏他圆滚滚的小脸蛋。


    “先前他们小时候，我四弟元吉也被这安乐哄得天天蹦着高的乱窜，嚷嚷着上山下河抓鱼摸虾。


    不过，这几年真是见得少了


    李秀宁目光一黯，语气低了半截，“元吉那小子，其实本性不坏，但就得身边有人管着。


    如今阿耶把他一个人留在太原镇守，身边又全是阿谀奉承的马屁精，性子一发浑，怕是要走歪了。


    “长姐，您放心吧，我虽与四弟了解不深。


    但光看长姐这英姿飒爽的气势，就知道元吉定是个骁勇善战的猛将！


    长孙王妃柔声劝慰，“他才十七岁，年轻气盛，再大些历练一番，想必阿耶定会委以重任，性子也就收敛了。


    “但愿如此吧


    李秀宁低头摩挲着手中的飞刀，轻轻一叹，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骁勇善战又如何，若无用武之地，也不过是空耗时光，聊以自慰罢了。


    “长姐.长孙王妃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同情，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信笺。


    正这时，院里传来一阵轻快利落的脚步声，屋门一响，李安乐推门而入。


    十三岁的年纪，头束高马尾，缀着红色丝带，眉眼灵动如星。


    身着窄袖胡服，腰间系一条绣云纹的青色腰带，手持一柄乌木马鞭，活泼中透着股飒爽灵气。


    “安乐小姨！柴令武立刻笑呵呵地张开双臂扑了过去，圆滚滚的小身板像个小炮弹，差点把李安乐撞


    个趔趄。


    “诶呀，令武真乖！下次给你买个糖人儿，甜得冒泡的那种！


    李安乐弯腰抱住小家伙，笑得眼儿弯弯，轻轻揪了揪他的鼻子。


    来到长孙王妃和李秀宁前，持鞭抱拳，端端正正施了一礼，“见过公主，见过长孙王妃！


    “好啦，都是一家人，这么正经作什么？长孙王妃笑意盈盈，起身拉住李安乐的手，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殿下信上还提到，说林郎在阵前没事儿就念叨你，想要带你去打猎。


    可惜公务在身，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可得谅解他。


    “多谢长孙姐姐！


    李安乐麻利地从袖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轻轻搭上长孙王妃的脉搏。


    不一会儿，甜甜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脉象安稳，胎气极好。开春寒气重，姐姐要注意保暖，莫要贪凉。


    说着撅起小嘴，偷眼瞄了瞄李秀宁，嘟囔道。


    “阿兄来过信了，打猎倒无所谓，我就是喜欢和阿兄一同纵马，在山野间风驰电掣的爽快。


    这回他又放我鸽子，哼，回头得赔我一匹好马！


    李秀宁自然知道李安乐脑袋里装着些什么想法，毕竟这孩子是她从小带大的。


    论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的喜好都和自己少时如出一辙，就是少了几分骄横任性，多了一抹灵气和安宁的底色。


    但表面上看着乖巧，其实心眼儿里主意可大着呢，让人又稀罕又头疼。


    这点算是把她兄长林溪的精明狡黠学到手了。


    “行啦，别埋怨啦，林溪那小子还能赔你马？想什么呢？他也就嘴甜，从兜里掏钱跟要命一样！


    李秀宁一挑眉，笑着拍了拍李安乐的肩膀，“我给你打的那套飞刀，你可得收好了。


    要是敢乱比划，我看到一次没收一次，省得你拿去削兔子把自个儿手划了！


    “哇！哈哈，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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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姐你对我真好！


    李安乐眼睛一亮，撒娇地晃了晃李秀宁的胳膊，笑得像只小狐狸。


    “可是.您给我这飞刀，恐怕也不是用来打兔子的对吧？


    我大唐的每一把刀，都得用在沙场杀敌，建功立业！


    “安乐啊，你真是人小志高，比你阿兄还能


    说！”长孙王妃掩嘴轻笑。


    “要不我给长春宫寄信，顺便把你这飞刀一并寄了去，好让林郎拿着，在战阵上杀敌报国啊！”


    “可是长春宫现在挺太平的，也没有敌人，阿兄他们也不过是每日骑马射箭地操练，和我在长安挥刀扬鞭差不多.”


    李安乐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撅着嘴，大眼睛滴溜溜转。


    正这时，侍女推门而入，端上了一桌热气腾腾的美食：


    两盏晶莹剔透的杏仁酥酪，撒着几粒碧绿松子；


    一盘金黄酥脆的蜜煎核桃，香气四溢；


    还有几小碗清甜软糯的莲子羹，点缀着几片桂花瓣，摆满紫檀案几，勾得人食指大动。


    李安乐笑吟吟地从榻边一跃而下，熟练地把柴令武抱到膝上。


    塞了一颗樱桃蜜饯到他嘴里，甜得小孩儿拍手咯咯笑，圆脸蛋鼓得像个小包子。


    “长孙姐姐，我来的时候，看见外头的樱桃树长得真好，已经开始抽嫩芽啦！


    不过就是种得少了些，您这么喜欢樱桃，干脆把院儿里栽的那些梅花全拔了去，都换上樱桃树。


    开花好看，果子还能吃，不好嘛？反正梅花季节也快过去了。”


    长孙王妃一愣，与李秀宁对视一眼，旋即垂眸，嘴角勾起一抹温润的浅笑，轻声道。


    “这个啊，殿下喜欢梅花，院里这些梅树，都是刚到长安时，他亲自挑选，派人从骊山移栽来的。


    还有西墙那一排石榴树，是陛下赏赐的，寓意多子多福。


    院子虽大，但布局要开阔稳重，花花草草太多了反而不美。


    我虽喜欢樱桃，种一棵树，夏日结几串果子，心里看着欢喜也足够了。”


    “哦这样啊。没事儿，阿兄的小院里还有的是地方。


    只要是结果子能吃的，梨树桃树他都喜欢，等他回来，把院子改成大果园！”


    李安乐一拍小手，笑得眉眼弯弯，“秀宁姐，您说呐？”


    李秀宁望着小姑娘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满是憧憬地闪着光，眉头微皱，沉思片刻。


    抬手摸了摸李安乐头上缀着的银铃铛，随即咧嘴一笑，豪爽中透着几分温柔。


    “最近孙神医不是制成几坛子酒精吗？在长安放着也没啥大用。


    我看这两天就遣人运到长春宫去，顺便教教那些笨手笨脚的军医怎么用。


    观音婢，你给二郎的回信中也提一笔，就说我说的，让他到时候派人接一接，别让好东西糟蹋了！”


    说着，李秀宁拍了拍李安乐的肩膀。


    凝望着从半开的窗缝儿洒下的摇曳日影，斑驳地映在紫檀案几上，嘴角勾起一抹豪迈的笑，喃喃道。


    “我看呐，咱们也该趁着身子骨还硬朗多往外面转转。


    长安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待久了，都快忘了天高地远，纵马狂奔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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