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半。


    “在看什么？”江醉玉洗完澡，走过去，发现宣漫枳盘着头发，趴在床上，专注地看着一本书。


    “漫画。”宣漫枳头也不抬，翻动页面。


    江醉玉啄吻着她后颈，宣漫枳感觉有点痒，推开他，“别闹～”


    他长臂一伸，扣住她腰，去亲她的侧脸。


    宣漫枳盯着漫画书，拿手去搡他。


    “乖，等我看完这里。”


    江醉玉不依，干脆伸手去挠她痒，企图把她的注意力从那本该死的漫画书上拉回来。


    “走开！”宣漫枳对他道。


    几次三番被推开，还被吼了一声，江醉玉也有点恼了。


    “看漫画看漫画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看漫画，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男朋友？”江醉玉一把把她扯过来，盯着她眼睛问道：“我问你，我和小说谁更重要？”


    宣漫枳被他一拽，手一松，书页瞬间掉了下去，她有点生气地瞪着江醉玉：“你干嘛啊？我都不知道看到哪里了。”


    看到最精彩的地方被打断，宣漫枳很难压的住自己的情绪，语气一下子就厉了起来。


    江醉玉被她一凶，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恼怒：“你今天晚上跟你的破漫画睡吧！”


    他丢下宣漫枳就去了客厅，往沙发上重重一倒。


    家里不是没有客房，可江醉玉偏偏要睡在客厅。他就想让宣漫枳早上起来内疚，可没想到第二天，宣漫枳只是望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根本没有问他睡得好不好晚上有没有着凉！江醉玉狠狠地砸了一拳沙发。


    宣漫枳走出门，还是没忍住瞟了一眼门内。


    昨晚江醉玉走出卧室后，她其实一夜都没睡好，一会儿担心江醉玉在沙发上着凉，一会儿又烦恼这事儿该怎么摆平。


    她清楚江醉玉与她争吵并非只是为了那本漫画。


    过了黏黏糊糊的甜蜜期，她从那灼烈的荷尔蒙中渐渐平静下来。


    他们之间太近的距离让她不安。


    她觉得自己陷得太深了，那种越沉越底，望不见尽头的感觉令她心生惶恐。


    她怕自己对江醉玉是90%，而江醉玉对她只有70%。


    她喜欢他。


    可真是因为喜欢，才不想在这段感情里沉沦太深，真的到自己都抽不出来的地步。


    世事难测，倘若他们真的有一天因为某种原因要分开。


    她不想走不出来。


    .


    图书馆，宣漫枳看见手机上弹动的来电显示，放下笔，走到外面接电话。


    “喂，有事？”


    “没事。我就不能因为想你给你打电话吗？”江醉玉的声音透出几分不悦。


    “你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你都不想我吗？”


    宣漫枳抱臂盯着窗外，越来越觉得江醉玉的粘人真是种甜蜜的负担，她叹了口气，“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在图书馆嘛？”


    “哦。”江醉玉尾音低沉：“那是我打扰你学习了？”


    绿树颤动，图书馆落地窗外风雨欲来，宣漫枳心里有点不太舒服：“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醉玉沉闷道：“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这段日子他不是没有感受到她的若即若离。


    江醉玉是喜欢主动的人，可近来也觉得有些累了。宣漫枳很少直接地向他表达过爱意。


    他在这段感情中越来越患得患失，不确定宣漫枳对他的喜欢到底有多少。


    有的时候他们之间很热情很好，可持续一段时间，宣漫枳就会变得漠然疏离，不想理人。


    通道里风呼啸而过，带来几分凉意。


    宣漫枳顿住，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我知道了。”江醉玉挂了电话。


    宣漫枳攥着手机的手渐渐滑下去，垂落在身侧。


    “……”


    那天以后，两人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冷战期。


    “所以你们到底怎么啦？”307寝室独自组了个局，在酒吧。


    江醉玉烦的要死，连灌了好几瓶酒，神色困窘，如同走投无路的野兽：“我感觉这段时间她好像在疏远我。”


    顾书瑞：“怎么会这样？你干了啥？”


    江醉玉冤得脸都木了：“我什么也没干！”


    赵川：“那会不会是你多想了？”


    江醉玉说：“不会……一开始的时候她很热情的，最近忽然就变的冷冷的了……你们不知道，以前我发消息，她只要不在忙，都是秒回；约她出去玩，就算她后面有事也会为我把事情往后放；……”


    在场的单身狗脸色一黑：“兄弟，别撒狗粮了，说重点。”


    “……说是有求必应也不为过，她是多么喜欢我啊……可现在她都不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出去玩也总说没空，找她聊天就说累了……她这不是在躲我是在干什么？”


    梁逊：“是不是腻了？”


    “……”


    “你肠胃炎进医院的事，我居然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


    “宣漫枳，你不是病得活不下去了，都不会找人帮忙？”


    女孩煞白着一张脸儿，额头上细细密密的都是汗珠。瞳孔漆黑，像个纸娃娃，仿佛一撕就碎，让人不忍心再对她说出些什么。


    江醉玉把怒气压制下去，去病房里打水给她擦脸。


    温热的毛巾轻轻拂过脸颊，宣漫枳看着江醉玉那硬生生敛了怒气的模样，心里酸软，“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忍着。”


    “药吃过没有？”


    宣漫枳没想到他问这个，下意识摇了摇头。


    江醉玉问她药在哪里，宣漫枳指了指柜子。


    江醉玉于是从柜子里翻出药，又烧了壶水，把药泡开，放凉了，给她端过去。


    宣漫枳满脸抗拒地看着那碗黑不溜秋的药，蹙了蹙眉。


    江醉玉倒因为她这孩子气的表现而心气顺畅起来，“怕苦啊？”


    “怕苦你就忍着吧。”他看好戏似的看着宣漫枳，“我身上可没带糖。”


    宣漫枳瞪他一眼，看着他，把那碗药给喝了下去。碗倾倒过去时，露出一双乌黑眉眼，透出几分不堪忍受的痛苦的意味。


    江醉玉被她这一眼瞪的心软，“真那么苦？”


    “我尝尝……”宣漫枳眼前拂过一片黑影，紧跟着齿关就被撬开，一根舌头探了进来。


    宣漫枳面红耳赤地推开他，骂他变态，江醉玉却很高兴地看着她。


    那笑起来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想让人拿鞋底板抽他。


    “对不起。”他忽然道。


    “我不想老是这么烦你的。”江醉玉身边渐渐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失落，“因为你最近老是推开我，我怕你不喜欢我了。”


    ……宣漫枳看着他，眸光复杂，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有喉间陡然一涩。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她望着那张脸。


    我是太喜欢你了。


    我不想这么喜欢你。


    我怕……我离不开你了。


    她以视线描摹着江醉玉的眉眼：“我没有嫌你烦。”


    “我只是不希望你在我忙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需要一点个人空间。”


    “对不起。我这段时间……有点状态不好，冷落了你。”她最终还是没有说真话。


    江醉玉眼睛亮起来一点，“我知道了，那我下次不会了。”


    “不过阿枳，你可以稍微黏我一点吗……？”他说。


    “就算吵架，也要让我知道你生病了，好吗？”


    他沮丧地耷拉着脑袋：“你看你连生病也不告诉我……我感觉自己这个男朋友当的一点实在感也没有……”


    他说这话时臊眉耷眼的，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宣漫枳见江醉玉平日里何等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变成这样，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是了。


    一个人爱一个人，爱到什么程度，要怎么确认？一段感情里两个人的爱真的可以对等吗？谁更爱谁多一点——真的要这么计较吗？


    就算感情不对等，她一个已经在局里的人，还能自如地从天平上抽走砝码么？


    江醉玉爱不爱她，难道真要把心肝脾肺肾全部掏出来证明给她看，她才能安心吗？


    她那样子疏远他，对她喜欢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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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枳，我想你依赖我。”江醉玉抬起头，望着宣漫枳的眼睛，认真道。


    宣漫枳心口一颤。


    肠胃炎犯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要给江醉玉打电话。


    可她一想起父母离婚那阵子，法庭上，法官让她自己选择被判给谁，她看着法庭上爸爸看着她那紧张的眼神，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深刻的感觉自己是个累赘。


    她明白爸爸在担心什么。


    如果她跟着爸爸走了，蓝岱和他之间的关系，就永远也斩不断。


    以蓝岱的个性，势必会继续到爸爸家里去，他们之间会永远纠缠不休。


    她是爸爸开启新生活的负担。


    那天晚上，她满头冷汗地盯着通话键看了很久，却始终没按下去。


    她把手机甩到一旁，深深地闭上了眼。


    她不想让江醉玉也觉得她……麻烦。


    “对不起。”宣漫枳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了。”


    江醉玉让人拉了张床过来，贴着宣漫枳的床，在病房里睡下了。


    深夜，寂静无声的病房里，宣漫枳慢慢睁开了眼，偏头瞧向身旁闭着眼睛，发出均匀规律呼吸的人。


    她轻轻掀开被角，一点一点的，朝那个人挪了过去。


    最终像只小猫一样在他结实的，散发着热气的臂弯下蜷缩了起来，团成一团，静静感受那个人的气味与温暖。


    就像是迷途的小鸟找到了自己的归巢，她安心地闭上了眼。


    江醉玉怕她晚上有什么不舒服的，一直没睡，凝神留意着她。


    发现女孩异常的举动后，他盯着天花板定定地看了半晌，最后默不作声的把人搂进了怀里。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叹息。


    他再也不想放开怀里的人。


    “……”


    学校的操场上举办了一个义演募捐活动。每个人都可以上去表演，观众们自行扫二维码捐钱。最后募捐款会被发放到贫困山区那边，为今年冬天准备孩子们的厚实大衣等过冬物资。


    学校操场晚上路灯通明，人群聚集。


    唱歌的、跳舞的、演小品的、弹吉他的……热闹非凡。


    边上塑胶跑道上路过校园跑的也不时盯着中央空道正在表演的人看上几眼。


    宣漫枳和江醉玉也一起去跳了个即兴双人舞。


    结束的时候，宣漫枳要离开，江醉玉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别走。”


    宣漫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站住脚。


    江醉玉暗暗招了招手。


    梁逊按计划的那样弓着腰跑到江醉玉身后，给他递了束捧花，随后迅速闪入人群中。


    江醉玉背在身后的手抓住花束，往前一递，大声道：“宣漫枳，我喜欢你！”


    “在一起五十二天快乐！”


    宣漫枳望着他，眼中泛起了点点泪花，如同璀璨的星辰映在眼中。


    她接过花，莞尔一笑。


    刹那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那女孩笑起来的模样皎如明月，似乎能点亮整个夜空。


    江醉玉心跳漏了一拍。


    两人久久对视，氛围正好，人群中不知是谁最先喊了声，“亲一个！”


    短暂寂静过后，众人都跟商量好了似的，异口同声地闹着喊了起来：“亲一个、亲一个！！”


    起哄声此起彼伏，一重高过一重。


    江醉玉在如织人流中注视着宣漫枳。


    那双眼里倒映着夜晚的湛蓝、草地的翠绿、路灯的混黄，以及完完整整的，他的影子。


    澄澈的就像一面镜子，镜子里映着一点羞赧。


    江醉玉一点点朝她凑过去。


    见她没有抗拒之意，江醉玉俯身，在她头顶上印下一个轻柔的亲吻。


    无数双手机对着他们，气氛到了这里，江醉玉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冲动，要不干脆把婚也求了算了。


    他脑海中畅想着求婚的画面，宣漫枳的反应，两人婚后的生活，孩子的名字……颅内高潮不断，短短几分钟，匆匆一生遍在脑子里过完了。


    宣漫枳轻轻上前一步，抱了他。


    他抬手，拥住了他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