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照常，只是冬至将近，空气中的寒意沁人，只是轻轻哈一口气，便白雾蒸腾。


    王寡妇一推开门，周身的暖意被驱散，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今年这冬怎么比往日来得更凶，这小风凉的哟。”


    小芸在身后探出个脑袋，手中还拿着啃得只剩一半的肉包子，“二娘，我今日能不去学堂吗？”


    “你前段日子不还和我念叨着学堂好玩吗，莫非是有人欺负你了？”苏浅浅拉过小芸一脸紧张，校园霸凌这事可轻视不得。


    小芸摇摇头，视线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狗牙，“是狗牙哥每日给我讲画本，夫子教的字我都认识了。”


    苏浅浅诧异看向身后长身玉立的少年，只见其依旧是那副冷淡神色，耳垂却浮上一抹可疑的薄红。


    “你可不知道，这丫头一到夜里就缠着狗牙给她讲画本，不听完一话怎么也不肯睡觉，叫都叫不回来。”柳大姐上前将小芸的领子理好，满是无奈。


    “那你想不想像狗牙哥一样厉害，识得那么多字？”


    “想。”


    苏浅浅摸摸小芸的脑袋，“那就好好上学堂，日后习得更多字了，换小芸给我讲画本好不好？”


    “好，浅浅姐，我一定会努力识字的。”


    孩子心性纯良，不过三两句便满满斗志。看着小芸急吼吼要往学堂去的架势，几人不由得失笑。


    “莫要着急，小暖炉提好了。”


    “知道啦！”


    看着一大一小身影消失在巷口，苏浅浅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柳大姐将一筐糯米自伙房拿出，莹白的米粒泛着光泽，“上次你要我寻的圆糯米，在王婆子家买到了。你还别说，这糯米长得真好，颗颗饱满，酿酒肯定好喝。”


    圆糯米不同意长糯米，泡酒更甘醇、香甜、出酒率更高，是不为多的好材料。


    感受着指缝中糯米滑落，苏浅浅嘴角扬起笑意，“是好米，这好酒柳大姐功不可没。”


    “你啊，就别打趣我了。”


    备好的圆糯米，清水浸泡一夜。浸泡过后的糯米，韧性更足，后续蒸煮时不易软烂。


    这头，糯米刚泡上，王寡妇则一脸菜色地进了门。


    “这是怎么了？”


    “你不知，前几日和那农户商量好的大白菜。今日突然告知我，存量只剩一半了，再多也没用了。”


    虽说，这百味轩的食材，并没有固定的供应商。但和集市里常去采购的农户，早已混了个眼熟。农户无非是卖个口粮钱，菜都是自己家地里种的，便宜又新鲜。所以饭馆大多数青菜都从这里购入，惯常采买之前，农户都会将百味轩那份单独留出来，算得上是约定俗成。


    “定金不都交了吗？”


    “说这个才来气嘞，”王寡妇将定金放在桌上，一脸气愤，“他将银子都退回来了，费我好一番口舌。到头来和我说，实在不行就上别家买去。我就纳闷了，每日在他家摊子买的不少，现在像是我们占了他的便宜似的。”


    柳大姐也长叹口气，“是啊，我也奇怪。这人往日见我们都笑语相向，不知今日怎么和见到瘟神一般，避都避不及。将菜一给我们，就不愿再多说一句了。”


    苏浅浅眉头微蹙，心中知是陈家从中作乱，胳膊扳不过大腿。但好市集摊贩多，日常所需食材没受影响，也就不好再多说，“买卖全凭自愿，日后不去那买就是，不必动怒。”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也没再多言语。其后，客人一来，也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次日，糯米泡好，便可开始泡酒了。


    苏浅浅指尖轻捻米粒，感受着硬度，察觉差不多了，才用碗盛出一大碗来。


    柳大姐见她动作，疑惑出声，“不是要用做冬酿酒吗？”


    “难得有如此好的糯米，做个糯米团子解解馋。”


    “又有好吃的啦，我最爱浅浅姐啦！”小芸稚嫩的声音自屋内传出，带着十足的雀跃。


    柳大姐无奈出声，心想自己怎么生了如此个小吃货，“专心做你的功课。”


    “我也爱你，小芸妹。还有你，”苏浅浅视线落在一旁的柳大姐身上，语气似带了把小勾子，微微上翘，“柳大姐～”


    柳大姐动作一顿，心里跟沁了蜜似的，“就属你嘴甜，”犹豫半晌，又补充道：“我……我也爱你。”


    “那我呢，阿娘？”小芸不知听到了多少，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柳大姐。


    柳大姐扶额，面上却是止不住的笑，眼中的爱意倾泻而出，“人小鬼大，最爱你，最爱你。”


    “这还差不多。”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小芸背过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蹦蹦跳跳地进屋去了。


    王寡妇从堂前飘过，留下一地鸡皮疙瘩。


    泡好的糯米，淘洗干净，放入蒸锅。面上多戳几个洞，保证蒸汽流通，中间米饭不会夹生。蒸糯米途中，表面盖上一层湿布，可以避免糯米表层因水分流失干硬。


    蒸好的糯米饭，米香浓郁，带着股淡淡甜味。


    酿凉后，倒入山泉水，将糯米搅散至粒粒分明。加水时，遵循少量多次的原则，糯米不结块，底部不渗水。


    干桂花上锅蒸三分钟后，混合酒曲一起加入，搅拌均匀。


    坛子开水消毒，中间掏洞，密封保存。


    由于入冬温度过低，苏浅浅特意放了个暖炉在坛子边，以便于发酵。


    两日后，冬酿酒颜色透明澄黄，散发混合花香的浓烈米酒味，便大功告成。


    关于冬至，还有个习俗不可少。俗话说：“想要富，冬至隔夜吃块热豆腐。”


    如此习俗，身为财迷的苏浅浅，自然不容错过。对于此事，只可怀敬佩之心，万不可马虎。


    这不，当天打烊后，苏浅浅就拉着几人一起挑黄豆，“干瘪不要，坏的不要，模样不规范的不要。”


    王寡妇手上动作娴熟，还不忘调侃，“你还真是个小财迷，之前听白副将提起，我还只当他是说笑呢。”


    “我倒是觉得，白副将有句话说的不对。”柳大姐不赞成摇摇头，将挑好的豆子放入盆中。


    几人应声看向柳大姐，不约而同，“什么？”


    “浅浅身上，哪有半分铁公鸡的样子。”


    反观这话，身边人没一个能反驳的。


    照苏浅浅的话来说，钱就应该花在刀刃上，对于身旁人，那是力所能及。对于自己，只要吃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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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穿得暖，其余都不甚在意。从和风楼离开时，包裹里就两套看得过眼的衣裙。若不是季云深嫌丢人，吩咐人去置办了好几身衣裳。就这日日烟熏火燎的，早就一身碳了。至于钱财，苏浅浅自有打算。现在厢房床底，可藏了不少四处淘来的好宝贝，届时要穿回去换钱的。


    狗牙往苏浅浅鞋上看去，原本精制的绣花乌黑一片，还隐隐有些勾破的趋势，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定。


    “万事吃饱，睡好最重要。要是你们不养好精神，明日我这百味轩，谁来帮我挣银子啊。那我这掌柜的，不迟早喝西北风去。”


    众人知她是调侃，哪有掌柜的，日日亲自掌勺，忙得脚不沾地。


    “是是是，我的好掌柜，吃了豆腐就暴富。”


    “暴富，暴富。”


    不想将气氛弄僵，也就笑闹几句翻篇了。


    挑选好的黄豆浸泡一夜，待到个个吸满水份，圆润饱满，即可开始磨豆子。


    “浅浅姐，我来帮你放豆子。”小芸站在石凳上，一脸认真。


    “那就拜托小芸了。”苏浅浅欣然接受，在一旁指挥着狗牙转磨。


    随着豆子放下，细腻的豆糊缓缓流出，颜色黄白，带着些生涩的豆味。


    此时，豆渣含量过高，不适于做豆腐，需再过滤。将豆糊倒入架好的滤网中，过滤得到生豆浆。淘汰下的豆渣可是好东西，可用于种花，也可用于喂养牲畜。


    柳大姐没事就喜欢种些花花草草，欢欢喜喜接过豆渣施肥去了。


    过滤出的生豆浆倒入锅中，加热至沸腾。过程中始终保持中小火，撇去表面浮沫，以免溢出和糊底。待到，大泡变成密集小泡，豆浆则煮好了。


    豆香扑面而来，将寒气都熏暖了几分。苏浅浅盛了几碗，又放了些白糖。香甜气息在口腔中弥漫，一股热意直往胃里钻，几人就这样大剌剌坐在院中喝起来，别提有多美了。


    不多时，豆浆喝完，温度也正好。倒入白醋，使其与豆浆充分混合。稍等片刻，豆浆颜色逐渐变清明，面上浮起絮状，此时便是豆腐花。将豆花盛出，放入模具中，再在表面压上一块大石头，等待成型即可。


    一个时辰后，便可得到嫩豆腐；若是想要口感再扎实些，便可再等待一段时辰。由于两种豆腐口感不同，烹饪方式也不同。嫩豆腐适用于做麻婆豆腐、豆腐汤、豆腐羹等；老豆腐则是适用于煎、炸、焖、炖等烹饪方式。


    做好的豆腐，风干表面水分，切成块状保存。


    柳大姐看着如此光滑细腻的豆腐，不由得感慨，“好在天冷了，不然这豆腐放不了多久就坏了，可惜了这么好的豆子。”


    “无事，届时我做些豆泡、熏豆腐、豆腐干……冬至时，推出个豆腐宴来，一下便消耗完了。”挣钱的法子脑中生成，白花花的豆腐在苏浅浅眼中，自动转化成银子飞向自己的口袋，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一旁的小芸看向狗牙，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狗牙哥哥，浅浅姐在笑什么？”


    少年沉思片刻，终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多时，苏浅浅身边，就多了个跟着一起笑的小尾巴。


    剩下三人看着这幅傻样，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