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晌，几碗面条早已见底，甚至连汤都不剩一口。


    几人意犹未尽地咽了咽口水，在彼此眼中看出震惊神色。


    “没想到一碗素面如此好吃！”


    “我还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面条，竟比吃肉还香。”


    “怪不得如此多权贵排队，这苏肆厨还真有两把刷子。”


    “咳咳……”领头的轻咳两声，斜了眼站在一旁的狗牙，虽说这味道确实好，但不能失了面子，“看你们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不过是一碗面条。”


    众人被此话一噎，不再开口。


    麻子脸在一旁讪笑两声，连忙开口，“老大说的是，什么山珍海味我们没吃过。”


    “知道就好。”领头的将银子拍在桌上，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店门。身后小弟见此，纷纷跟了出去，路过狗牙时还不忘白了几眼。


    王寡妇看着桌上恍若全新的碗，疑惑开口：“他们在装啥？”


    “不知道，应该是吃饱了撑的。”狗牙面无表情摇摇头，将碗收拾到后院去了。


    这头，正在洗碗的柳大姐一看这碗，发出惊叹，“豁，这几人吃得真干净。”


    要说百味轩良心，这素面四文一碗，丝毫不偷工减料。这其间滋味，就算是每日吃上三碗，也丝毫不腻。点清水面的不少，但每次来都只点一碗清水面的，那便寥寥无几了。


    秉承持久战战略，几人每日同一时辰，同一个位置出现，连嗦面速度都和第一次不遑多让。


    “你当真觉得他们几人改邪归正了？”柳大姐在一旁择菜，看着苏浅浅将两颗鸡蛋打入锅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总得在他们身上回点血不是。”


    “你啊你，就是太好心了。你是不知道这城里的混混们，习性都不是一两天养成的，我是不想让你好心当成驴肝肺。”


    小芸在一旁练着字，学着阿娘的口吻，稚嫩的嗓音愉悦，“鱼肝肺，鱼肝肺。”


    “人小鬼大，是驴肝肺，”苏浅浅失笑在一旁纠正，“柳大姐，你就放心吧，我能让他们吃饱，也能让他们全部吐出来。”随着话音落下，葱花一撒，几碗鸡蛋面出锅，色泽鲜美，香气扑鼻。


    虽说两个鸡蛋六个人，多少不够吃，但这鸡蛋面就有所不同了。


    混混们看着端上桌的鸡蛋面露诧异，迟迟不敢动筷。


    “照例按清汤面收。”狗牙留下一句话后便不再言语，自顾干活去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江湖道义领头的倒是拿的准，横竖走时多留了一个铜板。


    破庙内，几人围坐在一起，商量下一步对策。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面似乎变多了，而且还额外加了鸡蛋。”


    “我觉得也是，前几日堪堪七分饱，今日是吃爽了。”


    “不过，上次我碰巧遇那百味轩的人，见她们给城西的难民窟送小菜和包子，想来人还不错。”


    “看那苏浅浅应该是个心善的，想来个姑娘开饭馆也不容易……”


    眼见事态偏离，麻子脸手中的棍子应声折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们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就几口面就给你们打发了？”


    “还有鸡蛋呢。”


    “你也给我闭嘴，”麻子脸狠狠瞪他一眼，“这银子本来就是我们凭本事挣的，况且今日老大多给了一文钱。你们也不想想，除了百味轩，别的饭馆我们敢去碰瓷吗。好不容易来条挣钱的路子，你们说不干就不干了。怎么，真想守着这点银子养老呢？就算你们不吃不喝，别忘了，要不是老大当初收留你们，你们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她不容易，老大养你们就容易了？”


    众人看向沉默坐在一旁的老大愧疚低下脑袋，麻子脸说的句句在理，要是不利用苏浅浅的好心，这银子自然是落不到他们的口袋。


    人人皆有苦衷，在此时能搞些银子已实属难得，总比去小偷小摸来得好些，领头的犹豫半晌，终是下定决心，“这件事以后莫要再议，全听麻子脸的。”


    见领头的都发话了，小弟们自然不敢有意见，只是点头应和。


    麻子脸朝几人挥挥手，围做一团，“记住了，明日你们就这样……”


    翌日，王寡妇刚打开百味轩的门，见到他们有些讶异。前几日，几人都是趁不忙的时段来，从未来过如此之早。


    但好在这几日刷的好感在，也就当他们想换个时段，左右是来吃面的。


    “还是老样子？”王寡妇刚转身去倒茶水，转头一看，话音顿住。只见六人一人一张桌子，将整个空间占得满满当当。


    “一碗清汤面。”


    “我这边先点单的。”


    “你吵什么？”


    ……


    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弥漫开来，六人脸上皆带着怒意，拿着筷子不耐地在桌上敲击。


    这是闹矛盾了？王寡妇看着几人心想，连连摆了摆手，“你们莫要吵了，我这就叫人给你们做去。”


    几人见王寡妇一走，瞬间变了脸色，开始向往观望起来。


    不多时，几碗清汤面端上桌，满屋飘香。


    见面上了，王寡妇便也没再管，上外头招呼客人去了。


    只是与以往不同，今日这几人面吃的尤为缓慢，导致这客人都集聚在外头。


    “怎么回事啊，这里头干什么呢，还能不能进去了？”


    “是啊，这都等了多久了。”


    “你们这生意还做不做了，就让这客人在外白白等着。”


    ……


    眼看着这埋怨声渐起，王寡妇也毫无办法。一往里看，几人充耳不闻，还一根一根挑着面条呢。


    王寡妇心下着急，却又不能将人直接赶走，只好好言相劝，“能稍麻烦你们用餐快些吗，这外头客人等着呢。”


    见时机成熟，麻子脸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哎哟，我这肚子，我要去拉稀。我这面还剩一半呢，等会儿我回来接着吃。”


    王寡妇刚想说声什么，就见麻子脸一个箭步窜了出去，看着半碗面，想着先放在别桌，好腾张桌子出来。


    谁知刚碰这碗，领头的厉声呵斥，“你怕不是看不起我们，这面还未吃完，就急着赶人走。”


    “难不成这店只有权贵才来吃得，普通老百姓都踏入不了。”


    “对啊，哪有赶客的道理。再说了，我们还有相识之人要来，这生意难不成你们不想做了。”


    “这……”王寡妇一脸为难，一时之间，自己倒是成了众矢之地了。


    苏浅浅听前厅吵闹，拿着菜刀便赶了过来，一看又是老熟人，眸中闪过冷意，“一碗面吃了半个时辰，不知道的，以为我这面是麻绳做的。怎的，这是又想来闹事？”


    小弟们一见苏浅浅顿时偃旗息鼓，脸恨不得埋到碗里去。


    “我们闹事？”领头的将筷子拍在桌上，面上带着怒意，“这面还只吃了一半，你们伙计便要收碗，岂不是赶人走，哪有这样的道理。要不是看你这味道不错，我们还特地请了友人前来，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是啊，也不能因我们做错了一件事，便一棒子打死啊。”


    “你这是偏见。”


    苏浅浅冷笑一声，将菜刀稳稳插进桌面，“行，请了人来是吧。我给你三个数，若是没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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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混们口中分泌口水，一个个紧盯着门口的方向。


    一阵纷乱脚步自门口传来，只见麻子脸领着三个身着华服的人走了进来。


    “我就说了，我们带了友人来吧。”领头的适时出声提醒。


    麻子脸只是怔愣片刻便反应过来，带着几人往自己位置上走去，“前几日我还跟你们提起这饭馆呢，只是这位置实在难抢，今日你们可要好好品尝一番。”


    后者也识趣，知自己不是正规手段进来的，纵使心中万般不悦，还是顺着麻子脸的话接了下去。


    “小二，愣着干嘛呢，没见我们要点菜吗？”麻子脸一脸不耐，朝王寡妇招了招手。


    苏浅浅视线朝四人身上瞟去，只是这关系能假装，这眸中的厌恶可装不了。当着老娘的面演戏，少女眸中闪起戏谑，转身朝狗牙耳语了几句。


    狗牙点头应允，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一个箭步将桌子搬至巷中，又将几人牢牢摁在座位上。


    “干什么，你这是……”领头的刚想反抗，被狗牙一记眼刀吓退。


    “怎么，你们想一起吗？”


    三人察觉到苏浅浅眸中的寒意，也顾不得其他，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转身就走了。


    “今日是我百味轩招待不周，出现此登事，扫了大家的兴致。以表歉意，今日但凡进店消费者，多送一盘凉菜。不过，这扰乱秩序的人，还是要当众处置的。要不然这百味轩岂不是乱了套，大家说是不是？”


    “是！”


    “每次都是他们，必须要严惩。”


    “同意。”


    ……


    这不触及自己利益的好戏，无人不爱看，巴不得隔岸观关火，多添上几根木柴。


    混混们瑟缩着脑袋，现在自己无异于案板上的鱼肉，仍人宰割。跑，跑不了；打，打不过。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占理，只能低垂着脑袋，假装鹌鹑。


    “既然你们选择百味轩，也是对我厨艺的应允。那我今日便让你们吃个够，不是爱吃清汤面吗。”苏浅浅朝柳大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向伙房走去。


    不过一刻，数十碗清汤面端了上来，齐齐摆在几人面前。


    “不吃完不准走。”狗牙面色如常，说出的话却比那冬日凛冽的风，还要冷上三分。


    领头的强压下心头的惧意，气势如虹，“不过是几碗面罢了，有这样的好事，咱们就吃它个爽。”


    要是忽视那颤抖的指尖，还真看不出什么异样。


    本就为了计划，几人没吃饱，心想着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纷纷端起面条狂嗦起来。


    一时间，嗦面声将众人吸引。这大口干饭的模样，震惊了在场的权贵。曾何几时见过这样的场景，惯常都是细嚼慢咽，保持体面。


    混混们倒是美了，三两下便解决一碗面，就连汤都一口不剩。


    见他们吃得如此之香，宾客无不胃口大开，米饭都多添了两碗；排队者则口水吞咽，恨不得飞进屋来上一口；就连路过的狗，见此场景，都走不动道了。


    “这面当真如此好吃？”


    “我等会儿高低点上一碗。”


    “就你这出息，那红烧肉、酱肘子、四喜丸子……哪个不比这面诱人。”说话者咽下一口口水，眼巴巴地看着门口。


    “你可快别说了，我这肚里的馋虫都快压不住了。”


    ……


    看者无不食欲大开，排队者又多了不少，一时间生意异常火爆，连带着销售额都高了不少。


    只是苦了几个混混，原本以为的十几碗面，以几何式增长。吃完便再上，直到碗堆叠成山，众人摸着快要爆炸的肚子瘫倒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