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是梦

作品:《摘蔷薇

    希拉这次跟随伍德再次去地下牢。


    这是希拉第一次在没有尼科的情况下和他相处。


    伍德身体魁梧壮大,一身武将军装打扮,就算不明说,希拉也能看出来他是尼科的身边最得力的左右手。就算现在看来像相当不好说话的粗人,但平时他可以和尼科谈笑风生。


    “您做好心理准备,您的侍女并非毫发无损。”伍德走在前头带路,提醒希拉说。


    “她不会是受大伤了?!”希拉焦急问人。


    “倒也不至于,就是反抗是被刀划伤,现在发烧晕过去了。”


    等希拉见到了脸色发烫脸色通红的露西,事情根本没有伍德说的那般轻描淡写。露西左手臂被剑刺伤,伤口不算浅。


    希拉蹲在瘫坐在笼中的露西面前,抬头看向伍德想要一个说法,伍德却依旧不当一回事般说,“我说过吧,其实没什么事儿,能活着就不错了。”


    希拉哽住了,无力反驳,因为在那凶残夜露西能活着确实算是万幸了。


    “她是身体不比你们日常训练的人结实,麻烦让医生过来一趟,我会和尼科说的。”


    “我想君主吩咐的医生已来过一趟了,不然她现在应该还晕着呢。”


    希拉看着伍德恳求说,“我早上已经听到你们的谈话了,我不求其他,就只是放过露西一个,我恳求您。”


    “殿下,这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您应该清楚,这话您应该和我们的君主说。”


    “那你一定记得我已经提过了且回绝了,而且是2次。”希拉语气带着委屈,“我只能来求您了,你最清楚露西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有伤害的意思,她一直跟随我左右,她是侍女,也只会做侍女的工作,绝不会做你们以为的那些事情。”


    “殿下,您说再多,我也不可能替君主做决定,君主虽处事情不动情绪,但如果是您的请求,或许会网开一面。”


    “我早已提过,你不是最清楚他的答案吗?”


    伍德尴尬的挠挠脸颊,继续说,“我和您说,君主确实很在意您,您再向他说一次,说不定他就答应了呢,不管答案如何,君主的决定有他的道理,不能再说什么了。”


    面对伍德半对自己劝说半对尼科的偏袒,希拉沉默垂头没再说什么。


    “希拉殿下……我会变得怎么样?”露西隔着笼铁栏虚弱哭着对希拉求救,“我还不想死,求求殿下救救我吧,我什么都愿意干!您和陛下说,我不会逃了,只要留我一命,我什么都愿意干吧,不然我这一生死在这里实在太冤枉了……”


    希拉被露西的泪水触动了希拉自己眼底的泪水,眼眶盈满泪水,对露西温柔道,“我一定会救你的,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殿下……谢谢您,谢谢您,我从前开始能给我依靠的也只有您了,非,非常抱歉这个时候不能替您分忧,还得拉上您一脚……”


    “露西你等着我,好好养伤,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我会办好的。”


    露西点头,高烧让其昏昏睡去。


    “请好好照顾露西,既然尼科有意喊了医生,我希望她不能再恶化。”希拉对伍德说。


    “当然。”


    希拉站起身来,想要离开去见尼科,却被一阵骂声停住了脚步。


    隔壁牢笼里的阿莱,这几日变得气色发青,眼珠子轻凹陷,但一向奄奄一息的父王却睁开了眼。


    “看你那光鲜亮丽的样子,就知道你活得不错啊。”阿莱抓着铁笼说,“你可知我们这么多人,我和父王都只看你了,你却向着那杂种和一个奴仆!”


    “请您谨言,我们现在谁也没有得选,您应该最清楚不过,我要是有权利向着谁,我想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你刚刚也听到了陛下他回绝了我2次请求,我并没有权利。”


    “那你倒是想想办法!没时间了!你想眼睁睁看着我们死而你却独活?和那个狗杂种一起?”


    伍德拔剑就要砍掉阿莱的舌头,但一想到没到时间也不能死,直接给了人一拳倒地。


    希拉没有阻止,看着伍德差点要把人眼睁睁打死了,才伸手拉住伍德停下。


    在一旁奄奄一息的父王靠在泥石墙上对希拉喘息说,“方才听见你说的话,知道你为难,就像你王兄说的,我们只剩下你了,他似乎只对你有情感,从前他跟着你,你对他好,他记住了,也放过了你,证明他并不是只是狂妄之徒……你就像平时那样替我们求情,不求其他,只求能活下来。”


    阿莱咬牙爬起来说,“你以为他现在风光就可以让王国好起来?他不过是个奴仆,和我们怎么比?他懂什么?懂怎么治理吗?他会把所有都搞垮!”


    “把所有都搞垮的人是我们,你看看我们现在的处境!”希拉忽而触动了怒意,“变成这样是我们每个人自找的,你我都是罪人!以前做的那些事情都到自己头上来了,不是吗?是你非要把他拉去祭坛的!自取恶果!搞垮的难道不是我们自身吗?!”


    “你现在还向着他?执迷不悟的,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只让你独活就能肆意妄为了?!”


    “你们才是别执迷不悟,是你们恨不得扒掉他的命,现在还说什么求人留你们一命?那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被你送上祭坛上要杀掉的人求他留你一命?”


    “那是他的使命,为我们王族是他的荣誉,而且你现在是拿他的命和我们比较?”


    希拉瞟了眼阿莱和父王,淡淡说,“一命抵一命,没有谁的命更加值得珍贵,如果一个人死去就让王国倒塌,这么脆弱的存在我想还是让它倒塌吧,这样你我也早点解脱。”


    希拉略带不满提裙转身,离开前最后对阿莱和父王说,“抛开身份,我只看到我们自身的不堪,你可知你们在位期间拖拖拉拉一年都没完成的政务他一天就能完成?我们拿什么和他比?他本可以在那夜夺得王位立刻把我们王族全处死,却依旧暂且留我们的性命到今天,因为比起他的个人意志,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在做认为一国之主该做的事情,不像你们反被这身份冲昏了头,随意拿捏别人性命做玩物要别人去当祭品死!他比你们更好,更称职,这不是只有我知道的……”希拉说到最后头也不回往出口走,“既然都一样残忍,至少他让平民受利,我想比起我们这摊腐烂死水治理王国,他更加适合。”


    阿莱听见希拉真打算一走了之,拼命喊她,“你走了我们怎么办?我们明天就会被处死!你睡得安心?你独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你身上背着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希拉停下脚步侧头说,“我不欠任何人,反倒是你们这么多年来欠我,不过你放心,我只不过比你们晚走一步罢了。”


    希拉离开牢笼之地前看一眼露西,最后在伍德的跟随下离开了地下牢笼,通过螺旋梯走出外面,来到一片能见着高空的塔顶,塔段连接着通往另外王宫的路。


    希拉无言一步步往王宫走,伍德等人看出了希拉情绪不对。


    “殿下,您现在是要回去温室吗?我们护送您一起过去。”伍德这种粗人嘴里可说不出安慰话。


    希拉停下脚步转头对他们装没事的轻笑,“你们去忙吧,我只是去房间休息,想一个人静静。”


    希拉在一名伍德安排的侍卫护送下回到了房间,她遣走所有侍女,自己一个人半靠着软乎的床头,就这样静静待着直到睡着。


    待自己醒来,天色已暗,窗户外面的落日的尾巴也收起来了。她随意退去几件厚衣服,只留下薄丝帛的银白色长裙,让睡眼惺忪的她看起来更加柔软魅惑,起床点燃了房间几盏灯油灯,给燃烧的壁橱多扔下几头木柴,昏暗的房间瞬间晕上一层明黄色的暖和。


    刚要重新坐回床上,门外传来轻缓的敲门声。


    “我想睡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还不想吃晚饭吗?喝一口浓汤暖下胃吧。”


    希拉听是尼科的声音,抽出一件长外套穿上,过去开了门。


    门外只有尼科一人,他依旧身穿白天的那套衣服,只是领口解开了一扣,略显随意,一手端着深盘子装着的蔬菜浓汤。


    “哪不舒服?”尼科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房间那界限之外。


    “只是没胃口,谢谢你还给我端来吃的。”希拉侧身空出位置,“进来吧,这个点你已经吃了吧?”


    “和林塞王子一起用餐过了。”


    尼科缓步进去,把蔬菜浓汤端放在亮灯下的床头桌面。


    “你想睡的话,就先喝了汤再睡吧。”尼科说,“在睡之前想要说说你在想什么吗?”


    “……你坐一会儿吧,我想和你聊聊。”希拉坐回床上,看了眼浓汤也没有食欲。


    尼科坐在希拉近处床头旁边的小沙发椅上,“你见了那侍女,也没让你开心起来。”


    “在地下牢里的事情,你没听伍德说过吗?”


    尼科手撑着台灯下的孔雀石桌托着脸,沉默注视希拉良久,那蓝眸在明黄灯下显得异常炯亮犀利,他说,“你很在意他们?”


    “如果说是情感上的在意,我想并没有我想象的多,而且我也没资格在你面前为他们求情。”希拉紧张地紧抓住裙子,抬头看他,“但是,但是露西不是他们的一员,也绝不会做反抗的事,就只是她一个,就让她依旧待在这里,也不去其他地方,就待在我身边像以前一样……这样也不行吗?”


    老实说,希拉最害怕的就是这时候用着毫无感性思考着的君主尼科,在等待他回复的数秒里,是希拉这人生中最战战兢兢的时刻。


    那锐利灼眼的蓝眸也差点灼伤她,尼科没有着急回答,只是站起身来,靠近坐在床边的希拉,唇角含笑自然地双手支撑在床边,把她“禁锢”在他的臂弯间。


    夜晚静谧,房间出窗外的冷风吹动帘子发出哗啦声,还有壁炉燃烧木柴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正旺的火焰照亮了房间的阴暗面,变得明亮起来。在尼科侧脸被覆上一层灼亮,但金发刘海下投射阴影的双眸,看起来捉摸不定。


    希拉见着尼科如此靠近,心脏略微触动紧张,彼此能感受到呼吸热息的距离,她从来没有和谁如此极近距离,就像亲密无比的恋人般的距离。


    “求情的话也说过3遍了,你的求情就只是这样吗?”


    希拉从来没做过求情这种事,该怎么做她也不清楚,于是她稀里糊涂抱住了尼科脖颈,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温暖的诚意,然而希拉只听见被自己抱住的尼科嗤笑了下,希拉以为自己做错了,想要松开手,却不料被一双炙热的手抱得更紧,希拉被圈在了尼科的双手里。


    尼科含着笑意侧头看着希拉,那眼神灼人刺烫得发亮,让希拉有些退缩,不敢直视。


    “梦。”尼科突然说。


    “什么?”希拉不明白,看他一眼又躲了下尼科的眼神。


    “那天起一直梦到那一幕,你知道你是梦吗?”


    希拉听得稀里糊涂,感觉到尼科松开了环抱住自己的双手,希拉也就松了手,在抬头看向尼科的间隙,尼科垂头在她的额间落下轻轻一吻,轻淡得让她以为是错觉,却也让她额间落吻的地方与尼科的眼神一样炙热。


    “你尝试让我意外有趣的惊吓一下,说不定我会特许放过一个人,只要不是王室都可以。”


    希拉想,要让他受到惊吓简直比登天还难,他可是在得知自己成为祭品之后连眼都不眨一下,还能有什么事情能放在眼里的?


    “想不到吗?”


    尼科看着满脸绞尽脑汁想的希拉就觉得很可爱,最后还是服输道,“算了,我给你……”


    尼科话没说完就被希拉一把拉住手臂,往她身上倾倒,他双手下撑着她身边两边的床边,抬头看她一眼,还没转过头看到人,就被一只手覆住侧脸,左脸颊被轻啄一下。尼科那份柔软湿润的触觉让脸连着脖子都红得发烫。


    希拉刚刚明显见他惊愣了下,手抚着他的脸看着他说,“你说话算话……”


    希拉的话刚落下,尼科就直接上前凑近她的脸,希拉以为尼科要吻住自己,而且毫不犹豫!两人彼此的呼吸的热息相互缠绕交换,距离渐渐缩短触碰鼻尖,两人唇边也仅差一丝一毫,但最后尼科在希拉的红唇边停住了。


    尼科略带湿润热息的语气就这样看着希拉说,“我会安排人放了你的侍女。”


    “好……”希拉微愣住点点头。


    尼科眯眼轻笑,站起身来摸摸她的脸颊从唇边的吻转而亲吻了下希拉的侧脸,道,“我在公主面前果然只会显得渺小。”


    “这是……挖苦我?”


    “渺不可及的梦,所以破灭不了的意思。”


    希拉觉得尼科偶尔会说出在她境界里无法理解的话,好像是在讨论哲学,又好像是在描绘关于尼科他自己的意境。


    “喝汤垫下肚子再睡吧,晚点如果你还醒着,我再过来。”


    希拉见尼科说完自顾自的就走了,也就端起了浓汤喝了几口,只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让她食不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