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奶奶……那就是一起学习的同学嘛，我们互相就……”


    可，视频对面传来的声音，却是完全没有平时慈祥的语气。


    “学习！？”


    廖光成从未在奶奶口中听到如此发怒的语气。


    “男女娃儿哪有天天凑在一起学习的？像个什么样子？”


    “光娃哟，你咋个就不听话哩？咱们家是啥子样子你不晓得噶？你爹妈走的早，你奶奶我一把年纪土都埋到脖子根的人嘞！”


    “我省吃俭用拉扯，拼死拼活，图啥子？”


    “我不就图你能读出个名堂，将来能有出息吗？”


    廖光成的心里猛然一沉，着急辩解道：


    “我没有，奶奶……你别……”


    可是奶奶却没有听完他的话，更是眼眶湿润，带着哭腔继续喊道：


    “廖光成！我告诉你！”


    “你要是再跟那个女娃儿不清不楚，不好好读书……”


    “你奶奶我死了都闭不上眼咯！我都没脸去见你爹妈哟！”


    接着奶奶开始压抑的啜泣着，最后又变成了哀伤的呜咽。


    无言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奶奶情不自已，挂断了视频。


    只留廖光成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听着走廊中，零号跟其他同学有说有笑的声音。


    进入他耳中，竟然全变成了耳鸣的噪音。


    一边是含辛茹苦，风残烛年，把他这个独苗当成全部指望的奶奶。


    另一边，则是那个会狡黠地给她出题，又会在他获得成绩之后发自内心地笑出来的女孩。


    他怎么选？


    他有得选吗？


    那在自己父母撒手人寰的那天，都未曾在奶奶脸上看到过的泪水……


    还有那句“死了都闭不上眼”的哭诉……


    直接抽干了他身上的所有侥幸与勇气。


    我，真的不能那么自私吧……


    自己欠奶奶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痛苦，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慢慢地，失魂落魄地打开课桌上的笔记本。


    那本是学姐这周给他布置的题目。


    周围的一切声音和画面都变得模糊。


    他努力地想要看清笔记本上的内容，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纸上渐渐晕开，几个小小的湿润的圆点。


    而摄制组，也未发一言。


    此时的安慰，只会变成刮在心尖之上的爪痕，没有一丝作用。


    悄悄地离开了寝室。


    这样的挣扎持续了整整两天。


    廖光成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上课走神。


    就连罗阳夏和李佳瑶都不能让他开心起来。


    他甚至觉得，此刻的痛苦，简直能比拟当初得知父母消逝的那个瞬间了。


    最终，在一个周五的傍晚。


    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暖橙之色，而廖光成的眼神之中却尽是冷冽。


    此时本应该是他，参加田径队训练的时刻。


    但他却是把李佳瑶约到了操场边，也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尖。


    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几乎让他心碎的话：


    “学姐……以后我们……我们还是不要在往来了。”


    此话一出，对面也是沉默了许久。


    “哦，这样……我明白了。”


    当廖光成抬头的时候，李佳瑶的脸上已经换上了平静的表情。


    “好吧……你能上学也确实不容易。”


    “那就专心学习吧。”


    “反正……我也高三了，没多少时间能呆在咱们劳芳中学了。”


    李佳瑶说完，几乎是没有迟疑的转身离开。


    那背影挺着笔直，没有回头。


    画面再次中断。


    这样的景象，毫无疑问，是给直播间的观众们带来了一次极致心碎。


    【不要啊！不要BE啊！关校长起点作用啊！】


    【这奶奶……唉……该说什么好呢？这一辈的老人家果然会是这样的想法吧，也不奇怪。】


    【完了完了……本来好好的孩子，又要整出差错了！干嘛要这样啊？】


    【多大回事啊？这个年纪的孩子懂个屁！伤心个两个月就没事了，分了也好，专心学习！】


    【廖光成，你TMD该死啊！怎么可以这样对人家学姐啊！】


    【对比太强烈了……怎么就是要把这两个镜头剪在一起！？上一幕还好好的，结果下一幕就变成这样了……】


    【求求了，关校长，逆转大局吧！只有你能做到这件事了！】


    而演播室之内。


    见到这样一幕的王成芳教授，毫无疑问也是心情低落。


    不得不说，这就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因为早恋的缘故，孩子的学习心态遭受极大打击。


    “果然，如我所想的一致……”


    “这种情况，确实是会对孩子的学习造成干扰吧？”


    “就如同心理问题一样，如果经历这样的刻骨铭心的悲剧，孩子们心中怎么可能还有继续学习的心态。”


    她话语之间，却没有了节目刚刚开播之时的笃定与嚣张。


    反倒是一副探讨的语气。


    这话听在一旁赵庆荣校长的耳朵里，却是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唉，如果早恋只是这种程度的干扰就好了。


    只不过是孩子情绪上，感觉到有一些难受而已，多多少少都能随着时间缓解。


    在我启新实验中学，要担心的可不只是这些问题啊！


    但嘴上还是赞同道：


    “王教授这次说的确实是有道理。”


    “客观上来说，孩子平白无故经历这样的遭遇，确实是不利于在高中阶段的学习。”


    他做出这样的赞同当然没有负担。


    毕竟在他启新实验中学，学习成绩并不是他这个校长主要关注的问题。


    刘继发听到两人的交流，却是暗自摇了摇头。


    做出这样的归因，是有问题的。


    这就像是说“甲把乙杀了，是因为甲的母亲把他生下来了”一样。


    把这份杀人的罪孽归咎到甲的母亲身上，这多可笑呢。


    造成廖光成这孩子现在如此情绪低落的直接原因，很明显是因为他那思维古板的奶奶。


    而不是因为所谓早恋的发生。


    但此刻他却没有发言反驳。


    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这个在场景下有什么优秀的解决方案。


    就这样单纯的指出王教授的错误，果然还是显得有些单薄。


    他还是想看看关校长在这之后的画面是如何解决的。


    在赵庆荣校长与王成芳教授进行了一阵交流与探讨之后，主持人是很快找到机会，继续推进节目：


    “我们也能看到，就算是在不同的学校里……这些进入早恋的孩子们却是不约而同地碰到了各种问题。”


    “有的是孩子自身的问题，有的则是需要来自外部环境的阻碍。”


    “所以下面一个环节，就让我们共同关注三所学校中，面对这些问题，学校的应对措施又是如何吧！”


    “第一所学校：衡河中学的画面！”


    其实，现如今，对于衡河模式的反对，演播室内四位嘉宾想必都已经达成了共识。


    继续让画面播放的理由，也只是为了见证这两位主人公接下来的命运发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