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早点拐回家

作品:《九十九弯月

    烧烤摊


    夏天是烧烤旺季,天越热,人们吃得越起劲儿,摊位上早已人满为患,老板临时给他们搭了一桌,背靠路边的梧桐。


    桌面上大肆地摆放着罐装啤酒,衬得烤串少得有些可怜。


    吃烧烤是假,借酒消愁是真,江序也由着她来。


    乘月一天没吃饭,是铁人现在也要饿瘪了,随手拿了几串塞嘴里,吃得太急反倒被呛得直咳。


    咳得停不下下,逼得眼眶泛红,嘴上还是不停。


    一口烧烤一口啤酒,邻桌见状有些担心,表面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吃个烧烤还一股悲情味儿,本想上前安慰,又看到女生旁边陪着喝的男生也是止住脚步,可能是小年轻们发泄情绪吧,他们不懂但也理解,谁还没个难过的时候。


    又叫来服务员给他们添了几盘儿串,账记在了自己这桌。


    “好难啊。”


    乘月放空脑袋,喃喃低语,手上的酒不停的往在嘴里喂。


    江序听乘月说了很多,冷夜聆是乘月在藤桥的第二个朋友。


    冷家兄妹在藤桥的名声话题度不低。冷夜白高中三年成绩全优,带领个人组织的物理小队金奖拿到手软,毕业前有八所名校的保送名额,是往后历届没赶超上的存在。可人家偏偏非要参加高考试手,又多了个不太出众的头衔,全国理科状元。大学是离藤桥最近的一所商学院,相比于其他名校是没什么可比性,就胜在离藤桥近,冷夜白选了它。期间金融数学双学位同修,大一接管家里公司,大二自创公司,两家一齐冲进世界百强企业。


    一路辉煌,年纪轻轻便已功成名就,谁听谁服气。


    冷夜聆不比她哥差,三岁练舞,六岁被誉为舞届新星,舞剧首席关门弟子,是最有可能冲击科拉舞台的实力舞者。低调入学,高调秀技,藤桥为她单开舞室,在练舞的同时还能指导艺考学姐学长,保送名额不用争取,对她是破例直招。


    万众瞩目,前途坦荡,受之无愧。


    冷夜聆和江序同班,漂亮性格好,很受欢迎。突然有天,冷夜聆拦住从办公室回来的江序,很直白地说:“听说你和隔壁班乘月玩儿的好?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呗?”


    “理由。”江序没好气。


    不听不怎么,一听就来气,自从发现乘月拒绝和其他人交流,江序也想了很多,是不是因为他影响了乘月的交际圈,导致乘月向这种不太好的方向发展。之前都安排人把他们分在一个班,来藤桥后就没再强求和乘月一个班。


    在乘月略带几分疑惑的眼神下,江序编着理由,告诉她需要交一些其他朋友,乘月倒没再问,还真交了个朋友,同班同桌,那段时间两个人很少联系,江序不爽了又不能说什么,是他自己让她交朋友,她听话了,他能说啥。


    这又来一个。


    冷夜聆有些鄙夷他:“喜欢她要什么理由?或者喜欢她就是理由,想和她交个朋友。”


    “喜欢就自己去找她,找我能让她喜欢你?自愿跟你交朋友?”江序罕见没控制住,有些烦躁。


    冷夜聆也不知道被哪句话刺激到了,放学开始频繁装偶遇,代替他陪乘月上下学,主要她也住他们那个小区,真是天也助她。女生有比较懂女生,冷夜聆又懂乘月,再加上她粘的紧,两个人倒也真处得不错。


    江序更不爽了,想抽自己,当初什么破决定,无非是仗着乘月依赖他,她一走就受不了了。他也想明白了,乘月不想跟其他人说话就不说,他巴不得乘月只跟他一人好。


    现在冷夜聆走了。


    空的易拉罐零散的遍布在四周,乘月感觉脑袋发懵,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但是不想停,停下又回现实里,不如装傻来得轻松。


    江序捉摸着量,够了,再喝下去,酒劲儿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简单收拾了下酒罐,将乘月手里还剩下的半点儿一口闷完,去里面结了两桌的账,出来时乘月早已不堪趴在桌上迷离。


    “阿月?睡了?”


    久久听不到回应,江序也没思索,半搂着乘月将她扶起来,人也是醉的没了骨头软绵绵倚靠在他身上,江序将校服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系在乘月腰间,不止一次,让他认为校服裙子短,而且短的还很离谱。


    准备将酒鬼抱回去,突然酒鬼开始耍疯,不让碰,蹲在地上也不动。


    江序舍命陪酒鬼,不和酒鬼计较什么。


    燥热的晚风吹拂着,脚边的酒鬼蹲累了,毫无形象的坐在他崭新的板鞋上,行,还知道地上脏,也不傻。


    这副无赖样儿他见多了,把两只胳膊搭在肩上,掐着腰眼和腿窝将人抱了起来,往上颠了颠,随口说了个有分量,也不是重,挺轻的,酒鬼醉了就是矫情了点儿,一句也不让说,在怀里使劲折腾人。


    “想干嘛?”


    “不要抱了,背我好不好。”


    “好。”


    “乖宝宝。”


    给江序听爽了,老实当坐骑。


    江序稳稳当当的背着酒鬼,这条路他们一起走了无数次,有时候是宽阔马路,有时候是僻壤小道,都是一条名叫回家的路。


    耳边都是乘月不成曲儿的调子,一路倒也轻快。


    哦,有人还尾随了一路,说顺路,才怪。


    两家是邻居,正对门,江序先带乘月回了自家醒酒,直接扔到对面,沈姨免不了一顿问。


    背上的酒鬼不老实,江序腾不出来手开门,好声哄着乘月刷了指纹。


    有个小家伙已经等候多时,等人进来,兴奋得围着俩人打圈儿,没人理就老实蹲坐在一边瞪着水灵灵的大眼。


    江小白,一只软毛的西高地小狗,去年乘月送他的一份“大礼”。


    什么礼物,都是借口,就是乘月想养,碍于家里有人禁止所有带毛生物存在,寄存在他这里的。


    “江小白,去卧室给姐姐拿张毯子。”酒鬼被安置在沙发上,江序去厨房准备醒酒汤。


    出来就看到,小面团子从二楼叼着长长的羊毛毯东倒西歪一路上了沙发,懂事地把毯子完完全全覆盖在乘月身上。


    会疼人,就挺好。


    “阿月喝了再睡会儿。”


    等酒鬼喝完吵着说头疼,江序又把人头按在腿上缓缓揉着,直到腿上的人安静下来,他也没放开。


    江小白罕见的老实,乖巧趴在沙发另一侧,脑袋顶着江序的腿,任尾巴摇晃。


    江序盯着面前的落地窗,上面写满了字,不难看出早已干固,没由的让他想起来些东西。


    母亲对自己期望很高,总想着他在美术上能超过祖父的造诣,像是要通过他证明什么,所以在这方面格外偏执。


    父亲看不下去,但也没阻止,不是不能,是不敢。


    后来母亲犯病,父亲带着她去国外定居治疗,自己拒绝了母亲要他一起离开的想法,可那是的母亲容不得别人说不,那也是第一次父亲强势的将江序留在了这里,是悔过吗,也不是,是害怕。


    期望的成本太高,他付出了很多,他并不抵触美术,相反还对美术挺感兴趣,只不过是期望压垮了他的兴趣,画就没了灵魂,只有那不多的天赋和无尽的空洞。


    乘月呢,带给他绵绵不断亦或是无穷无尽的灵感,江序仍无比庆幸她的出现。


    母亲有发病前的征兆,看着父亲清醒又痛苦的神色,那一刻他才明白,父亲从一开始就知道母亲的病情,让他留下可能是没办法接受母子俩都有病的事实吧,他又在那一刻庆幸自己对他们选择了隐瞒。


    他不能离开。


    为什么不能呢,他不想活在期望里,那样只会杀死他,所以不能。


    还有乘月,情况不对,乘月不交朋友,他没发现前无非是觉得乘月不愿意,后来才知道乘月已经拒绝和其他人沟通交流很久了,所以不能,至少当时不能。


    客厅的时钟滴答转着,很快指向十点半,江序提前把人喊醒。


    “几点了。”


    “还有十分钟,上去洗把脸清醒清醒再散散酒味儿。”江序看似悠哉游哉抚着江小白,只有他和手下的这家伙知道自己使了多大劲儿才把它按住,看到乘月醒了就上赶着去当舔狗。


    “汪!”江小白很通人性,和江序一起时间长了,自然也知道他的尿性,察言观色学了个十顶十。


    你才是,这声就是冲江序叫的。


    没出息。


    “好受点儿没。”


    乘月摇摇头,酒精只是暂时麻痹,后劲儿上来该难受还是难受。


    注意到平时粘人的小家伙今天有些安静,只是呜呜呜发出细小的声音。


    “小白是不是饿了?”乘月问。


    “刚吃了,可能是今天没出去溜达,郁闷了呗。”


    听江序这么说,像在点她又没证据。乘月一想是自己耽误事儿了,小白是个娇气包,只好拍拍它的脑袋安慰,“小白不好意思啊,今天姐姐回来晚了,明天和哥哥一起带你出去好不好?”


    江序又替江小白应下来了。


    “汪汪汪!汪汪汪!”


    江小白想到空空的饭碗,悲壮发声,不是啊不是啊姐姐,我饿了,我就是饿了,我不想被遛,都是这个破家伙的烂主意,别走别走。


    无人在意的狗生……江小白看着哥哥姐姐出门,一整个生无可恋。


    “快回去吧,沈姨该找你了。”


    “你回去哄哄小白。”乘月还是过意不去,谁能忍心看此等萌物伤心。


    “有没有奖励?”


    “没有你就不哄了吗?”


    江序噎住不语。


    “肯定哄啊。”不哄两个都生气。


    乘月听到答案才道:“想要什么?”


    “这几天帮我带早饭呗,阿姨请了月假。”


    被某人威逼利诱带薪休假的阿姨:ber老弟闹呢?


    “就这呀。”


    “就这,别以为这是件容易事儿,我嘴很挑。好啦,快去睡觉了,明天见。”


    乘月被江序推着进了家门。


    客厅留了一盏桌灯,乘月摸索着换鞋,看到沙发上坐着一道挺立的身影,站稳后抬眼看了时间,松了口气,喊道:“妈妈。”


    那道人影并未在意她,只是将视线转移到面前笔记本上的时间。


    22:29


    挺会卡时间。


    沈知秋嗯了声,收起来电脑问:“这周末还去京北吗?”


    乘月想到和某人的约定,老实回答:“要去的。”


    “那你帮我转告一下他,不要以为躲京北就相安无事了,要么有本事就躲一辈子,不然有些东西他都迟早面对。”


    乘月的身体随着沈知秋尖锐的话语而僵住,这句话她听了一遍又一遍。


    “还有协议的事情,让他尽快考虑好,别再装看不到,真是个懦夫。”


    协议?什么协议?离婚?两个人还是闹到这一步了吗?


    乘月闪过一瞬的惊慌又被抹去,她不敢再想下去,更不敢去问面前这个生疏的妈妈。


    只好呆滞地点头,麻木地说着:“好的妈妈,我知道了,早睡,晚安妈妈。”


    等乘月回了卧室,听到关闭的房门声,沈知秋又打开了笔记本继续处理案件,最近事务所遇到了些问题,上个案子判决结果辩护人不满意一直在闹,上面把这个案子交给她,这几天就要给个合理的方案。


    沈知秋想到看守所里那人恶心的罪行,还吵着少判几年,不免有些头疼,揉了揉发麻的太阳穴继续忙碌起来。


    与此同时别墅对面


    江小白看到孤身一人回来的江序,面目狰狞地冲他乱叫:“汪汪汪!”


    我姐姐呢,我姐姐呢!!!


    江序瞥了这傻狗一眼,哪儿还用哄,精气神儿好着呢。


    “呜呜呜呜~”


    江序拿来狗粮,看到缩在沙发上呜咽的一大坨,拍拍它的屁股,阴阳怪气道:“你能不能争点气,早点把姐姐拐回来。”


    饿狗扑食,谁都不理。


    吃得心满意足后,在沙发上乱打滚,没劲儿了就窝在江序怀里打瞌睡。


    等江序发现后,江小白早就进入梦乡和姐姐撒娇去了。


    江序无奈抱着放回狗窝,心里想的全是怎么把乘月拐回来,虽然沈姨工作忙时会让乘月住下,但这好像远远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