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荔似乎醉得不省人事，一路上的颠簸都没让她有醒来的迹象。


    回到东宫，颜烨将她放在床上，等他离开后，柳荔缓缓睁开眼。双眼清明，哪里是醉了？分明清醒着。


    听到外面小绿与小紫在屏风外的对话，她又闭上眼，假装睡着。


    小绿：“小荔去找吴尚宫喝酒，怎么这么快就醉了？”


    小紫：“不清楚，怎么还是太子抱回来的？这也太快了。”


    小绿：“或许是太子正巧要回来，然后就顺路抱回来了。”


    小紫：“这也太巧了吧，太子刚才还在上书房处理公务呢。”


    两人在外面窸窸窣窣一阵后，出了房门。


    柳荔这才又睁开眼，看着头上的木纹床帐，心中惆怅。本想与吴尚宫喝酒是件高兴事，却没想到最终成了吴尚宫替颜烨劝说她的酒局。


    她不敢当面揭穿，怕伤了与吴尚宫之间那点情谊。


    柳荔翻了个身想睡会儿，可闭上眼脑子纷乱一片，怎么也睡不着。她烦得坐起，又躺下，来回折腾好几次。


    她决定去找颜烨，走到门口又犹豫了，正纠结去不去时，门外传来颜烨的声音。


    “还睡着吗？”


    “小荔还睡着呢。”


    柳荔赶紧跑回床上，假装熟睡。


    颜烨推门走到床前，瞟了眼地上的鞋子。一只搭在另一只上，嘴角扬起笑意，坐下扶住柳荔的肩：“荔荔，晚上有宴会，想去吗？”


    柳荔假装睡醒，缓缓睁眼问：“什么宴会？”


    颜烨笑道：“边陲东国的王子来访，他带来了东国名酒‘镜花酿’，想尝尝吗？”


    柳荔眼前一亮：“你说镜花酿？我以前喝过，入口回味甘甜绵长，很难得的酒。”


    颜烨道：“这回他带了五坛，你可以喝个够。”


    柳荔问：“真的？”


    颜烨笑道：“看把你馋的，真这么喜欢？过两日孤收了东国，你天天都有美酒喝。”


    柳荔摆手：“哎哎哎，别这样，明明是你想收东国，别推到我身上说我想喝他们的酒，这种名头我可担不起，写到史书上，我就是祸国殃民的女人，死后怎么见柳家列祖列宗？”


    颜烨道：“好好好，暂时不收东国，让他们朝贡。”


    柳荔起身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我要不要换身衣服？”


    颜烨道：“不必，你想穿什么都行，宴会时坐在孤身边就好。”


    能喝到美酒，柳荔一扫颓废。她整理好发髻，跟着颜烨前往宴会厅。


    今日宴请的都是大臣与家眷，大家分庭而坐。见颜烨来了，众人起身行礼，等他坐下后才纷纷落座。


    颜烨坐在主位，右下侧的位置空着，显然是给东国王子留的；左侧也空着，柳荔扫了一圈，没看见柳浩与柳云川，想来是给他们留的位置。


    果然，不一会儿，柳浩带着柳云川一身华服走来。


    众大臣起身示好，两人在一片招呼声中坐到左侧上位。


    柳浩抬头向柳荔点头，兄妹目光相接，确认彼此安好，悬着的心才放下。


    宴会还未开始，桌上摆着酒具与小菜。柳荔正想夹粒小菜，颜烨已拿起筷子，夹起她想夹的小菜，喂到她嘴边。


    厅中大臣及家眷见状，都屏住了呼吸。太子殿下竟会喂人吃东西，真是头一回见。


    众目睽睽下，柳荔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两人僵持着。


    她小声嘀咕：“颜烨，你又要做什么？”


    颜烨笑笑不语，眼神似在说：快吃。


    柳荔无奈，想到他平日疯疯癫癫的行为，只好张开嘴，勉强挤出笑意。


    颜烨满足地笑了笑，放下筷子。


    此刻，厅里响起细碎的议论声，在上书房见过柳荔的大臣习以为常，没见过的大臣和女眷们则纷纷打量她，稍一打听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柳氏之女。


    柳荔尴尬得低下头，凑到颜烨下巴旁：“别再喂我了，我受不住。”


    颜烨低声道：“荔荔不愿意，孤就不喂了。”


    在外人看来，两人此刻耳鬓厮磨，亲密恩爱。虽然柳氏女未封太子妃，但大家都觉得只是早晚的事，五姓女本就是天下人想求娶的对象，何况她哥哥是宰相，另一位哥哥手握重兵镇守边关。


    这时，厅外宦官报喊：“东国王子到——”


    紧接着，一队人缓缓走入，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他身着异域服饰，身高约莫八尺，身材匀称，相貌俊朗。


    走到厅中，他声音洪亮地报家门：“东国风宸景曜，拜见太子殿下！”他抬眼看向主位，目光落在柳荔身上，随即垂下眼，“太子殿下，父王派我来访，这是给您的礼物。”说罢呈上清单。


    赵进忠上前接过清单递给颜烨，他略看一遍道：“东国王这般有诚意，孤也不能怠慢。”


    赵进忠拿出回礼清单，递到风宸景曜手上。他谢过颜烨后，拍了拍手，身后队伍里走出十来个少女，个个美貌绝伦。


    “殿下，她们是东国最美的少女，也是礼单中的一部分，望您接纳。”


    颜烨道：“确实美貌，赵进忠，先带她们下去。”


    赵进忠正要领人，风宸景曜忽然扬声道：“太子殿下，您身边的女姬，可否赏给我？”


    柳荔嘴里的茶差点喷出，她“咳嗽”两声，咽下茶水，半捂着嘴不停“咳嗽”。


    众人寂静，都愣愣地看颜烨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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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左侧柳浩和柳云川，看看柳荔，又看看风宸景曜，再瞧瞧颜烨。两人目光炯炯等待事件的发展。


    颜烨朗声笑道：“你莫误会，她不是女姬，是孤的太子妃。她不爱华服，不喜女妆，偏爱布衣。孤的妻不施粉黛，也国色天香。景曜王子，你的眼光真好。”


    众人长舒一口气，太子殿下果然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反而极度自信，面对窥视自己女人的男人，回应得十分霸气。


    柳云川边吃瓜边低声道：“四叔，太子真男人！我姑姑魅力咋这么大？”


    柳浩：“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妹。”说罢顺手也拿了块瓜吃。


    风宸景曜脸色突变，直直地盯着柳荔。


    柳荔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勉强笑道：“景曜王子，我姓柳，太州柳氏的柳。”


    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本没什么稀奇，但风宸景曜听完却大为震惊，喃喃道：“你是太州柳氏……你是太州柳氏？”


    柳荔尴尬道：“对，太州柳氏，五姓之一的太州柳氏。”


    颜烨敏锐察觉到不对，轻声问：“你们以前认识？”


    柳荔立刻否认：“不认识。”


    颜烨这才放心，摆手示意赵进忠继续。


    侍女们抬上东国的“碎玉浆”，分装入小壶，送到大臣桌上。


    柳荔与颜烨面前多了两壶。侍女正要斟酒，颜烨接过酒壶，给柳荔倒满，自己只倒了小半杯，抿了口问：“怎么样？”


    柳荔一饮而尽，赞道：“好喝！”接着又喝一杯，第三杯时才慢慢品起来。


    厅下跳起了舞，表演者正是东国献上的十个少女。她们十五六岁，花容月貌，舞姿曼妙，引得众人鼓掌喝彩。


    一曲舞毕，少女们正要退下，颜烨道：“孤平日公务繁忙，不爱看这些，你们若有喜欢的，可以挑去。”


    他侧头问右侧的风宸景曜：“景曜王子觉得如何？”


    风宸景曜道：“既是送给太子的，任凭太子处置。”


    几个喝酒的大臣闻言站出，领走了少女，很快她们就被大臣们带了下去。


    看着这一幕，柳荔忽然联想到刚才风宸景曜向颜烨要她的情景。如果她不是生在柳家，是否也会像这些少女一样，任由人发卖或送人？或许更惨，早死于战乱中。


    活在这世上，必定要承担该有的责任。


    而真正的自由，不是四处游历，是抉择后仍能坦然面对。


    柳荔放下酒杯，轻声道：“颜烨，我们要不试试？”


    颜烨不明所以：“试什么？”


    柳荔道：“试试鱼水之欢。”


    颜烨愣了愣，随即道：“好。”他倒上一杯酒，猛地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