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复苏。


    是共鸣！


    楚阳在一瞬间便明白了。


    他为了抹除仙君而催动的“终结”大道，其本质是宣告“存在”的终点。而凌飞烟体内的“原初之错”，其本质是否定“存在”本身。


    两种力量，同源，却又截然对立。


    此刻，他的力量，如同一声战鼓，悍然敲响。而她体内那个沉睡的古老错误，则如同被唤醒的凶兽，发出了回应的嘶吼！


    嗡——！


    以凌飞烟为中心，一股比先前更加纯粹、更加冰冷的“否定”意志，轰然扩散。


    这股意志不再是无差别地抹除万物，而是精准地，带着一种本能的敌意，狠狠撞向了楚阳展开的“终结”领域。


    咔嚓！咔嚓！


    没有巨响，只有概念层面的碎裂声。


    楚阳的“终结”领域，那片万物枯萎的绝对死亡地带，在“否定”意志的冲击下，边缘地带竟开始凭空“消失”。


    不是走向终结，而是直接从“存在”的画卷上，被强行擦除！


    楚阳的瞳孔猛然一缩。


    麻烦了。


    他用来保护她的力量，正在成为唤醒她体内怪物的钥匙。


    ……


    西境，沼泽边缘。


    十几道魔影从藏身之处显现，个个面带惊容，死死盯着世界中心的方向。


    “感觉到了吗？”一名魔君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那两种力量……在互相攻击！”


    “那个男人的力量在衰减！不，是在被‘错误之源’的力量抹除！”


    “它们在内耗！”


    独臂魔君脸上的畏惧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扭曲的狂喜。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哈哈哈哈！妙！实在是妙啊！”


    “我还以为要面对一个无懈可击的怪物，没想到，他最大的武器，恰恰是催发‘错误之源’的毒药！”


    他眼中闪烁着残忍而狡诈的光芒。


    “让他们斗！让他们互相消耗！”


    “那个男人为了压制‘错误之源’，必然不敢全力出手。而那个女人，神志不清，只会凭本能攻击。”


    “等他们两败俱伤，就是我们登场收割的时刻！”


    一名魔君迟疑道：“可是魔祖，万一那个‘错误之源’彻底失控……”


    “那又如何？”独臂魔君冷笑一声，“天穹之上的存在，不会允许它彻底毁掉这个‘试炼场’。我们只需要抓住那个瞬间的空隙，夺取胜利果实！”


    “传我命令！所有人，向中心地带潜行！准备坐收渔利！”


    “是！”


    十几道魔气再次隐匿，比之前更加小心，如同一群等待分食尸体的鬣狗，悄然逼近。


    ……


    南荒，一处破碎的山谷中。


    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修士聚集在一起，他们是来自某个覆灭小世界的幸存者，修为最高者也不过金仙之境。


    此刻，他们所有人都在那股源自世界中心的恐怖对冲之下，瑟瑟发抖，匍匐在地。


    “那……那是什么？”


    “是神明在交战吗？”


    “‘清除错误之源’……那个谕令，指的就是这种怪物吗？”一名年轻修士面无人色，“这……这根本不是我等能够参与的试炼！”


    为首的老者惨然一笑：“试炼？我等不过是这场风暴中的尘埃罢了。”


    他看着神魂中那个清晰无比，却又散发着无尽恐惧的坐标，眼中只剩下绝望。


    “活下去……我们只要能活下去就好。远离那里，离得越远越好！”


    “没错！我们去边境！这片大陆的边境！”


    这群幸存者达成了一致，连滚带爬地向着与世界中心相反的方向，亡命奔逃。


    对于他们而言，连成为旁观者的资格都没有。


    ……


    世界中心。


    风暴眼。


    楚阳的脸色第一次变得凝重。


    他能感觉到，随着自己“终结”领域与“否定”意志的不断对冲，凌飞烟眼底那丝属于“人”的迷茫，正在飞速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郁的，属于“原初之错”的绝对虚无与冰冷。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凌飞烟的人性会被彻底磨灭，这个古老的错误将完全苏醒！


    楚阳心念一动，那足以笼罩万里的“终结”领域，开始急速向内收缩。


    然而，他想退，那股“否定”意志却不肯罢休。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在他领域收缩的瞬间，疯狂地追击、啃食！


    楚阳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金色的血液。


    强行收回对冲的力量，让他也受到了一丝反噬。


    “飞烟！”


    他没有理会伤势，神念化作一道最温柔的呼唤，试图穿透那层冰冷的虚无，触及她最深处的灵魂。


    “是我！醒过来！”


    这一声呼唤，似乎起了作用。


    凌飞烟那即将被虚无彻底吞噬的眼眸，猛地一颤。


    她周身暴走的“否定”意志，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刹那的停滞。


    有效果！


    楚阳心中一喜，正要继续。


    然而，下一刻，异变陡生！


    嗡——！


    凌飞烟眉心处，那道由天穹之上更高存在烙下的金色标记，突然光芒大放！


    它似乎是感应到了“错误之源”出现了动摇，要被外力唤醒。


    这道标记，是枷锁！是封印！


    一道纯粹的金色光束，没有射向楚阳，也没有射向天空。


    而是从标记之中爆射而出，狠狠地，刺入了凌飞烟自己的神魂本源深处！


    “呃……”


    一道不似人类能够发出的，充满了无尽痛苦的嘶鸣，并非从她口中，而是从她的神魂之中，悍然炸开！


    这声嘶鸣，化作实质的涟漪，横扫整个新世界！


    凌飞烟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她那双好不容易出现一丝挣扎的眼眸，瞬间被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所占据。


    一丝，是属于楚阳唤醒的，带着记忆碎片的“人性”之光。


    一丝，是来自本源，要否定一切的“错误”之暗。


    最后一丝，则是来自眉心标记，要强行镇压一切的“秩序”之金。


    三种至高的力量，以她的神魂为战场，展开了最野蛮、最疯狂的绞杀！


    凌飞烟的气息，在这一刻，变得混乱到了极点。


    她的身体，在“存在”与“虚无”之间，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


    一股远超之前任何时刻的毁灭性风暴，正在她的体内，急速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