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


    这个念头，并非疑问，而是一种审判。


    一个最古老的“错误”，在苏醒之后，对这个本不该存在的“世界”，投下了第一瞥。


    这一瞥，便足以动摇万物之基。


    楚阳那万古不动的心境，首次泛起了一丝无法掌控的涟漪。他能感觉到，自己所立足的这片虚无，正在被“否定”。构成他身体的“终结”大道，竟然也在这股审判之下，开始变得不稳定。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远处，葬天帝那几近消散的虚影，发出了绝望到极点的神念。


    【那不是凌飞烟！她已经成为了‘原初之错’的载体！她存在的本身，就是对万物的否定！】


    【她每多存在一息，诸天万界就向着‘无’沉沦一分！你……你释放出了比我恐怖亿万倍的终极寂灭！】


    葬天帝的神念中充满了悔恨与恐惧。他埋葬万古，是为了维持一种冰冷的秩序，而楚阳，却打开了通往绝对混乱与虚无的魔盒。


    ……


    九天仙宫。


    凌霄宝殿之内，所有的仙人，都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恐怖。


    “不！我的仙国！”一名仙王惊恐地尖叫，他能感觉到，自己苦心经营了无数纪元的仙国小世界，正在从时空长河中被抹去，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星袍仙帝呆滞地坐在帝座上，他看着自己的手掌。


    他的手，正在变得透明。


    不，不是透明。


    是他“拥有手掌”这个概念，正在被剥离。


    “陛下！我们该怎么办！”一名仙君跪在地上，神魂都在颤栗。


    星袍仙帝惨然一笑，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怎么办？我们连‘存在’的根基都在被动摇，还能怎么办？”


    他缓缓抬头，看向那已经彻底失去光泽，布满裂痕的天道之轮。


    “或许……‘不存在’，才是我们本该有的归宿……”


    绝望，如同瘟疫，瞬间笼罩了整个九天仙界。仙人的“长生”，神灵的“不朽”，在“原初之错”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


    无底魔渊。


    与九天的哀嚎遍野截然相反，此地，正上演着一场狂热的盛宴。


    “哈哈哈哈！感受到了吗！这才是终极！这才是‘魔’的真谛！”


    太初魔祖张开双臂，任由那股“否定”之力冲刷着自己的魔躯。他的身体在虚实之间转化，每转化一次，他的气息就变得更加深邃，更加接近那股“原初之错”的本质。


    “魔祖……我……我快要消失了……”一名魔君痛苦地嘶吼，他的半边身体已经被“否定”之力抹去。


    “废物！”太初魔祖猛然回头，血瞳中满是鄙夷与狂热，“消失，才是新生！抛弃你那可悲的‘存在’，去拥抱‘虚无’！”


    “‘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束缚！当万物皆‘无’，我等，便是唯一的‘理’！”


    “追随本座！随本座一同，迎接这伟大‘错误’的君临！”


    受到他狂热意志的感染，原本还在恐惧的魔君们，眼中的挣扎渐渐被一种扭曲的、毁灭一切的渴望所取代。他们开始主动放弃抵抗，任由自己的“存在”被那股力量侵蚀。


    ar……


    万古葬土。


    那道被称为“凌飞烟”的身影，依旧静静地悬浮着。


    她那双纯粹虚无的眼眸，一直锁定在楚阳的身上。


    她似乎在辨认，在理解，眼前这个同样强大到不合常理的“存在”。


    楚阳压下心头那丝涟漪，他知道，自己不能被这股力量动摇。他的“终结”之道，是唯一能在这股“否定”洪流中，勉强维持自身不灭的力量。


    他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神念缓缓传出。


    【凌飞烟。】


    没有质问，没有呼唤，只是平静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当这个名字响起的瞬间。


    那道身影，那双虚无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仿佛平静无波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


    轰——！！！


    然而，就是这一丝波动，却引发了连锁反应。


    整个诸天万界，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朝着“无”疯狂坠落！


    九天之上，成片的星域瞬间消失，连光都来不及逃逸。


    魔渊之中，数名魔君因无法承受这剧烈的“否定”，当场被抹除。


    那“错误”的苏醒，本就是对万物的否定。而“记忆”，则是构成“存在”的基石之一。


    当这个“错误”试图去触碰“记忆”时，产生的冲突，是毁灭性的！


    【不要！快住手！】


    葬天帝的神念，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


    【你不能唤醒她的记忆！她的‘过去’，是‘原初之错’最核心的部分！当她记起自己是谁的时候，就是这个宇宙，被彻底‘否定’存在的时刻！】


    【杀了她！趁她还未完全苏醒！用你的‘终结’，终结这个‘错误’！这是唯一的办法！】


    葬天帝的声音，在楚阳的神魂中回响。


    这是唯一的办法吗？


    杀了这个他历经万险，不惜打破万古禁忌，才找到的身影？


    楚阳的目光，穿透了那层层的“否定”之力，深深地凝视着那双正在波动的虚无眼眸。


    他仿佛看到了，在那无尽的虚无深处，有一丝微弱的光，正在挣扎。


    那是凌飞烟最后的执念。


    他无视了葬天帝的警告，也无视了那足以让诸天崩塌的恐怖压力。


    在葬天帝惊骇欲绝的注视下，楚阳，缓缓地，向着那风暴的中心，迈出了一步。


    他抬起手，不是为了攻击，也不是为了防御。


    他的神念，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无比清晰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我来，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