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晗在家里琢磨了几天，想来想去，最好的赚钱路子还是拍视频。


    可是乡村生活向肯定是不能再拍了，拍出来跟流水账一样，她自己剪辑的时候都不想看。


    恰好《相思如梦》开播，孙小晗灵光一现，她可以做影评！


    重生以前，她就喜欢看各种吐槽视频，白天打工受够老板磋磨，晚上回到出租屋里，看博主锐评那些当红明星，会觉得特别解气。


    而且她又知道未来那些剧会爆火、哪些剧会扑街，把那些博主评论的过的话拿过来拼凑拼凑，不就成了？


    孙小晗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金点子，激动地点开《相思如梦》，打算先重温一下，就从这部剧开始。


    ……


    故事的最初，是寒门状元柳明樽在鹿鸣宴上和小宫女青荔一见钟情，以一枚绣有荔枝的香囊互通情谊。


    两人约定好，等青荔年满出宫，他就娶她为妻。


    然而此次宴会，实际上意在为公主择驸。


    按照套路，男主当然中选了，谁也不知道公主脑袋怎么长的，反正就是对一众王侯公子不感兴趣，死活都要嫁给柳明樽。


    柳明樽抗旨，皇帝龙颜大怒，将其杖责，关入天牢。


    青荔为了救他，使尽解数成为宠妃，在皇帝身边吹枕头风，才保下他一条性命。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柳明樽被贬至岭南，有情人此生不复相见。


    只有带着露水的荔枝，每年快马疾鞭，送至长安。


    柳明樽满身晨露站在树下，侍从心疼进言：“大人何必如此，叫下人去摘就是，您何苦事事躬亲。”


    柳明樽只是遥望长安，喃喃细语：“唯此……偿我夙愿。”


    岭南来信，柳明樽感染风寒，重病不起。


    皇帝捏着荔枝一顿，“算他有心了。”


    帷幛后，新浴承欢的宠妃泣泪难言。


    ……


    《相思如梦》一上映，就引起了全网的讨论热潮，本来备受期待的古偶大戏，却因为服装造型先斩获了一堆差评。


    色彩饱和度极高就不说了，造型那叫一个雷人，全靠主角的颜值硬撑。


    【造型师出来受死，公主顶着一个鸡冠头，是想吓死谁啊？】


    【怪不得柳明樽死活不愿意娶公主哈哈哈……】


    【架空剧就好好拍架空，汉唐宋明清的风格都往一块儿堆，贪多贪足，反而失其韵味。】


    剧集越往后播，吐槽的声音越大。


    【号称S+大制作，到现在为止，外景全是抠图！】


    【柳明樽一路去岭南的风尘辛苦也没拍出来，镜头一转就到地方了，他背后插翅膀了？】


    【身为地方父母官，不是在荔枝园子里给女主摘荔枝，就是抬头看月亮，不管百姓死活吗？】


    【原著里描述的岭南风光是一点不拍，到现在剧里连一棵荔枝树都没出现过，给我看网上抠下来的图片，那我不如自己上网搜！】


    【金桔影视垃圾！退钱！】


    苏筱宝也在家里追剧，揉了揉被荼毒的双眼，放下平板叹了口气。


    这垃圾妆造，真是受罪啊。


    “季游哥，我感觉可以把第一期的视频发出去了。”她跟季游通话的时候，阳阳一直扒着她的膝盖，举着画纸给她看。


    苏筱宝随手拍拍她，“先自己玩，听话。”


    阳阳：“姐姐，看！”


    苏筱宝说：“最后一期的视频我在片花里加了几个短镜头，一会儿再发你看一下。”


    季游也一直盯着《相思如梦》的播放情况，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苏筱宝扬起能腻死人的笑容，对阳阳伸出双手，“宝宝……”


    回应她的是一个冰冷的后脑勺，还有圆鼓鼓气呼呼的小背影。


    ……


    游四方工作室发布了第一期的火山荔枝视频。


    荔枝园里，更深露重，唯有头顶一盏灯照亮重重枝桠。


    季游他们背着沉重的背篓，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坑洼。


    夜里能见度低，不时还有飞虫往脸上扑，实在是个辛苦活儿。


    工作室视频一发布，游粉们闻着味儿就来了。


    【新系列终于出了！集美们冲啊！】


    【再没有粮，就快饿死了。】


    【重走荔枝长安路……这期是拍荔枝吗？】


    【哇，这期全员出镜啊，游四方都是什么神仙配置！】


    静谧清凉的夏夜，有人举头望月，有人低头穿靴，更有漫天萤火，瓜瓜的镜头配上后期音乐，妥妥的青春电影情节。


    很快就有粉丝把《重走荔枝长安路》和《相思如梦》联动上了，游四方的视频不仅展现了岭南一带的风土人情，弥补了剧中缺少的东西，而且对于观众诟病的“柳明樽采荔诉情”这个剧中没有详拍的原著重要情节，游四方的视频却展现了出来。


    之前男主演萧恒的粉丝一直在骂编剧，没有拍出柳明樽的完美与情深，现在看了游四方踉踉跄跄，一步一摔的视频，自发开展想象——


    【我的天，他是金科状元啊，要这样狼狈地摸爬滚打，才能给心上人送一筐果子。】


    【曾经允诺的凤冠霞帔做不到了，这辈子唯一能兑现的诺言，就是送她最甜最鲜的荔枝。】


    粉丝纷纷哭成狗，大叫“柳明樽千古痴情”。


    视频才发布一天，就上了热门。


    季游：“……这些粉丝的战斗力，也太特么强大了。”


    不过很快就有对家冒出来撕男女主了——


    【太假了吧？建成帝又不是唐明皇，对女主的宠爱根本没到那个份上。北疆战事吃紧，怎么可能跑死一串汗血宝马，给后宫妃子送个荔枝！】


    萧恒粉丝炸锅：【柳明樽六元及第，他有自己的主意！】


    【六元及第还是恋爱脑，古言也就拍给内娱粉丝看。】


    【你们是嫉妒我家哥哥的美貌……啊啊啊我鲨了你！】


    ……


    孙小晗熬了好几天，才做出了一期吐槽视频。


    原本以为是很简单的事，但是真的动手写文案的时候，才发现过去看的东西都没往脑子里记，写出来的东西干巴巴的。


    但是好在《相思如梦》热度高，她的发言够犀利，还是吸引了一些网友。


    看着视频点赞和播放不断增长，她整个人都精神了，即便弹幕上有萧恒的粉丝在骂她，也无所谓。


    有人追着骂，反而让孙小晗心里得意。


    萧恒本来在圈内风评和路人缘很不错，结果因为一个柳明樽，“萧恒被群嘲”的热搜挂了好几天。


    其实这也不完全是萧恒的锅，剧情除了一开始男主被贬，还有点儿波折以外，后面水了十几集。关于男主怎样锄强扶弱、怎样造福一方，都没有展现，岭南百姓莫名地爱戴男主，天天把“清官大老爷”挂在嘴上。


    而彻底引起群嘲的点，是剧中快马送荔枝时，就是把荔枝堆在一个布袋子里，挂在马头上，一路当里当啷。


    别说荔枝会不会坏了，没跑出二里路，都颠成水儿了。


    这就是柳明樽的智商？


    萧恒的粉丝替自家哥哥委屈，剧本是编剧写的，关他们哥哥什么事！


    季游一直等到网上渲染得差不多了，才发布了第二期视频。


    这期是在川蜀的荔枝交易市场，荔枝品类多样，妃子笑、大红袍、大丁香、带绿，应有尽有，而且价格友好。


    “五元一斤！五元一斤的大红袍，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


    “这里的荔枝太便宜了，要是能给我爸妈寄一筐就好了。”


    “有办法啊。”


    “有办法吗？”


    季游和苏筱宝跟唱双簧似的，然后“刷”地一下，镜头转到合江古瀑。


    川蜀多楠竹，漫山阴凉，瀑布飞旋。


    季游挽袖，砍刀对准一根竹子，“关于荔枝，白居易有言：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


    “所以古人，除了快马之外，另有保鲜之法。把荔枝放进这种竹筒里，再用黄泥打湿封口，外面包上一层竹衣，可以将保鲜期延长十日左右。”


    他捆好一个竹筒，放进溪流中，一路漂到下游。


    苏筱宝他们再从下游的溪流里捞起来，放到竹箱里，开着小三轮运下山。


    ……


    萧恒粉丝愤怒地将游四方的视频甩到《相思如梦》官方号下面。


    【傻叉编剧不会写，就把笔交给别人！】


    【普通工作室的视频都比你们严谨，动动脑子都不会拍出那种脑残桥段，剧组脑残，受伤的却是我们萧萧！】


    【提醒某些人，别觉得古人都是像你们一样的蠢蛋！凭柳明樽的人设，平常人想不出的办法，柳明樽肯定想的出。】


    萧恒粉丝扬眉吐气，就问这样英俊、睿智、痴情忠贞的男人，除了她家哥哥，还有谁？


    就问，还、有、谁！


    男主角这边顺气了，可是女主翟芊影的粉丝又不乐意了。


    到现在为止，所有高光和讨论度都在男主角身上，把她们妹妹往哪里放？


    尤其是播到剧情后半段，男主因在岭南治民有方，被征调回京，可他为了天下黔首，自请前往北疆御敌。


    接下来都是男主的战场戏，女主困在深宫之中，整天就是绣荷包绣荷包绣荷包。


    【青荔能从一个宫女逆袭成为贵妃，靠的是心机和手段，不是靠绣荷包！】


    【说好的大女主呢？又拍成没脑子的傻白甜！】


    【内娱的编剧，我说不要太爱男。】


    【说得好像全是编剧的锅一样，翟芊影也没把青荔的机灵劲儿演出来啊，跟个抑郁症似的。】


    【你的意思是，男主生死未卜，女主还要整天嘻嘻哈哈？】


    【翟芊影的粉丝滚开，我是那个意思吗？少来瞎BB！】


    ……


    “快快快，下一期视频是不是该上了？”一向内敛的瓜瓜像只猴儿一样上蹿下跳，心急如焚。


    《相思如梦》开播快一个半月了，游四方的视频播放量呈指数增长。


    季游已经淡然了，翘着二郎腿吃着香蕉，“不着急，再等等。”


    等粉丝又撕过一波后，工作室才姗姗发布新一期视频。


    第一期是荔枝采摘，第二期是荔枝保鲜和贩卖，这一期是跟荔枝有关的美食。


    川蜀特色的荔枝火锅，锅底融合了牛油的麻辣和荔枝的清甜，水果的清爽中和了油腻，入口鲜香，辣而回甘，别有滋味。


    桌上还摆着他们在屏边自制的荔枝酒，火辣热烈，一口冰饮，荡气回肠。


    季游跟老板学的豪迈吃法，是拎一串鲜荔枝，剥干净壳，然后一整串放进火锅里涮一涮，拎起来站椅子上吃。


    “爽！”颇有几分侠气在。


    除了鲜果，还有他们在荔城学到的红盐荔枝干。


    “早在北宋时候啊，就有商队出海，将荔枝干远销他国。荔枝煎、荔枝酱，市井烟火的智慧，远远不止田间和厨灶。”


    ……


    季游蹲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中发丝微扬，目光深邃的自己，“我咋不知道……老子竟然这么帅？”


    看书的林叡瞅了他一眼。


    “叡爷，筱宝说没说，她什么时候回来？”季游回头问。


    林叡翻出手机，看了一眼他和苏筱宝的聊天记录，他问筱宝要了一张车票截图，到时候约好了去接她。


    “26号回来。”


    “那到时候我去接她吧，你还得接送球球补课。”


    林叡说：“不用，我来得及。”


    季游调侃道：“你说你啊，简直成你姐家的保姆了。”


    林叡看了眼时间，突然站起来，季游问：“干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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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姆接孩子去。”


    ……


    【每期游子吟的时候，是我对游子疯狂心动的时候。】


    【这个荔枝居然叫状元红呜呜呜……】


    【感觉这才是青荔会耍出来的花招，让皇帝对她欲罢不能。】


    游四方的视频才发布没多久，就有了粉丝的剪辑。


    把苏筱宝、闵穂瑶淘洗扶桑花的手部特写，嫁接到《相思如梦》翟芊影身上。


    女主劫宠的方式，不再是唉声叹气绣荷包，而是宫墙内飘来鲜辣的荔枝锅子香和素手纤纤琵琶曲。


    青荔为了心上人，将荔枝制成果干，派人送到北疆。


    但最后注定两人私情暴露，柳明樽为了死无对证，选择战死沙场。可帝心无情，纵使柳明樽挫骨扬灰，也没有放过青荔。


    新任岭南刺史送来了更易保鲜荔枝的法子——将长出幼果的荔枝苗连根带土种到瓮里，可在宫闱之内成活，只是结一次果，植株就会死亡。


    昔日的宠妃，转眼变为土下肥料。


    密移造化出闽山，禁御新栽荔子丹。山液乍凝仙掌露，绛苞初绽水精丸。


    酒酣国艳非朱粉，风泛天香转蕙兰。何必红尘飞无骑，芬芳数本座中看。①


    倾国倾城的美人，滋养出王朝最名贵的荔枝。


    皇帝细呷后轻笑：“此株种，日后便叫‘美人泪’吧。”


    至此，终结。


    ……


    吐槽博主陈笑笑嗦粉时偶然点开了一个视频，本来看到是《相思如梦》的安利向，立马就想关上。


    这剧刚出她就看过，太烂了！又臭又长，无聊且抽象，逻辑不通也就算了，身为古偶，连画面也拍得毫无美感。整部剧都在凑近大拍男女主特写，还各种旋转，看得陈笑笑都快晕车了。


    她一气之下，激情开喷：【如果剧方只想宣传萧恒和翟芊影的美貌，建议直接去拍写真。】


    为此还和男女主的粉丝干了一架。


    但这次的画面好像不太一样，露凝清珠，温润如玉，女主手若柔夷，眼波似水。


    月星流光相皎洁，深夜静谧蝉鸣，男主缓缓俯身，一滴露水从荔枝叶脉上滑落……


    本来是个摘荔枝的片段，剪成了高速小车车。


    陈笑笑一下子呛着了，赶紧喝了一口水缓缓。


    她瞪大眼睛，把进度条拉到最开始，从头观看，然后……她不知不觉就把一段长达七分钟的视频看完了。


    “好厉害的粉丝啊，这种破剧都能二创，剧情还这么丝滑……”


    她赶紧跟闺蜜分享。


    谁知闺蜜已经彻底掉进粉坑里，万分激动：“我跟你说笑笑，你一定要去看讨厌鬼老师的视频，超级带感，简直是把《相思如梦》重新拍了一遍，现在比原剧还要火了！”


    陈笑笑不以为意，本来抱着再吐一吐槽的心态去看的，然而第二天陈笑笑的粉丝就看到了她新发布的视频，某人比她闺蜜还要疯癫。


    “姐妹们，我宣布！讨厌鬼老师就是我的神！年度第一小短剧！”


    “一小时的视频，彻底碾压《相思如梦》七十多集！”


    “都去给我看！一个小时而已，看不了吃亏，看不了上当，不看一定会后悔！”


    陈笑笑捂着胸口，“我本来对萧恒和翟芊影无感的，甚至有点儿烦这两个人，但是……妈呀，我真的有点儿走不出来了！”


    【发生了什么？笑笑你也屈服于资本了？】


    【哈哈哈我知道怎么回事，笑笑一定是看到小破站上的二创视频了，我也是这样入坑的。】


    【相思如梦就是一坨包装精致的翔，原剧摆在那儿，再剪辑我也看不下去。】


    【话别说太早，会打脸的。】


    陈笑笑整理好情绪，开始分析：“为什么《相思如梦》和粉丝二创的视频口碑会天差地别，原因很简单。”


    “第一，剧版主创团队根本没有抓住原著最打动读者的核心，原著《荔枝缘》能经久不衰，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比如青荔的胆大妄为、身为蝼蚁却敢反抗皇权；比如柳明樽的君子之道，知世故却不世故；比如皇帝的冷血倨傲，天下百姓只是他安享极乐的牺牲品。这些都是让故事丰满而动人的地方。”


    “可是电视剧描绘的极为单薄，青荔变成傻白甜；柳明樽是个恋爱脑；皇帝么……呵，好像那个神经病。”


    陈笑笑注视着镜头说：“在这里我要强烈安利，游四方工作室的《重走荔枝长安路》！竟然每一处都能精准踩到原著的点上！”


    “我们能从游四方的视频里联想到，柳明樽是怎么鼓励当地种植荔枝、怎么组织商队出海贸易。而且《重走荔枝长安路》，最后真的复刻了一遍古人快马轻尘，从岭南起始，过梅关古道、翻越大庾岭、经长江水路、到达中原的过程。”


    她越说越心潮澎湃，“我真的真的推荐大家去看一下游四方，我看完讨厌鬼老师的二创后，就去把《重走荔枝长安路》看了一遍，它和我想象中的纪录片不一样，更像是一群朋友的旅游vlog，轻松诙谐，妙趣横生。”


    “这也是二创视频比较火的第二点原因，用的都是《重走荔枝长安路》的内容，《相思如梦》反而占据篇幅很少，有多少呢……大概，就只出了个男女主角的脸吧。”


    【哈哈哈！很难不赞同！】


    【男女主CP能火，真的要跪谢游四方工作室，不然就是全网群嘲。】


    【已经群嘲过了，没想到还能翻身。】


    【笑笑说到我想说的点上了，游四方视频拍得风景如画，风是风，水是水，吊打隔壁阿宝色！】


    【铁粉科普一下：瓜瓜是IPA国际摄影奖获得者，游四方主创团队百分百京大文学系出身，人家搞创作是要脸的。】


    【强烈安利宝藏工作室，没去看的都去看！】


    【而且游子那张脸，只要他不发癫，比萧恒还要颠倒众生（羞涩）。】


    【是，经常癫倒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