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枫顶着一张猪头脸，刚被收拾完，又被崔明凡打电话过来骂了个狗血喷头。


    “崔明枫，你丫的脑子是不是被水泥糊上了？你觉得自己特伟大特能耐是吧？全家就你孝顺，知道替爸妈省钱，我上了个没用的学校，我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蛋！”


    崔明枫怯怯开口：“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给我闭嘴！崔明枫，别以为我在外地回不去就收拾不了你，筱宝在你旁边呢吗？”


    苏筱宝答应道：“凡凡姐，我在呢。”


    “筱宝，我们家厨房里有串藤条，挂墙上那个，以前用来赶野猫的，你往他屁股上招呼，最好抽死他！”


    崔明枫把自己缩成一团。


    苏筱宝看得好笑，“凡凡姐，你也别生气了，小枫好歹出发点是好的。”


    “你不知道，我们都以为他是厌学，到了叛逆期要追求梦想，说话都不敢太过，就怕刺激他，结果……他可真行！”


    崔明凡气得面膜都掉了，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问道：“崔明枫，我不就跟你抱怨几句吗，你至于自发觉悟成这样吗？”


    崔明枫低着头解释：“上次过年，苏辉哥带我出去吃饭，他说他们公司就是干汽车零部件生产的，技术好的装配工一个月赚的比大学生多得多，我以后要是找不到工作，他说我尽管去找他……”


    崔明凡愣了一下，无语到不怒反笑，“然后你就想提前步入社会？”


    崔明枫：“我……”


    他觉得苏辉哥没有上过大学，也混得挺厉害的，所以学历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而且苏辉和苏灿很多话都说在他心坎上，毕竟同是学渣，他一热血上头，就觉得自己也可以不靠学历，只凭实力，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他小心翼翼道：“我说我学不会，你们都只会说让我再使把劲儿，但是苏辉哥和苏灿哥能理解我……”


    苏筱宝听到这儿，赶紧把他打断，生怕对面凡凡姐火气更大，“你行了吧，他们俩能理解你啥？你是想像苏辉一样成天忽悠人，还是想跟苏灿一样混吃等死，你有苏辉的口才、有苏灿的脸皮吗？”


    崔明枫：……


    苏筱宝的话让崔明凡缓缓憋住了对舅舅家表兄弟的一些情绪。


    有些话筱宝说起来无所顾忌，但是她说出口终归不太好。


    崔明凡语气严肃：“崔明枫，你给我记住了，这是唯一一次，过几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回学校去。上课别看课外书、课下不许和同学打架，最后分数上不去没关系，但是能学多少学多少。”


    崔明枫乖乖应道：“我知道了，姐。”


    他出去以后，苏筱宝接过电话，崔明凡彻底刹不住话头，疯狂吐槽：“筱宝我跟你说了，就苏辉上次让我妈帮忙这事，我是最后才知道的，我真服了他，他平时牛逼轰轰的，怎么不自己找人办个假证啊，跑来祸害亲戚！我当时就跟我爸妈说了，要是最开始让我知道，我绝对不可能答应他！”


    “我现在可算明白，你小时候为啥老指着苏辉苏灿说‘那儿有两条狗’了，你说得真没错！”


    苏筱宝：“……我小时候有这么说过？”


    崔明凡：“是啊。”


    苏筱宝：啊……她都忘记了。


    那怪不得小时候大伯娘老是说她不招人喜欢呢。


    “反正现在没事儿了就行，我先回家了，我看小姑有点儿被气哭，我搁这儿怕她不好意思。”


    崔明凡说：“行，姐不跟你客气，过年回去我带你撸串。”


    姐俩挂了电话，苏筱宝悄悄走到院子里，对卧室窗户喊了声：“小姑，姑父，我回家去了，拜拜啊！”


    苏秀桃在房间里赶紧对崔千里说：“你去送送筱宝。”


    可崔千里出去时，苏筱宝已经不见人影了。


    然后崔明凡自然而然要跟她爸妈告状。


    夫妻两人各坐床铺的一边，好长时间过去，崔千里开口：“不是我势利眼，志梁让咱们挣钱了我就说志梁的好，志栋问我借钱我就说志栋的坏。就说上次装修队那边，是我自己掏的腰包，跟刘哥摆平的事情，我也没跟志栋开口提过一句钱。可是现在他儿子撺掇我儿子不上学，这叫什么事儿？”


    崔千里一肚子不痛快，可最多说到这个份上。


    亲戚之间也该有点儿分寸，他们平时夸苏辉，说读书没用处，那是给他面子。你不读书不能影响他儿子啊，有用没用谁心里还没点儿数吗？


    苏秀桃拧了下鼻子，声音沙哑：“不用你说，我心里有谱。”


    “咚咚咚！”


    崔明枫捂着屁股从门缝里进来，认错：“爸，妈，你们别生气了，我以后不会了。”


    崔千里调整好情绪，对他说：“崔明枫，知道为什么揍你吗？”


    “因为……不好好上学。”


    “什么年龄就干什么年龄的事情，你现在十几岁，就是该上学的时候，我跟你妈就是该养家糊口的时候，你心疼我们干什么玩意儿？”


    崔千里跟他说道理，“没有你，还有你姐；没有你姐，我跟你妈难道自己就不用活了？”


    苏秀桃也语重心长地说：“你上学也不是为了我们，你就记着是为你自己，多学一点儿东西没坏处。”


    “拉倒吧，你说这些他听不懂。”崔千里埋汰他。


    崔明枫小声反驳：“我又不是傻子……”


    “那人家忽悠忽悠你，你就跟着跑了？”


    崔明枫低头不语。


    “你苏辉哥还跟你说什么了？”苏秀桃问。


    崔明枫支支吾吾：“没说什么，就……苏灿哥还带我去酒吧打了会儿牌……”


    崔千里指着他，眼珠瞪得十分凶，一脸的“你瞧瞧你瞧瞧”。


    苏秀桃拎着他耳朵叮嘱，“下次可不许了，听见没有？”


    崔明枫赶紧保证：“我发誓再也不去了。”


    ……


    随着时间流逝，大家好像都在慢慢长大。


    只是每个人成长的方式不同，看世界的角度也不一样，有的像崔明枫一样，希望成为父母眼里的英雄，有的像苏筱宝一样，渴望用高考改变命运。


    转眼升入高三，学校里每天都是撼天震地的誓言和呼啸。


    学生们全都像打了鸡血，拧了螺丝一样，连和整个学校的氛围格格不入的加强班，也渐渐被感染，竟然也开始了早读和疯狂英语。


    作为班级一哥，梁博硕不能容忍这种风气的蔓延。


    他一掌拍开乔志刚手里的课本，“你丫的念咒呢！”


    乔志刚摸摸脑袋，“对不起博哥，吵着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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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了？”


    “你吃饱了撑的，干嘛呢？”


    “不是，我背一会儿单词。”


    梁博硕嗤笑：“你那脑子，背一小时能记住几个？”


    乔志刚叹口气趴在桌上，大大的块头，透露出些许憨态。


    体育课的时候，乔志刚看着实验班那些跑完步就坐在地上做题的同学，眼里流露出一丝羡慕，刚刚鼓起勇气，把兜里的单词本掏出来，就听梁博硕对着他们骂了一句：“傻逼。”


    乔志刚赶紧又塞回兜里。


    邹凯心里不是滋味儿，故意说：“别学了，都高三了，现在学又没用。”


    乔志刚呆呆地说：“一分压倒千万人呢。”


    “你有这觉悟早干嘛去了？”邹凯哈哈大笑，笑了两下就笑不出了。


    乔志刚把小小的本子攥在掌心里，“我奶奶住院了。”


    邹凯立马扭头：“怎么了？”


    乔志刚低声说：“年纪大了……她就想看看我的录取通知书，不管是大专还是职校都行。”


    他是留守儿童，父母一直在外面打工，从小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以前在学校里也受人欺负，后面跟着博哥混，就没人再敢耍他了。


    乔志刚头脑一直比较简单，从来都是梁博硕指哪儿，他打哪儿，没自己动过脑子，可是突然有一天，给他付出了十几年没要求过一点儿回报的奶奶躺在病床上，笑着说出了唯一的愿望——想看到她大孙子的录取通知书，乔志刚却连这一点都不能满足，那一刻心里的愧疚无以复加。


    所以他想，临时抱一抱佛脚，哪怕多一分呢。


    “那你加油，”邹凯装作潇洒地往后撑开双手，“我就不想那么多了，反正就是出去打工！”


    “去哪儿打工？”


    “不知道，到时候看呗。”


    好像自从进入高三，所有人一下子都开始正视起自己的未来。以前可以凭借年少轻狂，任意畅想，可是随着高考的逼近，变得不得不去面对那未知的一切。


    勇气，随着年纪增长而消散。


    再次看到墙上的光荣榜，也没有了以前嘲弄的心态，乔志刚一脸钦佩：“苏筱宝又是第一！”


    关键是旁边的邹凯还跟着赞同：“确实牛批！”


    梁博硕忍无可忍：“你们俩TM到底在放什么屁？”


    乔志刚以为他不知道：“博哥，她是全市模考第一，全市！”


    梁博硕不屑：“那又怎样？”


    “人家的前途光明坦荡，我们……”


    “你们以后当然是继续跟着我，吃香喝辣！”梁博硕勾住他们俩肩膀，“放学出去吃火锅怎么样？”


    邹凯牵强地笑笑：“博哥，我们总不能一直像现在这样。”


    梁博硕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邹凯深吸一口气，说：“之前你爸让你转学，你可以把我们俩一起带过来，可是以后大家得谋生啊，你总……不能拿你爸的钱来养我们吧。”


    “怎么不……”梁博硕说到一半卡住了。


    邹凯和乔志刚看看他，关系如铜墙铁壁的三人之间第一次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分水岭。


    下午全校因为一个消息再次轰动。


    上次模考，苏筱宝不仅是全市文科第一，还是全省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