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渔找好地点，带着周南川出去吃饭。


    10月底的S市，傍晚时分，天空像是被调出了暖棕色调的滤镜。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藏在天边层层叠叠的云层后，给云镶上了一圈金边，橙黄的余晖洒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染成了暖烘烘的橘色。


    风比白天大了些，带着丝丝凉意，轻轻拂过脸颊，吹得路边梧桐的叶子沙沙作响。


    市区餐厅还飘着糖醋排骨的香气，李北渔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这家糖醋小排味道不错。”


    周南川“嗯”了一声，视线扫过她沾了点酱汁的唇角，喉结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才移开目光去看窗外。


    街灯刚亮起来，车流像融化的金子，缓缓淌过柏油路面。


    “走吧。”李北渔率先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周南川付了钱跟在她身后，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偶尔会在地面上轻轻交叠。


    李北渔以为这就算结束了，刚要开口说回酒店，却被周南川拉住了手腕。


    “你以为我来这里就是和你吃顿饭，然后陪你考试的吗？”他的指尖微凉，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还有个地方没去。”


    出租车开了快半个小时，直到看见那座标志性的城堡轮廓，李北渔才微微抬眼。


    迪士尼的夜场正热闹，城堡顶端的灯光像撒了把碎钻，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


    “来这做什么？”她侧头看周南川，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惊讶。


    周南川停好车，解开安全带转头看她，灯光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听说摩天轮升到最高处时，许愿很灵。”


    两人走进园区时，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周南川穿了件黑色风衣，李北渔是简单的白色卫衣配牛仔裤，在一群穿公主裙、戴发箍的游客里，像两株沉默的树。


    进门的时候，看见有人在买棉花糖，买的人也挺多的。


    他也买了支来，递到李北渔面前时，指尖不小心蹭到她的掌心。


    周南川耳尖又红了起来。


    摩天轮的轿厢缓缓上升时，李北渔靠在玻璃上看外面。


    旋转木马的灯光一圈圈晕开，过山车的尖叫声忽远忽近，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在被这个所谓的男朋友一点点融入。


    “咔哒”一声轻响，摩天轮停在了最高点。


    整座乐园的璀璨都铺在脚下，远处的烟火正好腾空，金色的光瀑瞬间涌进轿厢。


    李北渔转过头，正对上周南川的目光。


    他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呼吸里带着点淡淡的薄荷味。


    见李北渔转过来，周南川整张脸都红了。


    李北渔挑眉：“你想干什么？”


    “我想亲你，可以吗？”周南川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李北渔没说话，而是用实际行动回应他。


    李北渔的睫毛颤了颤。


    周南川身体一僵。


    烟火在窗外炸开又熄灭，轿厢里只剩下交缠的呼吸声。


    周南川的手轻轻扣住她的后颈，将这个吻加深了些，棉花糖的甜味好像还残留在舌尖，混着他身上清洌的气息，意外地让人安心。


    直到摩天轮开始缓缓下降，周南川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


    李北渔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不少。


    “许了什么愿？”她轻声问，声音有点发哑。


    周南川看着她被吻得发红的唇角，沉默了两秒，才低声道：“愿望实现了。”


    烟火还在继续，轿厢里的空气好像被染上了温度，连带着窗外的灯火，都变得格外温柔。


    **


    第二天上午八点。


    所有参赛选手在楼下集合。


    本来周南川想跟着一起去的，但被李北渔拒绝。


    形式和预赛是一样的，还是笔试和实验。


    今天考的笔试，下午考实验。


    考完试第二天下午六点前会产生理论和实验考试成绩的成绩详表，并按规定程序向指定人员发放，随后会安排试题解答和评分讲座，学生可申请查分，经过查分流程后，最终确定奖项名单。


    通常在决赛日程的最后一天公布获奖名单并举行颁奖大会。


    他们要在S市带到决赛最后一天公布获奖名单并举行颁奖大会才能走，也就是第三天。


    考完笔试后，徐老师带他们去吃饭，李北渔没让周南川来，而是给他点了外卖。


    下午实验考完后。


    李北渔就没和他们一起去。


    周南川来接的李北渔。


    “考得怎么样？”周南川问。


    李北渔低头回手机消息，大多数都是七班同学，还有老师们的问候，李北渔统一话术都是“国一她已经包了”。


    “放心，有我在，没人拿得到国一。”李北渔收起手机，嘴角扬起势在必得的弧度。


    上次虽然她没拿到国一，但她也好歹拿到亚洲物理竞赛第一。


    第一次的经验带给她的只有刷熟练度。


    就像是打游戏，大佬误入低端局炸鱼塘一样简单。


    周南川笑：“那敢情好啊，李大学神。”


    “那当然。”李北渔笑。


    很快。


    成绩在第三天出来了。


    物理竞赛决赛颁奖大会。


    大会在体育馆举办。


    省体育馆内。


    主席台前的红色幕布上，“第55届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决赛颁奖典礼”的金色字牌被聚光灯照得发亮。


    后排的家长举着相机踮脚张望，集训队的同学们挤在第三排。


    有人紧张地绞着集训时穿旧的队服袖口，有人对着手里的座位表数着入围名单上的名字，喧闹声像被煮沸的水，在穹顶下反复回荡。


    台下是无数的闪光灯，和记者的话筒以及录像机。


    省体育馆外的出租车刚停稳，梁校长就攥着褶皱的登机牌快步下来。


    身后跟着的几位校领导有的拎着印着校徽的礼盒，有的举着手机确认会场入口，行政处的张主任一边小跑一边念叨：“刚才联系组委会了，北渔同学的座位在第一排中间，咱们从侧门进去正好能看着她。”


    梁校长微微点头。


    等看到门口的周南川时，她微微愣住。


    周南川小跑上前，胸前的相机随着他的动作摇摆不停：“梁校长，北渔知道你们要来，就让我在外面等着你们。”


    知道他们关系，梁校长微微点头，脸上带着笑意：“麻烦你带路。”


    穿过喧闹的人群时，有相熟的外校校长笑着打招呼：“梁校亲自飞过来啊？”


    梁校长抬手理了理衣服，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孩子拿了国一，这是多大的事，我们当老师的必须到。”


    说话间，她瞥见会场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的获奖名单，手指在“李北渔”三个字上轻轻点了点，像是确认什么珍宝。


    颁奖环节开始前，校领导们挤在后排的角落，副校长举着望远镜往前瞅，忽然低声说：“看，北渔坐那儿呢。”


    梁校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见李北渔挺直脊背坐着。


    颁奖环节从三等奖开始，念到名字的学生小跑着上台，掌声里混着此起彼伏的“恭喜”和相机快门声。


    李北渔坐在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她身上换了件白色衬衫，领口系着简单的领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座位扶手。


    长发及腰披肩，整张脸精致清冷，耳边偶尔传来“看那个女生就是李北渔”的窃窃私语，她却像没听见，目光平静地落在台上翻动的获奖名单投影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接下来，宣读一等奖获奖名单。”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全场，喧闹声骤然收束，连空调的嗡鸣都变得清晰。


    当念到“李北渔——C市理城七中”时，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潮水般的掌声。


    后排有人吹了声口哨，集训队的队友们猛地站起来鼓掌，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李北渔站起身，白色衬衫的衣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快步上前，而是踩着沉稳的步子穿过过道，鞋底踩地面的声音在嘈杂中格外清晰。


    颁奖嘉宾递过烫金证书和金牌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只觉得微凉。


    她接过奖品，转身面向全场，聚光灯在金牌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她下巴上。


    李北渔视线从手中的金牌和证书移到台下，周南川在下面，举着相机，微微侧头，对她做了个口型：“笑一个”。


    她笑了。


    相机的咔擦声淹没在人群鼎沸声中。


    当念到“李北渔”的名字时，梁校长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手掌在身侧悄悄握成拳。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走上台，她忽然侧身对身后的人说：“等会儿颁奖结束，咱们跟孩子合张影，回去挂在荣誉墙上。”


    话音刚落，全场的掌声浪头般涌过来，几位校领导也跟着使劲鼓掌，掌心拍得发红，比自己领奖还要激动。


    台上。


    主持人笑着递过话筒：“李北渔同学，这次以满分拿下国一，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


    台下的掌声像潮水漫过来，她却只是抬眼扫了圈观众席，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没什么特别的。”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清洌得像冰镇过的矿泉水，“题目难度符合预期，解题步骤按常规思路推导即可。感谢组委会提供场地，谢谢。”


    说完便自然地要把话筒递回去，主持人愣了半秒才笑着打圆场：“看来北渔同学不仅物理好，还很简洁高效啊！”


    “那你对明年参加国际物理竞赛有信心吗？”主持人把话筒递过去，再问，“或者说，你会再次让国家的国旗给升上去吗？”


    李北渔没接话筒，而是看着怼在自己面前的摄像机和台下观众：“我只想说一句话，明年国际物理竞赛的金牌只能是我们国家的，不止是明年，以后不管是国际竞赛还是亚洲竞赛，金牌只会是我们国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