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栀心神俱震。


    她呆愣愣的看着那少年凄惨却倔强的眼眸。


    是……


    岑江淮。


    十二三岁的岑江淮。


    眼前这一切，恐怕是岑江淮的记忆！


    雾妖能够唤醒人们心中最深层、最恐惧、最难以启齿的记忆。


    慕晚栀不敢想象。


    岑江淮在拜入五灵宗之前，到底忍受过多少的折磨？


    怪不得他总是阴郁的，也经常冷着脸，对所有人都带着防备心理。


    原来……


    正想着，眼前的场景陡然一变。


    少年依旧穿着灰衣，瘦弱的身形导致那灰衣很宽大，但此刻的他被几个家丁狠狠的按着跪在地上，袖袍挽起，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


    而另一个家丁一手拿刀一手拿碗，狠戾的割开了被死死按着的岑江淮的手腕。


    鲜血流出。


    但很快便又止住。


    小少年的身体当中，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血了。


    “废物！”


    那家丁怒骂一声，又割出另一道伤口。


    反复割了十余道伤口，才终于从他身体当中，放出来了一碗血。


    “没用的贱种！”


    家丁还在唾骂着，眼神无比的嫌弃。


    而此刻的岑江淮，已经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身体微弱的起伏着。


    慕晚栀全都攥得紧紧的。


    眼前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这次是在一个破败的院落内。


    “娘！”


    岑江淮依旧是那副瘦弱的模样，被两个家丁死死的按着，拼了命的挣扎嘶吼，滚滚泪水从眼眶中落下，他目眦具裂的望着眼前的那一幕。


    同样身形枯槁的妇人，像是拖死狗一般被人拽了出来，又被家丁们拳打脚踢，大口大口的呕着血。


    岑江淮嘶吼着，头发却被家丁狠狠的攥在手心，强迫着他去看那惨烈的一幕：“死贱种，这就是你那贱种娘不老实的下场！”


    “呸，还说什么你有仙缘？不过是一个贱种，有什么资格修炼？”


    “就算是修炼，你也是我们少爷脚下的一条狗！”


    “别忘图逃离我们柳家，你逃不掉！”


    那一日。


    慕晚栀和小少年一起，看着他的娘亲被拳打脚踢，被玩弄蹂躏，最后慢慢的断了气。


    因为用了灵药的原因。


    她被折磨到近乎成了一滩烂肉，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岑江淮的泪水也已经流干。


    他呆呆愣愣的看着已经变成一滩烂肉的娘亲，好似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家丁们嘴里依旧开着下流的玩笑，还嬉笑着踹了踹那惨不忍睹的尸身。


    “啊啊啊——”


    岑江淮悲愤的嘶吼出声，只是听着，便能听出他深藏着的绝望、愤怒与不甘。


    慕晚栀的心都好似揪在了一起。


    她从小便是孤儿，从未感受过爹娘的温暖，更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吃了上顿没下顿。


    前世本以为青玄宗是个不错的归宿，她也是全身心的为青玄宗付出，但却被背刺得很惨。


    而此刻看着岑江淮的模样，慕晚栀心中说不出的痛。


    她好似又回到了被白川一剑穿心的那一刻……


    眼前的场景倏然又发生了变化。


    依旧是之前的富丽堂皇的院落，但是此刻，却没有了从前那般灵气满满、宁静祥和的模样。


    聚灵阵全都被碾压崩碎，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不知道多少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院落中，有家丁的，也有侍女的，还有……


    几个穿着华贵的。


    只是他们的衣服全都染了血，尸身更是惨不忍睹。


    那几具衣着华贵的尸体，都近乎变成了一滩烂肉。


    而没被鲜血浸染的石阶上，小少年依旧一身灰衣，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相比较从前，他个子抽条了些，身形依旧是极其瘦弱。


    他就静静的坐在那里，对满院的尸体视而不见。


    脸上更是一片淡漠。


    许久之后，岑江淮才缓缓的抬起眼眸，了无生气的掠过那些尸身。


    他沉默着起身，周身有灵气流转，而后抛出了数块阵石。


    熊熊烈焰燃起。


    岑江淮已经退出院落，静静地看着那场大火，将所有的一切尽数吞噬。


    他无声的勾唇，神色间也透了几分癫狂。


    他终于为娘亲报仇了。


    也终于将那些人尽数诛杀！


    他们，该死。


    慕晚栀看着岑江淮，火光在他的眼底跳跃，却映得他神情更加幽冷。


    “谁！”


    一声厉喝。


    岑江淮敏锐的视线朝着慕晚栀的方向看了过来。


    慕晚栀略微有些诧异，岑江淮能看到她了？


    之前不是一直都看不到吗？


    她也没办法改变现状，更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岑江淮的记忆。


    “你能看到我？”


    慕晚栀看出岑江淮的视线近乎死死的黏在了她身上，轻声问道。


    是岑江淮的神识没错。


    只是他好似重新经历了当年的事情，却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岑江淮更紧紧地盯着她，声音无比冰冷：“你是谁？”


    他的指尖不自觉的微微蜷缩，好似在随时准备布阵一般。


    “五师兄，我是你小师妹啊。”


    慕晚栀轻叹一声。


    岑江淮眉头皱起，显然是没有相信她的话，冷笑一声道：“我可没什么师妹，你是不是也是那些人的帮凶？”


    “怎么，也想要杀了我？”


    岑江淮面色癫狂，隐隐有发作的迹象。


    而慕晚栀见他神识边缘隐约有黑气缭绕，似是有些被控制了心神，当下便毫不犹豫的闪身上前，食指直接点在了岑江淮的眉心。


    他立刻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是动不了了。


    脚下悄然亮起阵法的光芒，是禁锢阵！


    而慕晚栀的食指已经点在了他的眉心。


    “破。”


    慕晚栀轻声念道。


    她眸光一片平静，神识力量却直接灌注上去，将缭绕在岑江淮神识之上的黑气，尽数驱散。


    岑江淮眼神中有一瞬的茫然，又极快的恢复了清明。


    而那团黑色雾气，飞速的逃窜走了。


    “五师兄，你没事吧？”


    岑江淮晃了晃头，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面色复杂的看着慕晚栀：“小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话时，又有些局促不安的抿了抿唇。


    飞速的瞥了一眼身后的熊熊火光。


    小师妹是什么时候来的，那些事情，小师妹又知道了多少？


    岑江淮心中没底，却也不敢开口问。


    慕晚栀也没主动提起，只是反问道：“五师兄，为什么替我挡下那雾妖？”


    被雾妖入侵识海，可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


    但岑江淮，却毫不犹豫的那么做了。


    而刚才在神识空间内看到的一切，更让慕晚栀心中唏嘘。


    她究竟何德何能，能让早不相信任何人的岑江淮，主动为她挡下雾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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