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小刺猬
作品:《君子渡我》 第95章
隔日午时,阴云低垂,压在端庄大气的宫墙之上,隐隐有凉风挂刮过,仿佛在预示着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即将降临,让人不由得感到一阵压抑。
在放榜之前,所有学子都紧张起来,屏气凝神,就连一向佛系,丝毫不担心自己过不了的姜若雨也忍不住悄悄握紧了拳头,等着在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七十余人参加分殿考校,铜人针灸之术除去四十余人,剩下的墨义便是从三十人里择选出医术更为精湛的十五名学子,七十余人参与考校,最终只留下来十五人,分别为:温羡,姜若雨,韩少溪,李玉蔷,月流西,宁曦和,温璟,尚嵘,方遗,柴静云,冯惜儿,顾无虞,伏秋烟,孟榕,戚云(排名不分先后)。
一看榜上没有自己的名字,那些落榜的学子心中却是凉了一大片,都纷纷低垂着脑袋,满是疲惫和失望的神情,喉咙里也忍不住发出长长的叹息声,相反于榜上有名的学子,一想到自己考入翰林医官院,将来还能留在贵人们身边做事时,别提有多兴奋,此刻就连雁宁多少都有些高兴,当然她与其他学子高兴的点不一样,在接近那些贵人们的同时,她也能离真相更进一步。
陆医官:“此次分殿考校的结果也出了,榜上有名的学子便是能有幸留在贵人们身边伺候的,今日过后就可各自回房收拾好自己的包袱,明日午时分至各殿的名单也由宫人贴出,此后便正式入翰林医官院为贵人们办事,至于无缘留在翰林医官院的学子也不必灰心,你们既然过了秋试,铜人针灸之术考校,想必身上也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只望你们出宫之后莫要因为此事而放弃习医,医者也并未只有入翰林医官院这一条路可选,若当真觉得不甘心,便等出宫之后,好好地静下心来钻研医术,看看自己究竟哪点不如别人好,等着下次分殿考校再争回来便是,至于某些能留下来的学子,也勿要因此松懈,既能得此机会,应当更为珍惜和紧张才是,若是不慎犯错,误了贵人们的大事,便就不止是被赶出宫这么简单了。”
听闻此言,学子们皆是不由地打了个冷颤,雁宁早就已经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尽管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然而内心却早已乱作一团,思绪纷飞,便也没忍住瞥了他们一眼,只见有些学子已然低下脑袋,就连眼神都变得有些呆滞,若惊弓之鸟一样,充满了不安。
众人尽数垂首躬身:“是,学生谨遵医官教诲,今后定然潜心向学。”
陆医官这才淡淡地撤回眸光,微微颔首示意。
一看到陆医官的动作,人就渐渐散了,雁宁便想即刻拔腿就跑,眼下唯有快些远离这是非之地,方能逃过杨院判的责问,因为她想也不用想,看都不用看,便知那些医官在看见她的那份考卷时,当场变脸的景象是有多么地壮观,不过为了弥补考卷上字丑的缺陷,她倒也下了不少的功夫,硬是写下了好几十副药方,其目的便是为了让考官看在她如此勤勉的份上,从而不去计较考卷上字迹潦草,密密麻麻似狗爬的缺陷,雁宁不求榜上前三,只需给她个末等排名即可。
正当她提起裙裾转身就要逃走时,忽地肩膀一重,耳边骤然飘来几句话:“韩医师跑什么?有什么事儿是让你如此着急的?”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险些吓得雁宁当场腿就要软下来,她下意识侧眼看去,冯惜儿不知何时从人群里蹿到了她身旁。
雁宁反应过来是她,便也没忍住打了个哈哈:“人有三急,我正要去如厕呢,难道冯医师也要同我一起?”
“这不好吧。”冯惜儿连忙摆了摆手,“我本是要找你说事的,你若是有要紧事便快些去吧。”
“告辞告辞。”雁宁抛下一句话,便重迈开步伐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谁能料想到,她还没走出多远,后面便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杨院判:“韩医师留一下。”
雁宁:“……”
她所以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全堵在了喉咙口,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将惊讶的目光落在雁宁身上,此刻就连雁宁自己都有些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听见前方忽然传来的声音,雁宁只觉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麻意窜上颅顶,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莫非杨院判是因为考卷的事才要将她留下?那雁宁的小心思岂不是都被他看穿了,在那一瞬间,她想的是无数种自己的想法。
前方又传来一阵男子低沉的声音:“嗯?”
雁宁正想着,下一秒,杨院判不知何时从前方踱步到了她身前,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邪恶的气息,让人不察觉间心生惧意,她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便忍住颤抖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不知杨院判留我所为何事?”
杨院判说话的声音低沉而阴冷:“怎么?为师要你留下,还需要寻什么理由?”
闻言,雁宁突然背后一股凉风,惹得她打了个哆嗦,她抬眼看去,便对上杨院判那阴恻恻的目光,好像要把她剜出个洞来,雁宁连忙露出个勉强的笑容来,:“不需要,自然是不需要的,师父要学生留下,无需理由。”
伏秋烟目露惊吓,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叹息一声说:“韩医师,自求多福吧。”
“说不定杨院判此时留下韩医师,是有好事呢?”说罢,冯惜儿便一脸茫然地歪着脑袋看着她。
事到如今,雁宁的唇角仍然保持着笑意,尽量将话音压低至杨院判听不到的程度,方咬牙切齿地说:“此刻留我,能有什么好事儿啊?”
雁宁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杨院判已经踱步走到她身前,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语气平平地说了句:“随我来文华殿一趟。”
文华殿便是翰林医官院里医官们办公的地方,在去往文华殿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雁宁也只是埋着头跟在杨院判身后,就算前方发生了任何事,她都绝不会抬头,脸走路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地,像是唯恐再冒犯了他。
不过,雁宁倒也真是好奇,杨院判单独留她下来,究竟所为何事,反正在她眼里,不是好事就是坏事,好事也只是对她不利之事,行走在宫道上,空气中开始凝结起一种微妙的气氛,谁都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
雁宁此时也忍不住抬眼去观察他的神情,眼底划过几分慧黠的思考,还没待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杨院判就忽然将目光转回到她身上,这种思考便立刻消失了个干净,她眼神躲闪着,眼睛瞥向一边,避开了他的视线。
杨院判却是正好捕捉到了她方才刻意闪躲的眼神,不由脸色微变,拧眉瞥向她,语声寒凉:“想必韩医师此刻应当已经猜出,我方才因何要将你单独留下。”
雁宁此时根本就不敢抬头去看他,一时也不知为什么,原本觉着十拿九稳的事儿,现在却心慌了几分,她倒也能猜出杨院判单独留下她所为何事。
他似笑非笑地将目光移开,毫不留情地说:“此次分殿考校,你与温羡同为榜首,若是字能写得再好些,便也不至于沦落到与比你差些的学子齐名,你可知错?莫要寻时辰不够的理由来糊弄我,我可是亲眼所见你答题的速度比谁都要快些。”
与他人齐名榜首?可是据其他学子所说,这杨院判是翰林医官院出了名的严苛,雁宁本以为交上去那样一份有失体统的考卷,本以为这次定能与榜前三甲无缘,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包容雁宁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一想到这儿,她心里忽然窜起一股子无名火来,堂堂翰林医官院的杨院判,也太不严谨了吧!不过别的不说,就算杨院判想保住她,可一同阅卷的还有其他医官,总不至于连阅卷的眼光都同他一样吧?想来是杨院判此人平日里独断专行惯了,其他医官就算心里有异议,定然也是有苦都说不出。
杨院判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远处的草丛上,又想起雁宁前日在铜人针灸考校时说的那番话,眼底一时有些情绪翻涌,旋即恢复如常,嘴角勾起一抹深意道:“你和那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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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里的小刺猬倒也是有几分相像之处的。”
雁宁的脚步一瞬间停住,似乎很快便知晓了这话里的含义,她的目光也落在了远处的草丛上,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住裙裾,愣神刹那才问道:“杨院判此话何意?”
然而杨院判却没有因雁宁顿住脚步而停下,眼看着两人将要差出好大一截路程,她便重新迈开步子小跑着跟了上去。
雁宁本以为,杨院判方才所说的那番话是在提醒她,便是为了让她收起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从此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医官院医师,可万万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出口,杨院判掩去眼底的潮涌,竟对她说:“努力地想要把自己缩起来,最好团成一个球,再慢慢地滚到一个没人会注意到你的地方,最好是谁都看不见你,如此也不会再被人玩弄,便就少了几分危险,你不是不愿得榜首,而是不敢,我说的可对?”
雁宁心里咯噔一下,此前几乎以为他是想要借此机会打压自己,着实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就这么轻易便猜出了雁宁心中埋藏许久的顾虑,她垂眸看路,眉心微微拢起,却也没有接话,仿佛内心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不过她现在纠结的是,自己到底该不该对杨院判坦诚相待,说自己一个孤寡的,无依无靠的小女郎在这后宫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依靠,她就是想像他口中说的小刺猬那样,藏住锋芒,再慢慢滚到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最好谁都看不见她,要是能不把她当回事那就更好了,谁又会去在意一个小透明呢,怕是都不屑与其为敌,所以雁宁藏拙便是为了让有心之人觉得她没有想要出头的之心,觉得一个韩少溪不足为虑,便能打消想要加害雁宁的心思,毕竟在这后宫中想要害死一个无足轻重既没有任何靠山的小医女真的太容易了,所以当下聪明地藏拙便是最明智的选择。
杨院判眉目含笑的神色尚未来得及收,那尚显森然的目光便落到了雁宁的身上,他的脸色愈发郑重,几次想要戳穿她的小心思,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道:“不过今年的医官院分殿考校由二公子负责,我昨夜也将此事都悉数告知于他,所以依照二公子的意思,往后的几日里,你且先将字习好,韩医师也无须担心由谁来教你习字,二公子既有意提出此法,那定然会为你寻得一个好先生,韩医师只需在清宁宫耐心等着便是。”
“什么?!”
雁宁的眼角忽然微不可查地抽了一抽,心中顿时一震,实在是没忍住叫出了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失礼,便即刻垂下头来,将剩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通通咽了下去。
开什么玩笑?!在这个世道,难道字写得丑些竟还有错了?雁宁,完全不明白自己精心设计的事情怎么就忽然脱离了掌控,现如今竟还与那危瀛月扯上了关系,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雁宁轻轻地垂下头来,眼睫颤抖,据她所知,杨院判是个规矩极重,甚至还有点凶巴巴的严厉小老头,既做了决定,便根本不管雁宁是何想法,但若是她非但不服从管教,竟然还口出狂言,做出一些欺骗于他的事,那杨院判岂不是要被气死?倘若一气之下在名单上将雁宁的名字划掉,再赶出宫又当如何?此事既做了,那便要瞒到底,尽管她内心里万般地不愿,却也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来。
雁宁一琢磨,干脆点头应道:“是,学生会好好习字的。”
杨院判凝望了她很久,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沉吟片刻后,才无奈地说道:“我知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又在顾虑着什么,不就是不想做这榜首第一么?所以这一次分殿考校我也并未公布你们的排名,韩医师安心留下便是。”
雁宁一时思绪万千,但眼下只要想到自己已经尽力去扭转局面,却还是无法改变什么之时,便只觉得愤怒,杨院判方才所说之话,她越想越绝望,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勒住了脖颈,雁宁越是挣扎,窒息感就越发的强烈,竟然还凭空生出几分质问的胆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