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考校(三)

作品:《君子渡我

    第94章


    李玉蔷的眼神悄悄追随着眼前之人,眼底盛满了难以抑制的欣赏和欢喜:“韩医师用药之妙,疗效独特,实属稀奇,韩医师果真是位医术奇才,不仅对针灸之术有深厚造诣,竟还能配制出如此奇效的药剂,简直令人叹为观止,是在下自愧不如了。”


    雁宁将目光停驻在她身上,笑眯眯地问:“不如你帮我给它取个名字吧?”


    李玉蔷秀美微蹙,稍稍思忖了半晌,带着满心的愉悦轻声道:“此膏色泽润玉,质地细腻,触感冰凉且还能能活血化瘀,消肿止痛,其性寒而不烈,凑近一闻竟还有些许的淡淡冰香,不如就唤它为百花玉露膏可好?”


    雁宁语气平静,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我觉得此名……甚好!”


    李玉蔷抿了抿唇,在雁宁的注视下缓缓地开了口:“若无良药,就以心医,亦能治愈人心,眼下天色也不早了,明日还得早起,韩医师早些回房歇息吧。”


    “告辞。”雁宁说着,不忘颔首施礼,便也转身离去。


    “韩娘子。”李玉蔷忽然出声叫住她。


    听闻此言,雁宁眼底划过一丝疑惑,很快回过身来去看她:“怎么了?”


    李玉蔷抬首,眸子里结满了愁绪,露出腼腆笑容,说道:“一入王宫,往后的日子必定凶险万分,后宫关系错综复杂,便只能依靠自己,若韩娘子信得过我,我愿以真心相待。”


    雁宁闻言一笑,似乎愣了愣,旋即再次垂首浅浅一礼,便走了,也并未言语。


    李玉蔷却是没想明白雁宁行礼的隐晦深意,或许是藏着些什么未言明的暗示呢?应该不会,依照她眼里雁宁的性格,定然是不会这般遮遮掩掩的,大方说了便是,四下也没人,又何必要如此谨慎小心,约莫是雁宁婉拒了她的示好,沉吟良久,她终于从自己的想象中走了出来,像突然从高处跌落,一颗心霎时沉入谷底,不过万一雁宁想暗示的并不是这个意思呢?李玉蔷慢慢回神,讪讪地发现自己好像想的太多了。


    她始终相信,这世上总有人,值得她以真心相待,虽然此前经历过好友的背叛,留下不小的阴影,可她并没有因此对这世上所有人都绝望。


    *


    文墨殿内的阔大考场内,学子们埋首答卷,或皱眉思索,或奋笔疾书,静谧的殿内弥漫着淡淡漆墨香的气息,光景过半,主考大人开始在整齐排列的三十整张考案之间,沿甬道轻轻踱步,目光在每位学子的身上流转,确保着墨义的公正。


    只是考场上正在答卷的学子有不少已是满头大汗,许是考卷上的考题多而繁杂,虽简短,却蕴含着博大精深的学问,却又毫无头绪,加之光景过半,余下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考卷还没答几题,因此内心的紧张感越来越强烈,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巨石,令他们有些透不过来气,差点儿陷入癫狂。


    不过对于某些自幼学习医术,精通医理之人来说,无论是针灸还是墨义,都能够神情自信地驾轻就熟,各显其能。


    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次墨义的考卷竟是如此简单,远远达不到夏苁蓉以往口头上对她的考问和在回春堂与师兄师姐们对答时的难度,眼看着日头逐渐升高,朝阳熹微,一道曙光透过纱窗,尽数洒落在大殿内,雁宁的额间难免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此刻手中握笔,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雁宁正将注意力全放在了考卷之上,她与世隔绝,对外界的一切置若罔闻,完全没注意到前方人的动静,一名主考大人缓缓踱步到雁宁桌案前的一角,明晃晃的目光停驻在她桌案的考卷上。


    饱蘸漆墨的笔尖落下,墨不离纸,几乎一笔而成,虽说此行径是她故意而为之,想来那些个古板严谨的考官,应当都更青睐于字写的端方优雅的,就算答卷答得再好,一看字迹似狗爬,定然是要往下面扔一等的,却也不能太过分,粗看雁宁答卷的字还可以,丑不到哪里去,最后一字写毕,她便随手搁了小狼毫。


    再看一旁的容莺莺,此刻正端坐在考案前,提笔蘸墨间沉静优雅,小狼毫落在宣纸上,字迹娟秀工整,恰如其人,若不这样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写,便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将字给写错,有失考卷美观。


    看见旁人都在认认真真答题,孰不知,这会儿雁宁的心底都快要乐开花了,正当她的视线游离半晌,直到指尖被风吹得一凉,才如梦初醒般眨了下眼,缓缓将目光收了回来。


    只是……雁宁刚抬起眼来,眉梢便微微一动,此时立身在她桌案前的,正是昨日说她的针灸之术当得魁首的那位主考大人,其实他早已来到她身前,悄悄看了她的考卷多时。


    前方很快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那人像是在刻意压低嗓音,不希望叫其他人听到。


    “趁现在还有闲暇时间,你确定不再多看看?”


    主考大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在点她吗?果真觉得她字丑?还是答卷错得太多?想捞捞她?


    尽管主考大人变着法子暗自提醒她,但雁宁依旧是我行我素,没有半点要改的意思,卷面整洁,看的是态度,只是仓促之间字迹难免会有些潦草,虽说字不够好看,但也不能说难看,其实也没什么大毛病,细细鉴赏一番,还是有些清秀的。


    看一副雁宁不为所动的模样,都不抬头看他一眼,主考大人眼角忽然微不可察地抽了一抽,只见他阴沉着脸色,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冷霜,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见状,雁宁的唇边忽然就挂上了一抹笑,随手提起小狼毫慢慢在手里面转了两圈。


    一声无奈的叹息从他口中传出,仿佛在向命运妥协,想来已是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和对雁宁寄予厚望的心思。


    雁宁心里忽然很复杂,这样做,或许就能让主考大人不再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只需要答完题卷,顺顺利利地通过分殿考校,哪怕是末等,只要能留在王宫里,那就已经足够了。


    半日的光景很快过去,这时殿中其他人大多都已经停了笔,静静在原地候着等宫人来收考卷,雁宁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时便算分殿考校完成。


    除了一些心里有把握的学子在墨义时,全程都保持着一颗良好的心态,并未像其他人那般紧张,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的考校成绩,等分殿考校彻底结束后,他们原本那张紧绷着的脸终于缓和下来不少。


    冯惜儿眉眼松开,有些如释重负的意味,她如今所坐的位置距离雁宁近些,方才考官大人对她说的话,冯惜儿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看到上方的医官们都在忙着整理考卷,便也忍不住将脑袋凑近她身边,极为小心翼翼地出了声:“我觉得杨院判应当是瞧上你了,这也就意味着,韩医师必定会榜上有名。”


    雁宁闻言微顿,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有意在避开她问题,随后淡笑接话:“冯医师可答好了考卷?”


    此话一出,冯惜儿脸上的笑意略微僵住,她忍不住回想起自己以往在家中接受长辈们考校时,是各种的敷衍蒙蔽,偷奸耍滑,在练习针灸之术时还好,不至于太过于无聊,不过生在医学世家,祖上几代皆为医师,谁成想自己的阿耶竟弃医从官,所以冯家自然是要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她也总归是要习得一门技艺的,才不至于让长辈们发怒,可每到墨义,就令她有些头大,一看到卷面上的文字便会立刻被打击到闭目,却也受不住它的折磨,最后总以和长辈们敷衍了事为结束,竟是从未对此下过真功夫。


    她现如今的眉眼皱成一团,几乎要拧到一处,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后悔得是想撞墙,下意识咬着唇说:“早知这考题如此之难,当初在家中接受长辈们考问时,便不应该偷奸耍滑了,难啊!真是难啊!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当珍惜眼下机会,好好学习医术!”


    坐在冯惜儿前方的女郎听完她的话,下意识抬眸看了眼前方,见主考大人并未留意下面,才转头尽量压低声音忍不住打趣道:“如今后悔有什么用呢?还不如一会儿去灵谷寺拜上一拜,说不定有了上天神灵的庇佑,惜儿妹妹便会榜上有名了?”


    与她说话的便是这批学子的女郎八人中余下的二位之一,伏秋烟,也是冯惜儿幼时一同长大的玩伴,两家长辈的关系极为融洽,曾经也是一起在翰林医官院当过差的,地位也不低。


    冯惜儿瞬间就不想跟她说话,神色也慢慢地沉了下来,心里感到郁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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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现下是越想越是气恼,话下那种隐隐的责问之意呼之欲出:“你少落井下石了,这考卷欺负我也就算了,怎么就连秋烟阿姊也要打趣于我,当真是患难见真情啊!”


    见此情形,伏秋烟竟然有点想笑的感觉,顾忌着前方正在整理考卷的主考大人,加之她又实在做不出笑的表情,只好施以温柔一笑,摸摸冯惜儿的头,安抚道:“我方才说的都是些玩笑话,惜儿妹妹莫要放在心上,且不说冯家长辈们都是医术界赫赫有名的名医,你自幼又受其熏陶,再怎么样都是学了些皮毛的,又何必担心呢?我相信惜儿妹妹定能为家族增光添彩,再者说了,你就算这次榜上无名又如何?惜儿妹妹自小深受家中宠爱,是冯伯母捧在手心里的宝珠,又岂会真的责备于你呢?”


    “当真吗?”冯惜儿说话时的音色脱得有点长,此刻正可怜巴巴地望向前方之人,眼里全是委屈。


    伏秋烟看向她的目光如炬,憋着笑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安下心来。


    冯惜儿阖了阖眼,忍不住心底的那股酸涩,略微低哑疲倦的嗓音带着轻颤:“秋烟阿姊莫要欺骗于我。”


    “我何时骗过你?”伏秋烟耐着性子劝道:“相信秋烟阿姊,结果会好的。”


    “必然会好的!”冯惜儿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选择相信她的话,说罢,还顺便伴随着一个细微的点头动作,表达了对自己的认可。


    眼下安慰对方的话她已经说得足够多了,若冯惜儿还不信,或者仍旧自怨自艾,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反正答完考卷后她一身轻松,于是便悄悄开始打量着雁宁,足足盯了她半晌。


    这时雁宁好似注意到了她投来的目光,下意识将目光抬起,正好对上伏秋烟那略显幽深的眼神,她的眸子黑黑沉沉,带着些许雁宁看不懂的情愫。


    见伏秋烟正偷偷看着自己,雁宁忽然对她露出一个满含善意的笑来,却并未言语,可在伏秋烟眼里,她却觉得这副和善的面皮下面藏着翻涌的暗潮,令人心惊。


    意识到被雁宁当场抓包,伏秋烟像是坠入寒冷的冰湖,整个人为之僵硬,顷刻间便别开视线,低下头去,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对于此刻难堪的处境想一笑带过,但笑出来却很假。


    见此情景,雁宁没忍住笑出了声,旋即便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开,十分自然地趴在桌案上,乖乖地等着前方的主考大人说:“你们都散了吧,回去之后好好歇息一晚。”


    伏秋烟这时方才悄悄安了心,暗道自己再也不偷看雁宁了!免得下次还被别人抓到,当真十分尴尬!


    待众学子离去,几位资深老医官也就收拾好考卷,准备带回去慢慢评议结果。


    几人围在桌旁阅卷,杨院判第一想法就是不动声色地把写着雁宁名字的那份考卷给抽了出来,待仔细端详过一番后,唇角忽然带着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随后将手里的那份考卷递了出去。


    “陆医师,你来阅阅这份考卷。”


    “是。”陆医师小心翼翼地接过考卷,一面看还一面做评:“桃花玉容养颜膏,可养阳益气,有除斑增白之功效,可见这些药方都是针对于那些后宫娘娘们的喜好所写。”


    杨院判幽幽垂下双目,此刻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流露出深深的思考,仿佛正在权衡一个重要的决定,待回过神后,不忘称妙道:“倒也对症下药,这份考卷药方写得虽少,但还算精湛全面,也有独属于她自己的小巧思。”


    陆医师却是皱紧眉心,愁容满面地说:“不过这字迹未免有些潦草,歪七扭八的,缺乏美感,往后可是要时时刻刻陪伴在贵人们身边的,若她在写方子时,字形还是如今日这般歪斜,令人难以辨识,不慎忙中出错又该当如何?”


    听闻此言,杨院判当即沉下脸来,看向陆医师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而具有穿透力,仿佛能直接看穿眼前之人的心思,语声低沉:“书法不佳,可以练,但若就这样错过一个医术奇才,那才是你与我,甚至是整个翰林医官院的损失。”


    陆医师也不敢再多言,点了点头,收好雁宁的那份考卷后,再将所有学子的考卷做了一番整理,评议的结果也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