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一一闻言，心中本能地想要拒绝。


    这时，林月秋扯了扯她的衣袖，替她回答道：“真的可以吗？”


    “我们……目前的状况，已无力支付回家的车费了。”


    “把你们身份证号和地址发我。”


    林九九已从包中掏出手机，刚想买动车票。


    就在这时，一只宽大的手掌覆上了手机屏幕，阻挡了她的动作。


    她微微仰头，视线与封厉寒交汇，眉宇间泛起一丝疑惑：“嗯？这是做什么？”


    “不用买票，我开车送你们。”


    封厉寒知道，她只有在偶尔使小性子时，才会毫不客气地向他寻求帮助。


    其余时刻，她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独立，仿佛整个世界都能被她那双肩膀扛起。


    面对此情此景，唯有他主动出击。


    “你？”林九九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逡巡，满是狐疑。


    封厉寒神色自若，从容不迫地回答：“我接下来没有其他行程安排。”


    “刚好可以送你们。”


    “那好吧，”林九九并未多客套，爽快答应下来。


    乔一一的老家紧邻江城，开车不过一个半小时就能抵达。


    一路上，林九九耳边聆听着。


    沈月秋对乔一一那位继母的声声控诉。


    这些年，乔一一的生活被重担所累，既要勤学不辍，又要课余打工补贴家用。


    她辛苦挣得的每一分钱，除了给自己留了一些生活费，剩下的都给了家里。


    乔一一对自己很节俭，衣服和鞋子即便洗得泛白，也舍不得换新。


    甚至，常常是馒头搭配咸菜，或者配着白开水，默默度过了一段时间。


    即便如此，她也从未向别人吐露过半分苦楚。


    “刚才，我听见你后妈提到，要拔除你父亲的氧气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九九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


    乔一一的眼神里闪过一抹黯然。


    静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爸，曾是一位英勇的军人。”


    “一次意外让他身受重伤，虽从死神手中抢回性命。”


    “却从此陷入了无尽的沉睡，成了一名植物人。”


    “这些年来，他依靠着氧气瓶延续生命。”


    “家中的积蓄，几乎全数倾注在了他的身上。”


    “至于我后妈，她的日子其实也并不好过。”


    “既要照顾哥哥和我，又要照顾我爸。”


    “所以，能帮家里分担一些，终归是好的。”


    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埋怨，反而对那位继母多了一份体谅。


    沈月秋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满地嘀咕：“你就只会替她着想。”


    “你爸辛苦攒下的钱和重伤后的抚恤金，全被她拿去给你哥买婚房了。”


    “要不然，你也不至于这般辛苦地兼职打工。”


    “月秋，别再说了。”乔一一握住她的手，微微摇头。


    沈月秋心头一堵，悻悻然闭上了嘴，满心满眼都是对好友的心疼。


    傍晚。


    按照乔一一给的地址，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县城。


    县城的格局很小，一条笔直的主干道延伸至尽头，那里便是这座城的心脏地带。


    不久便抵达了一个老旧小区，那里的房屋低矮而古朴。


    狭窄的巷弄让车辆望而却步，只能徒步前行。


    乔一一这一路心里有忐忑。


    担心林九九这样来自大都市、家境优渥的朋友，会对这寒酸的环境生出嫌恶。


    可是，她下车后，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嫌弃，反而以一种好奇目光打量四周。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


    她忽地伸出手指，指向不远处的一栋楼：“那里，是你家的方向吧？”


    乔一一闻言，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你是怎么猜到的？”


    “直觉而已。”林九九漫不经心地回答。


    然而，她心中却远非面上那淡定。


    【嗯，我好像来过这儿，感觉很熟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难不成，这里有我认识的人？】


    封厉寒站在她旁边，眼神跟着她的想法一点点变得深邃。


    紧接着，他们就跟着乔一一，一起往家走去。


    才到楼下呢，树下唠嗑的几个大爷大妈就好奇地瞅了过来。


    一瞧见乔一一，立马笑着打招呼：“哟呵，这不是一一嘛？”


    “放假回来啦？”


    “李奶奶好，身体还好吗？”乔一一也乐呵地回应着。


    “老啦，身子骨就那样咯。”李奶奶笑盈盈的，眼神飘向她身后的林九九他们。


    随后，她的声音压低了一些，语调中夹杂着担忧：“你那位后妈，刚才出门打麻将了，似乎只有你哥哥在家。”


    “前几天啊，也不知道他在家里抽什么风，摔东西的动静在楼下都能听见。”


    李奶奶说到这，无奈地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要不是你爸……”


    “唉，你还不如不回来呢。”


    乔一一的眉心微微皱起，一抹淡淡的哀愁浮现，但她很快便振作起来，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李奶奶，这儿不仅是我的避风港，也是爸爸心心念念的家啊。”


    李奶奶心头一酸，满是疼惜与无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动作里藏着千言万语，却只能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沈月秋显然对那位后妈心存畏惧，犹豫片刻后，然后结结巴巴地说。


    “一一，那我，我还是先回家吧，我爸妈这时候肯定也急坏了。”


    “嗯，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叔叔阿姨担心。”乔一一理解地点点头。


    等沈月秋离开后，她这才转过身，目光温柔地落在了他们身上。


    心中正想着怎么委婉地劝阻他们跟随自己回家家时，林九九却已毫不犹豫地迈开了步伐，率先踏入了昏暗的楼道。


    “走吧，既然都来了，我也正好去拜访一下叔叔。”


    乔一一闻言，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别担心，她既然会提出送你回来，那肯定是下定决心要帮你啦。”封厉寒居然破天荒地多嘴了一句。


    说完，也不等乔一一反应，迈开大步跟了上去。


    反倒是作为主人的她，此刻却只能小步快跑地跟在他们身后。


    在这个略显年代感的小区里，七层高的楼层，没有安装电梯。


    林九九沿着楼梯一阶一阶攀升，身体里藏着无形的指引，熟门熟路地迈向六楼。


    最终，在一扇不起眼的门前停下。


    她的动作流畅自然，如同无数次重复过的场景再次上演。


    紧跟其后的乔一一，没有察觉到这些，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九九的目光落在了门外那块发黑的地毯上。


    乔一一从地毯下摸索出钥匙。


    这一切，都被默默站在一旁的封厉寒尽收眼底，心中因此而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她说不定真的和乔一一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