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父的情况就有些棘手。


    脉搏心跳有点弱，但不严重。


    关键是他一直不醒，不进食，问题就严重了。


    捏着大巴倒是一点点往他口中喂流食，可这也不是个办法。


    得查清他昏睡的原因才行。


    否则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镇上的医疗设备不如县里，医生的水平也要差一些，只能又往县城跑。


    老太太一看自家老头要去城里看病，而她要被丢下，立马就不干了，嚷嚷着她浑身不舒服，也要去城里好好检查检查。


    她这话谁都不信。


    李桂香好说歹说她都不听，说什么也要去。


    叶亮简直要疯。


    怎么会有这么令人厌烦的老人，不给儿孙找点事做是会死啊。


    他恨不得现在就搬去城里住。


    他的工作已经定下来了，三个姑姑家每家住十几天他们也不会给他脸色看。


    叶亮望着天吐出一口浊气，说：“大嫂，不用去城里，去了也没用，爷是被吓到了，不如找个会看的给爷看看。”


    叶父这情况去城里连班车都上不了，只能走路用板车拉他去。


    拉一个叶父已经很费力，叶母还这么不消停。


    再说了，好端端的去医院做什么检查，不要钱的嘛。


    李桂香再好的脾气也磨没了，绷着脸懒得费劲的再哄也叶母。


    “行，那就先回去。”


    叶彪听媳妇的，不听不行，会被修理。


    媳妇说的都是对的，他照做就行。


    叶母嚷嚷：“不行，医生都说了你们爷要去大医院看看，耽搁了谁负责？”


    叶亮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爷是怎么病的不用我说你心里也该有数，爷真有个三长两短，奶你觉得该谁负责？”


    不知叶母想到哪里去，哑火了。


    趁着天还早，三人又把老两口往回拉。


    下山累，上山也累。


    叶亮所有的耐心都在这一天告罄。


    他暗暗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坝子上，每个姑姑家住一阵子，等快开学了就去学校，再也不参与这些破事。


    谁都别想麻烦他。


    回到村里叶亮没进大房的屋子，直接回家，连夜把东西收一收，大米和玉米也带上，红薯丢粪坑。


    第二天天不亮，没跟任何人打声招呼就下山。


    大房会不会给叶父看病是他们的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先去的是叶秋萍家。


    叶秋萍家有几间砖瓦房，三个女儿都嫁了，娘家经常欠债她们很少回来，薛长江在A市打工。


    只有薛春雷夫妻和薛春雷瘫痪的妈三个人住。


    屋子有空的，叶亮要来家里住薛春雷和叶秋萍表示欢迎。


    叶秋萍很热情：“你就安心在大姑家住着，住多久都行。对了，你爷奶身体怎么样？”


    不提叶亮这个人如何，有个当老师的侄子说出去也能给她挣点脸面。


    叶亮把这几天的事跟叶秋萍说了，连隐瞒都想懒得。


    包括自己受不了提前从村里出来。


    “那你爷现在怎么样了，你大伯娘找人给他看了吗？”


    毕竟是自己的亲爹，叶秋萍有些焦急。


    叶亮摇摇头：“不知道，大伯和大伯娘应该会找人给爷看，大姑，要不你回村去瞧瞧，顺便也劝劝奶，她再这样下去大伯娘他们怕是都不想再管她。


    实在不行把奶接过来住一阵子，跟她好好讲讲。”


    叶秋萍的焦急担忧瞬间淡了。


    “你大姑父要去城里干活，我回去的话你大姑父他妈，还有家里的猪呀鸡鸭什么的就没人管了。


    你大伯大伯娘很孝顺，肯定会给你爷把病治好，也不会不管你奶。 ”


    薛春雷跟兄弟的关系一般般，跟叶秋丽叶秋霜的关系闹僵后能走动的就少了。


    叶秋萍心里不太看得上叶亮的无情无义，也不喜欢她给自己挖坑，但也要跟他维持好亲戚之间的关系。


    摸着良心说，她其实跟叶亮本质上差不多。


    叶亮在心里冷笑了几声。


    难怪很多人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他大姑不就是么。


    伺候瘫痪在床的婆婆多年心甘情愿，让她回去看看生病的爹妈就找一大堆借口。


    这样的姑娘还不如没生。


    叶亮笑了笑转移话题：“二姑家的表弟和三姑家的表妹考上大学了吗？”


    叶秋萍悄悄松了口气，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想听到娘家的事。


    “孙智没考好，分数差的多，他不想复读，听说想出去打工挣钱。曹佳佳也没考好，被师专录取了，好像跟你是同一个学校。”


    曹佳佳考上了大学，过三年就能端上铁饭碗，把自家务农的三个姑娘比到泥里。


    叶秋萍以前是怕两个妹妹过的不好，才会张罗着把她们也嫁到坝子上来。


    现在又酸自家越过越差，两个妹妹家的日子渐渐起来了，儿女也比她家的有出息。


    无数次后悔帮她们介绍对象。


    如果当年她不心软，现在叶秋丽叶秋霜都还在大山里，她们的儿女也跟她们一样一辈子待在大山里。


    而她是她们羡慕的人。


    至于叶烽，差距太大，完全没必要跟他比。


    叶亮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居然也考上了，还跟他是一个学校，心里有些不痛快。


    下午去了趟叶秋丽叶秋霜家，又把叶父叶母的事跟她们说了一遍。


    不出意料，姐妹俩的反应跟叶秋萍差不多，都找借口说太忙了，等空闲了再回南溪村看看。


    叶亮再次为自己不声不响跑了找到了合理借口。


    看吧，亲生女儿还不如他这个孙子呢。


    好歹他还帮忙把人拉到镇上又拉回去。


    这三个才是真正的没良心。


    “表哥，A市的工作好不好找，工资高不高？”


    孙智不想再苦哈哈的复读，反正读多少书都是为了工作挣钱。


    早几年工作还能早点挣钱，早点享受。


    孙智没出过县城，在电视里看到大城市的繁华十分向往。


    只是没想好是去省城，还是出省。


    叶亮眼睛闪了闪：“A市哪里比得上鹏城的繁华，A市工作不好找，工资比鹏城低很多，你要是想多挣点钱，还是去鹏城好。


    鹏城发展的越来越好，工作机会多，工资高，发展前景好。


    我要不是已经有了工作单位，也想去鹏城闯一闯。”


    叶亮从来就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自己淋了雨也想把别人的伞给撕了。


    自己过的不好，就希望别人比自己过的更不好。


    他奈何不了叶烽，就想给叶烽找点事做。


    若孙智去了鹏城，叶烽不管他，他又过的不好的话，连亲生父母都不放在心上的叶秋丽可不会顾念姐弟情。


    她能让叶烽的名字从村里烂到县里。


    “真的吗？听说鹏城乱得很，地痞流氓特别多，抢劫杀人无恶不作。”


    叶亮：“是有这种情况，只是没你说那样夸张。


    这都什么年代了，派出所也不是摆设。


    话说回来，这样的人哪里都有，省城也有，就连咱们县城也有晚上在夜市摊子收保护费的地痞混混。


    你要担心这些，那最好就待在坝子上种地，哪里都别去。”


    “倒也是啊 ，那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孙智摇摆不定的心开始偏向另一边。


    他最想去的是鹏城，父母不放心，非要让他去省城。


    认为他才十几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身边没长辈照顾，离家太远的话怕遇到什么事远水解不了近渴。


    县里到省城的路重新修了一条国道，连通另外两个县的高速公路。


    两天半的路程缩短到十几个小时，下午坐车第二天清早就能到，比以前方便多了。


    钱少挣点就少挣点，自己够用还有点富余就行了。


    但血气方刚的孙智不这么想，他想要挣很多很多的钱，有朝一日过上宽裕的生活。


    瞻前顾后能做什么大事。


    只是父母跟他说的惨痛例子太多。


    村里一对小姐妹去鹏城打工，去了几年一直杳无音信，大家都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回不来了。


    那些例子让他有些退缩，但叶亮的话又让他那颗迫切想要出人头地的心再次跳了起来。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自己有多大能耐自己清楚，他读书不行，人缘勉勉强强。


    脑子也不是特别聪明。


    在鹏城那种地方，他这样的普通人千千万万，根本不可能混出头。


    他的想法很简单，鹏城工资高，他在那边打几年工，攒些钱然后学门技术，再在县城开个店。


    有门手艺，这辈子也就稳了。


    他只是去打工，又不是去做违法犯罪的事，也不跟那些地痞流氓有瓜葛，安安分分的在厂里打工，谁还能抢他害他不成。


    就是父母那里不好说。


    可下一瞬，叶亮给他的一个地址让他将所剩不多的摇摆彻底甩开。


    “这是我爸的地址，你到了鹏城还能去找他，我爸是你舅，是二姑的亲弟弟，你有难处他不会袖手旁观。”


    叶亮还没把叶烽已经把户口迁到鹏城去的大招放出来，孙智就已经被他说服。


    光说服孙智去鹏城找叶烽还不够。


    曹佳佳高考失利，以她的成绩考不上重点大学省城的本科是能考上的。


    可惜太过紧张，有两门考砸了。


    分数堪堪过了师专录取线。


    她成绩一般也就算了，能考上肯定开开心心等待开学。


    问题是，她本该考上更好的大学，有个更好的前途，因为心理素质太差，功亏一篑。


    父母很高兴，见人就说，她高兴不起来。


    想复读一年，明年考上更好的大学。


    父母不想让她复读，原因很简单，姑娘家做老师很好，没必要再浪费钱浪费一年时间。


    早一年毕业早一年工作也能早一年结婚。


    人生最重要的几件大事也就完成了大半。


    曹佳佳郁郁寡欢，叶亮的到来让她看到一丝曙光。


    “佳佳你平时成绩很好，跟我不一样，我的成绩就那样，能开上师专已经是运气好。


    你这次的失误只是个小挫折，我个人认为你应该复读，争取考个好大学。”


    叶亮当然希望曹佳佳复读。


    倒不是想让曹佳佳有比他更好的前程，而是，不希望她上大学。


    据他所知，曹佳佳学习很刻苦，成绩很好，但她一到重要的考试就不行了。


    小升初，中考，高考，次次考砸。


    本来稳稳能上县重点初中，差了几分


    中考也是如此，总是跟中意的学校失之交臂。


    高考也不尽如人意。


    说明什么，说明她的心理素质真的很差。


    他敢断定，曹佳佳若是复读，心理压力大，只会考的更差。


    他跟曹佳佳没见几面，无冤无仇，按理说不应该对她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可他就是见不得人好。


    反正他又没逼着曹佳佳选择，只是建议，曹佳佳自己选的，复读一年没考上只能说明她自己有问题。


    跟他有什么关系。


    天真的小姑娘哪里能想到，有血缘关系的表哥会如此恶毒，还以为叶亮是真心为她考虑，满心感激。


    曹大贵和叶秋霜也没往其他地方想，夫妻俩也以为叶亮是好心。


    “师专也是好学校，毕业就能安排工作，多好啊，真没必要再复读。”曹大贵说。


    叶亮唏嘘道：“我去省城前也觉得师专很好，到了省城才知道，还有很多更好的学校。


    那时候我要是再努把力，分数稍稍高一点，考上师范大学，我现在的工作至少也是在县城，也有可能是直接留在省城。


    就不说找对象能找更好的，工作调动、升迁也会更容易些。


    就差那么点点分数，工作天差地别。


    或许我这辈子都得待在乡上，直到退休。


    我哥和叶明的工作就比我的更好，往上爬的机会也多。


    有时候想想还是很不甘心的。”


    叶亮这番话太有说服力，不太懂这些的曹大贵叶秋霜沉默了。


    他们倒也没想过曹佳佳能有多好的工作，在他们看来教书育人的老师就是顶顶好的工作。


    可若是有更好的工作当然更好。


    什么锅配什么盖，自家姑娘工作好就能挑更好的结婚对象。


    叶秋霜犹豫道：“就怕佳佳再复读一年考的也不好。”


    今年起码考上了，就怕再拖一年什么都考不上，高中生可是不分配工作的。


    只能去打工，没有保障，找结婚对象也得跟着降级。